《完美人设背后》山照我离离

1、第 1 章

　　沈含章推开会议室厚重的玻璃门时，内部正在进行的实习生中期汇报恰好告一段落。
　　午后三点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明亮的光带，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微尘。他的出现让原本略显松懈的空气瞬间紧绷起来，正在做汇报的年轻男孩明显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总。”主持会议的人力总监李薇立刻站起身。
　　“路过，听听看，你们继续。”沈含章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与他身份不符的、极易让人放松的儒雅。他随意地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对投向他的数道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报以浅浅一笑。
　　他其实并无意亲自过问实习生这等细务，只是刚从一场冗长且气氛凝重的跨国视频会议里抽身，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缓一口气。这间临近总裁办公室的会议室正好空着，便信步走了进来。
　　下一个做汇报的是个女生。
　　她站起身，从略显昏暗的会议室后排走向前方明亮处的展示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不疾不徐。
　　沈含章的目光无意地掠过，却就此定格。
　　那是一个第一眼就足以令人屏息的女人。
　　及膝的黑色连衣裙剪裁极尽简约，却完美勾勒出窈窕的曲线，面料质感高级，随着她的步伐流淌着细腻的光泽。颈间一抹极细的铂金项链，点缀着小巧的珍珠，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饰物。她梳着低低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衬得那段脖颈愈发修长白皙。
　　她的美是精致的，张扬的，甚至带有几分攻击性，像一件被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无一处不完美。但奇怪的是，这份美并不艳俗，反而透着一股清冷自持的劲儿。
　　沈含章身体微微后靠，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扶手。
　　她开始说话了，介绍的是关于一个市场拓展案的初步构想。声音并不甜腻，而是清亮沉稳，带着恰到好处的顿挫，逻辑清晰，论点分明。PPT做得干净漂亮，重点突出。
　　很专业，远超一个实习生的预期。
　　沈含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妆容同样精致，眉眼间却看不出多少刻意逢迎的讨好，只有一种全神贯注于工作本身的投入。偶尔讲到关键处，她的眼睛会微微发亮，像落入了星子。
　　很有趣的反差。外表如此夺目，能力却也不俗。他见过太多空有野心的花瓶，或是虽有才干却不修边幅的所谓“潜力股”，像这样两者兼备的，实属罕见。
　　汇报结束，她微微颔首，姿态优雅从容。
　　李薇提了几个常规问题，她对答如流。
　　沈含章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方案很好。不过，第三部分关于线下渠道下沉的成本预估，考虑过西南地区特殊的物流因素吗？”
　　那女子闻声转头看向他，似乎这时才真正注意到后排这位悄然而至的总裁。她的眼神与他有一瞬间的交汇，沈含章清晰地看到，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慌乱，像平静湖面被投下一颗小石子，但旋即恢复了镇定，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谢谢沈总指正。”她垂下眼帘，复又抬起，目光坦然，“这一部分确实做得不够细致，会后我会立刻搜集更详细的数据进行补充测算。”
　　态度不卑不亢，承认疏漏，并给出了立刻改进的承诺。
　　沈含章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那丝慌乱取悦了他——原来并非全然的不动声色，这让她身上那层过于完美的光环显得真实了些许。
　　汇报继续进行，但他的注意力却很难再集中。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那份被他指出了疏漏的方案封面上，上面写着汇报人的名字：陶馥然。
　　馥然。芬芳盎然。名字倒是很适合她，外表馥郁绚烂，只是不知内里是否真的盎然生机。
　　会议结束，实习生们陆续离开。沈含章仍坐在原处，和李薇低声交谈了几句关于刚才几个突出人选的表现。
　　起身离开时，他的目光扫过门口。陶馥然正站在门边，似乎是在让其他人先走。她微微侧着身，阳光勾勒出她优美的侧脸线条。然后，他看见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旁边一把被撞得歪斜的椅子轻轻扶正，动作流畅，仿佛只是随手为之，并未在意是否有人看到。
　　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一个关于秩序感和善意的细节。
　　沈含章脚步未停，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外表无可挑剔，能力可见一斑，细节处流露出良好的教养和体贴。
　　很有意思。
　　回到顶层办公室，特助送来了需要紧急签署的文件。处理完毕，沈含章松了松领带，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手机震动起来，是妹妹含珈从佛罗伦萨发来的视频请求。
　　屏幕那头是妹妹灿烂的笑脸，背景是充满艺术气息的古老街道。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看了哪些画展，遇到了哪些有趣的人，抱怨着颜料又涨价了。
　　沈含章耐心地听着，脸上带着真实的、放松的笑意。全家都疼爱这个从小追逐艺术梦想的妹妹，他也不例外。相较于父母对他从小的严苛要求和寄予的厚望，他对含珈几乎是有求必应，极度纵容。
　　“哥，你有没有在听啊？好像心情很好？”含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嗯？”沈含章回过神，笑了笑，“在听。只是刚结束一个会议。”
　　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陶馥然扶正椅子时那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结束和妹妹的通话，他按下内线电话。
　　“李总监，把今天所有实习生的简历，尤其是那位……做市场拓展案的陶馥然小姐的，送一份到我办公室来。”
　　他放下电话，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
　　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都市的天际线，给冰冷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温暖的金晖。
　　他只是有些好奇。沈含章对自己说。对一个看似完美、细节处又透着些许可爱矛盾的实习生，产生了一点纯粹出于欣赏的好奇心。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