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拯救世界了吗》偷了星星喂猫

21、第二十一章：安静的尘埃

　　意识回归的过程缓慢而粘滞，像是在深海中挣扎了许久，才终于浮出晦暗的水面。首先感知到的不是光，而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宁静。
　　一种近乎陌生的、奢侈的宁静。
　　没有头痛。没有针扎般的预兆。没有混乱破碎的幻象在眼皮底下闪烁。没有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颅内低语。
　　只有一片平滑的、完整的、属于她自己的黑暗。
　　梁盼芙艰难地掀开眼皮，长时间的昏迷让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柔和的灯光，以及一滴正缓缓滴入她手背血管的透明液体。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淡淡的气味，但并不难闻。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种沉重的虚弱感立刻传遍全身，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失去了记忆，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痛苦。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位表情温和却带着某种官方特有谨慎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看到梁盼芙睁着眼睛，医生似乎松了口气，上前做了一些基础的检查，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听了听心肺。
　　“你醒了就好。”医生的声音平稳，“极度虚弱，严重营养不良，神经和代谢系统都有过度耗损的迹象。需要长时间静养。其他……倒是没有发现器质性问题。”
　　他语焉不详，快速结束了检查，似乎不愿多待，对那位官方女性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梁盼芙和那位女士。
　　“梁盼芙小姐，很高兴看到你恢复意识。”女士的声音很柔和，措辞谨慎，“我是有关部门的代表，你可以叫我王女士。负责你后续的一些事宜。”
　　梁盼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神平静，甚至有些空洞，像是暴风雨过后被彻底洗刷干净的沙滩，什么也没留下。
　　王女士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应，继续用那种温和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昏迷了五天。这五天里，发生了很多事。鑫源化工，特别是第七处理厂，已被全面查封，涉案高层及相关责任人已被依法逮捕，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针对此次事件可能造成的生态损害，巨额的赔偿和彻底的整改计划已经启动。”
　　她顿了顿，观察着梁盼芙的反应。梁盼芙只是眨了眨眼，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因为……你提供的关键信息，”王女士选择着词汇，避开了“预言”、“直播”等字眼，“一场可能发生的特大灾难得以避免，或者说，其影响被控制在了最小范围。公众的安全得到了保障。对此，我们是表示感谢的。”
　　感谢。这个词轻飘飘的，落在病房寂静的空气里，没有激起半点回响。
　　“但是，”王女士的话锋不可避免地转了过来，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钢铁般的内核，“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所有的细节，包括信息获取的途径、传播的方式、以及其中一些……非常规的因素，都将被封存。这符合当前最大的公共利益，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和事件的平稳处理。”
　　她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
　　“这里有一些文件，主要是保密协议。需要你签署。作为补偿，也是出于对你个人安全的考虑，”她看着梁盼芙，目光里带着一种清晰的暗示，“我们会为你提供一个全新的、合法的身份，一笔足够你未来生活无忧的安置款。你可以去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城市，开始全新的、平静的生活。”
　　她的话说得很明白：交易。用沉默和消失，换取安全和物质保障。忘记“梁盼芙”，忘记“预言主播”，忘记那场惊心动魄的直播，变成一个尘埃般不起眼的普通人。
　　王女士等待着，准备应对可能的哭泣、愤怒、争执或者讨价还价。
　　然而，梁盼芙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文件，没有细看，然后伸出了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手指依然虚弱，微微颤抖，但拿起笔的动作却没有犹豫。
　　签下的名字，或许是她作为“梁盼芙”的最后一个印记。
　　王女士似乎微微松了口气，收起文件，语气更加缓和：“很好。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又说了几句安排后续转移和身份办理的细节，但梁盼芙似乎没有再听进去。她的目光转向了窗外，外面阳光正好，树影摇曳，是一个平凡而宁静的午后。
　　王女士悄然离开了病房。
　　梁盼芙依旧看着窗外。
　　世界变得异常安静。脑中的声音消失了，耳边的噪音也消失了。那些日夜折磨她的痛苦和恐惧，仿佛真的随着那场倾尽所有的直播，被彻底燃烧殆尽了。
　　她得到了她曾经最渴望的——安宁。
　　但这安宁，来得如此彻底，如此……空旷。像是一场盛大喧嚣后，留下的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废墟。她用自己的全部，换来了这场宁静，也抹去了自己存在的最大痕迹。
　　她不再是谁。只是一个安静的、即将被遗忘的尘埃。
　　她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感受着这沉重的、陌生的、用一切换来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