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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楚寒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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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碎星剑,叶流霜的,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男子阴沉的眉目间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要么问一些我知道的,要么就立刻跟我走。”
沈鱼观察男子的面色表情,试图分辨出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说谎。男子虽然看着不像老实回答的模样,但是当问到叶流霜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却不是装的。
“公子没有见过碎星剑,那你身上的碎星剑痕又是从何而来啊?”
听到剑痕,男子闻言压低了眉眼,像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回忆起受伤的痛苦。他伸出苍白的手覆上肩颈处裸露的猩红伤疤,黑沉沉的眼睛像毒蛇的竖瞳,他冷哼一声,“从何而来?告诉你也无妨,是柳眷拿匕首伤的!她多管闲事,让我伤了半年才好,不过你也知道了。我把她杀了。”男子说到杀人,风轻云淡的,仿佛在讨论吃什么一般,而后笑着,似乎心情愉悦,“可就算是这样也难解我心头之恨,直接杀了她真是便宜她了。”
“你觉得不过解气,所以就放火烧了她的尸身,烧了倚月楼?!”
“错了,倚月楼的火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沈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当然。”
沈鱼知道现在男人没必要说谎,杀人都已经承认了,如果是他放火烧掉了尸身以至于倚月楼也失火,也不必隐瞒她。看来导致倚月楼大火的另有其人。
还有另一点沈鱼也没有想明白,柳娘子为何会有碎星。
灼如炎火,状若碎星。沈鱼不会认错,男子的伤口乍一看像火星迸溅的烫伤,实际每个伤口都将他的肩部贯穿。这种伤口模样除了碎星,沈鱼至今没有见过其他灵剑可以导致这种剑痕。
“柳眷和你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伤你,你又为什么非要杀她不可?”沈鱼问道,“还有,你可知她的匕首从何而来?”
黑衣男子满脸鄙夷不屑,说出口的话像是淬了毒,“她一个娼女,手里的东西能从何而来?自然是恩客给的了。”“我为何要杀她?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何要破坏我的家庭,为何要害死我的娘子?!!”
黑衣男人剧烈的喘息着,狰狞的表情让他原本俊美的脸都变得扭曲。
“好了,我回答的也不少了。该你履行诺言了。”男人平息心中怒火,又恢复了阴恻恻的笑容,“你说有其他办法让我看到我娘子的死因,什么办法?”他咧嘴一笑,却像是覆了一层假面。
“从柳眷的回忆里面看。”沈鱼关注着男人的动向,从容不迫地淡定回答他,
既然他笃定是柳眷是伤害她娘子的凶手,那么从柳眷回忆里自然也就可以看到了。沈鱼并非在诓骗他,并且是一个好办法。只是男人听到她的话却犹疑了。
“若是没有问题,我们出发吧。”沈鱼道,
“去倚月楼,我需要柳娘子的尸身或者骨灰才行。”还未迈开步,胸口就传来一阵窒息的疼,让她险些疼昏过去。沈鱼不禁暗骂一声,她灵阙的毛病又犯了。
黑衣男子看着沈鱼一瞬间脸上的血色消退殆尽,“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没吃晚饭有些头晕罢了。”
男人闻言不再理会,沈鱼手指哆嗦着握紧了拳。
如今发病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了。今夜拖得有些久,她原本打算事情调查清楚了再摊牌,只是现在疼痛难耐,不能再装下去了,她边说指间翻转捏诀想要速战速决,还未打出。不料黑衣男子却否定了这个要求。
“不去倚月楼,去另一个地方。”
??
事情出现转机沈鱼心下一转决定按兵不动,灵箭还未成型就匿散在衣袖下,她忍下疼痛疑惑不解地问黑衣男子,“什么地方?”
