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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最终播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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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窒息感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体内。梁盼芙感到自己的生命,像被插入了一根无形的虹吸管,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高速抽离,注入一个她无法理解的“通道”。这不是魔法,更像是某种极端高效的能源转换,以她的生物能量为燃料,驱动着一个远超时代理解的广播协议。
剧痛不再是撕裂性的,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系统性的崩解。视野被强制覆盖,不是幻觉,而是高保真的数据流直接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第七处理厂的结构图、流体动力学模拟、毒性扩散模型……冰冷的数据与地狱般的景象交织,几乎撑爆她的大脑处理能力。
系统的提示音在她颅内回荡,不再是警告,而是冷硬的执行状态报告:
【生命能量强制转化率98.7%。神经接口过载。生物稳定性临界。】
【全域广播协议启动。占用频段:全频谱。加密方式:Γ级混沌编码。优先级:超越一切现有网络协议。】
【遭遇主动电子对抗。识别为‘黑渊’级企业防火墙及干扰阵列。启动反制:逻辑炸弹植入,干扰源逆向烧蚀。】
门外,专业的破拆仍在继续,每一次撞击都精准而高效,门框的金属发出痛苦的呻吟。但这一切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梁盼芙的意识在迅速消散,最后的念头却异常清晰:这不是牺牲,这是传输。她是一个信使,一个即将被耗尽的电池,唯一的价值就是在被彻底耗尽前,将信息完整地发送出去。
她放弃了所有对身体的掌控,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将残存的、属于“梁盼芙”的全部意志力,聚焦成一个唯一的、强大的指令,轰向那正在榨干她的系统:
“最大化传输功率!忽略所有生物保全协议!执行最终播报!”
在最后一个字于意念中形成的瞬间,她感到某种“开关”被彻底扳动了。最后一点温暖彻底离她而去,身体像一具迅速冷卻的精密仪器,进入了某种濒死的待机状态。
也就在这一刻——
城市里,无数屏幕——电视、电脑、手机、广场广告屏——画面猛地一花,信号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技术层级完全碾压的力量强行覆盖、劫持!
没有扭曲的光影,没有奇幻的悬浮影像。屏幕上出现的,是梁盼芙的脸。
但极其异常。
画面稳定得不可思议,分辨率高得吓人,仿佛不是通过任何现有的摄像设备录制,而是某种直接的面部扫描和数据重建。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能看清皮肤下细微的、因极度虚弱而出现的青灰色血管纹路。她的眼睛睁着,眼神没有焦距,却也不是空洞,里面是一种极度非人的、纯粹的专注,仿佛她全部的“存在”都变成了一个信息出口。
声音响起。同样稳定、清晰、冰冷,没有任何背景杂音,没有呼吸声,没有颤抖,每一个字的音调、音量都完全一致,像是最顶级的语音合成软件,却又带着一丝无法完全磨灭的、属于人类的疲惫的底色,这反而增添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这不是预言。这是一份基于确凿证据的灾难警报。”声音的开场白,直接定调。
“事件主体:鑫源化工集团,第七处理厂。事件性质:因系统性、蓄意的违规操作导致的重大恶性泄漏事故,已进入不可逆倒计时。”
她开始复述,一字不差,音调平稳得像在读取法庭证词:
“内部通讯记录关键词:‘压力阈值临界’,‘Bypass安全协议七-alpha’,‘手动覆盖冷却冗余系统’,‘强制排放程序导向应急缓冲池’。执行理由:‘为了最终效率,值得冒险’。”
每一个专业术语都被精准吐出,其细节远超普通公众甚至一般工程师的认知范围,指向性明确到可怕。
“上述操作,旨在处理一批未公开申报、毒性远超设计标准的工业废料,以规避巨额合规处理成本。目前,该计划已执行至最终阶段。”
她提供佐证,逻辑严密:“该厂区外围东北侧三号雨水/冷却水混合排放口,已于约一小时前出现持续性异常排放,水体呈乳白色,伴有刺鼻性有机化合物气味。该现象已被记录(录制者:市局刑警队陈薇),并与内部操作指令存在时间及逻辑上的关联性。”
然后,是最冷酷的数据推演报告:
“基于泄露的操作参数、当前气象数据(东南风3级)、及厂区周边水文地理模型计算,最大概率泄漏时间窗口:今日15:00 – 17:00。核心泄漏物:高浓度混合有机卤素废物及重金属催化剂 slurry。初始扩散模式:气溶胶挥发及地表径流。首要影响范围:厂区东南方向5公里扇形区。核心威胁目标:清河流域。污染物前锋预计于3小时内抵达清河第一弯道,24小时内将污染下游三处主要饮用水取水口。预期后果:毁灭性生态破坏及长期区域性公共卫生危机。”
她的陈述,像一份来自未来的事故调查报告,冰冷、精确、残酷,剥开了一切侥幸和谎言。
最后,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性力量,话语的对象无比明确:
“你们所接收到的,是最高优先级警报。你们所听到的,是即将发生的现实。等待官方核实等于坐视灾难发生。”
“现要求:下风向区域人员立即向西北方向疏散。清河流域沿岸居民立即停止使用一切地表水源。通过一切可用通讯手段,告知处于风险中的所有人。”
“要求应急管理、环境保护、公共卫生部门,依据上述信息,立即启动最高级别灾难应急响应程序。”
“阻止这场犯罪。在他们将死亡排入我们的河流之前。”
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上的画面骤然消失,信号恢复如常。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信息,已经如同致命的病毒,以无法删除、无法否认的方式,植入了整个社会的神经网络。
网络深处,“密钥”的终端被海啸般的数据流冲击得滚烫。他看不到梁盼芙,但他能看到那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一股他无法理解的技术力量,以绝对的优势瞬间洞穿了鑫源布下的、他久攻不下的铜墙铁壁,将一段携带最高优先级标记的数据包,暴力投送到了每一个网络节点的最前端。他疯狂地操作着,不再是为了突破,而是为了助推和备份,将这股洪流引向更多平台,并确保哪怕源头被掐断,这段播报也已在无数节点上完成了复制和缓存。“播出去了……用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他喃喃自语,背后发凉,既感到震撼,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对那股轻易实现了降维打击的力量的恐惧。
市局指挥中心,一片死寂。
所有争论都在那段直播面前显得苍白可笑。陈薇没有怒吼,她只是缓缓转过身,脸上血色尽褪,手指冰冷地指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屏幕,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某种了然而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千斤重量:
“最高优先级警报已由非官方渠道强制全域发布。证据链、时间线、影响预测均已清晰。这不是猜测,这是通报。”
她看向最高指挥官,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
“我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立刻按照她给出的预案行动,或者,准备好成为历史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