黑衣男子不言,只抱着女尸向右街走去,沈鱼掩袖低咳几声,拖着疲软的身子跟着他脚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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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匿的气息再次出现,暗淡的灵蝶转眼恢复了生机,扑扇着翅膀向右飞去。
蔺重栾解决了所有麻烦,转头对扶光说,“灵蝶有感应了,先去找沈鱼。”
长街两侧的住户此刻都不知道外面陡然已经发生巨变,镇民还沉睡在梦乡里面。思及此,蔺重栾停下了脚步。
“等等。”扶光停了下来,蔺重栾将手里的符咒尽数给了扶光,“你结界术比我好,把这些去给附近的人家贴上,留下来保护镇民,有问题及时联系。”
“好!师姐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蔺重栾交代完毕身影飞快地消失在暗夜里,
这边的沈鱼和黑衣男子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是一座简陋的茅草屋,里面摆放着残破的桌子,桌上放置着一台蒙尘的铜镜。
虽然破败了许多,但是不难认出这就是'重现'里面看到的那座小屋。沈鱼刚才施法看过,自然也在第一眼就回忆了起来。
只不过还是有许多区别的,回忆里的屋子,简陋但是却归置整齐,里面还有女主人精心栽种的花草为陋室增添一抹生机。并且女主人应该也是个爱美之人,虽然并不宽裕但是桌上还放置一些便宜脂粉。还用罐子插了花放在床头。
但是现在东西碎了一地,零零散散的,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了。
“公子看来为了复仇也是殚精竭虑了,屋子乱成这样一团。”
“少废话。”他将女尸放置在塌上,对着地上歪倒的一个青瓷坛道,“那就是柳眷的骨灰,动手吧。”
沈鱼提起衣摆迈过一片狼藉来到了青瓷坛前,她蹲下将歪歪扭扭的坛子扶正。坛身虽然有了些许裂痕,但是比起旁边碎成渣滓的插花瓶算是好多了。
细细的绢带一丝不苟地封着坛口,才没至于让骨灰散落在地上。沈鱼仔细看了一下坛口的绳结,绢带在坛口颈部交叉绕两圈,紧密贴合圆形坛口,是丁香结。
“你在看什么呢?”阴沉沉的声音在沈鱼背后响起,沈鱼提起青瓷坛抱在怀里,坦然地转头道,“我在想公子对柳娘子的骨灰挺上心的,在大殿里将我随意捆作一团,倒是对这骨灰坛十分在意,不仅手法细致许多,连坛子都选的质量上乘的。”
“我不喜欢别人揣测我,再胡说八道当心你的小命。”黑衣男子咬牙切齿说道,
沈鱼颇为遗憾地摆摆手,
“并非是我胡说,你不知道,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你做的。骨灰不是你收的,这瓷坛也不是你准备的。而是塌上的那位姑娘准备的,我说的没错吧?”
一道刺目刀光闪过,电光火石间,沈鱼手中凝出寒光短剑将黑衣男子刺来的匕首格挡在身前,
一招不中,黑衣男子身法极快眨眼间掌间升腾起黑色灵流蓄力朝着沈鱼打去。沈鱼抱着骨灰坛腾不出手,眼看就要击中她的要害,她连忙抬脚踹去将交锋刀剑分离,在黑雾袭来前闪身一避,而后黑雾堪堪擦肩而过,燎了衣服肩膀处一个焦黑的洞。
沈鱼摸了摸衣袖的破洞,惋惜地叹一句,“生气了?公子这是不打算让我帮忙,想杀我了?”
“好好干活还能饶你一命。我不开心了,自然要吃点苦头。”
沈鱼莞尔一笑,“饶我一命,公子宽宏大量。我好奇柳娘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没能让公子饶她一命啊?”
沈鱼再次闪身躲避黑衣男子鬼魅的身形,锋利的刀刃狠厉地劈向沈鱼,却次次都被她躲掉差了分毫。
“你口口声声说柳娘子害死了那位姑娘,可是一个死人又如何能够给柳娘子收尸呢?”
“我太累了。”沈鱼在一轮攻势结束后,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她听到门外传来的细微动静,咧嘴一笑,随即扔进嘴里一颗药丸,“就不陪你演戏了。”
“来吧。”随着沈鱼话音刚落,嘭的一声巨响,巨大灵流直接将黑衣男子撞到墙壁上蓦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重栾你…”沈鱼转头后,嘴里的“来了”还未说完直接愣在了原地。“…楚寒舟?”
黑衣男子爬了起来,啐了一口嘴里的血。他本以为是沈鱼要和自己来,她那个病殃殃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他全然没有放在眼里。谁知道她说的来吧不是和他说的,真被她算计了。
“你不和我打,你吃药干什么?!装神弄鬼。”
“止疼药……”沈鱼回了一句,转头看向楚寒舟,“楚公子怎么是你?重栾呢?”
“在对付猫妖,让我来接应你。”楚寒舟冷冷的,
“多谢了。”沈鱼想起那封退婚手书不禁有些尴尬,“重栾她们还不知道,所以才麻烦你,你别在意就行,我也没打算缠着你,这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先走了?”
“出去等我。”楚寒舟丢下十分简洁有力的一句话,就上前与黑衣男子过招。
沈鱼跨过门槛没走几步,正思忖着直接走人,还是按照楚寒舟说的来。不料双眼开始发晕,地面在她眼前摇摇晃晃。她整个人像是踩在轻飘飘的云端,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不好,她连忙再次从瓶中拿了几颗药,尽数塞进了嘴里。就近找了一个靠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黑衣男子不是楚寒舟的对手,没一会儿楚寒舟就将人制服绑好出来了。
几乎刚出门就找到了沈鱼。
沈鱼没有走远,就靠坐在院中的树下闭目养神。旁边还放着一个青瓷坛,被沈鱼像个宝贝似的半捧在怀里,生怕人抢走一样。说是闭目养神,楚寒舟走过去她都一动不动一点要睁开眼睛的意思都没有,于是楚寒舟怀疑她不是累了,是晕倒了。
“沈鱼…,沈鱼?”楚寒舟轻唤了几声,对方都无动于衷。
他矮下身去,一张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庞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沈鱼长相清冷,平日里看着不染凡尘,如今病弱倒是磨灭了几分锐气,多了一些脆弱。此刻昏迷的她更是没什么防备地将情绪展露出来,睫毛扑簌簌轻颤着,眉头微微皱着露出痛苦的神色。
楚寒舟心下微动伸手,慢慢靠近沈鱼,探了探她的鼻息。
……
“还活着…”
沈鱼意识有些混沌,破碎的灵核让她比不上健康的普通人有力量。更深露重,她一边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一面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寒冷与锥心刺骨的痛楚。
看着身下的人痛苦地闷哼出声,楚寒舟内心毫无波澜。
楚寒舟对于沈鱼的感情属于爱屋及乌的异端,他厌恶被婚约摆布,因此也对这位与他缔结姻缘的女子有些不满。
无论是从她本人来看,还是世家评价来看。都不是他楚寒舟喜欢的类型。
世家明面不说,实则都暗自发笑,凤兰堙这样的凤凰之才竟然生了沈鱼这样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这独女如今已过及笄,仙门中同龄的名门望族子弟那个不是出类拔萃,只有沈鱼灵丹妙药堆砌,竟然还是一个废物,除了脸一无是处。
楚寒舟看着她脏兮兮的可怜模样,眼神中颇有一丝玩味。他捏起对方的下巴,毫无怜惜之意,冷冷评价道,
“…娇生惯养。”
服下的药效显现,沈鱼咳嗽一声,开始转醒。楚寒舟松开手,与身下昏沉的人拉开距离。
“…楚公子?”
沈鱼刚醒来,就对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对面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沈鱼也浑不在意。自顾自地扶着树干起身。
她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常年的经验告诉她,此刻她恐怕是发烧了。
楚寒舟看到她抬手认真摸了摸自己额头,立刻又从腰间翻出几个瓶瓶罐罐,倒出一些丹药仰头吃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一幕看得楚寒舟略一愣神,不禁发问,“你确定这丹药能这样吃吗?”
沈鱼停下手里的动作,面对他的质问有些懵,而后解释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吃的。”
……
这样听来更不正常。
“你脸色太难看了。”楚寒舟难得关切一次,语气也是像淬过冰的,听得人一点感觉不到被关心的温暖,反倒是像命令,“我送你回酒肆休息。”
“不要。”沈鱼直接拒绝,“多谢楚公子好意,不过我只是看着有些虚弱,其实并无大碍。”
比起躺在床上,日复一日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沈鱼更愿意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换一些真相。
在玉灵的屋子里,她已经待得太久了。
楚寒舟更没什么意见了,他并不在意沈鱼状况如何,沈鱼自己拒绝,他乐得清闲,自然也不会多加劝阻。
“重栾他们在哪里?”沈鱼醒了比刚才倒是有活力许多,开始问他一些问题。楚寒舟垂眸看着她,发现对方比自己要矮了四五寸,和他离得近了些,说话不得不微微仰着头,因此他低下头视线便能和沈鱼明亮的眸子撞个满怀。
……
“倚月楼。”楚寒舟说话一向言简意赅,丢给沈鱼三个字以后就没再解释一下。
“倚月楼…”沈鱼眉头紧蹙,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约子时一刻。”
“还来得及。”沈鱼自顾自说着,
“楚公子,我需要再用一次'重现'看看能不能从柳娘子回忆里找到有用的线索。之后去倚月楼和重栾他们汇合。”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沈鱼满眼都是认真,“事后我定当备礼道谢。”
楚寒舟居高临下看着她,正当沈鱼以为他要拒绝,想要另做打算时,对面幽幽开口了,
“好。”楚寒舟答应了下来。“不过我不需要备礼道谢,我也早已经和你说过我想要的是什么了。希望沈小姐能成人之美,圆了我的心愿。”
“取消婚约之事?”沈鱼询问道,楚寒舟不否定,沈鱼心下了然,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我需要公子替我护法,大约半柱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