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拯救世界了吗》偷了星星喂猫

1、第一章：第一声丧钟

　　梁盼芙觉得，生活这杯水，不仅温吞寡淡，底层沉淀的灰烬似乎快要凝固成的水泥，沉重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电脑屏幕上，被甲方第十七次打回的设计稿色彩斑斓，却只映出她眼底一片灰败的疲惫。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隔着玻璃，喧嚣被过滤成一种沉闷的背景噪音，与她胸腔里那股无处排遣的滞涩感倒是相得益彰。又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寻常夜晚，孤独而冗长。
　　突然——！
　　毫无征兆，一股绝非寻常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窜过她的太阳穴，瞬间击溃了所有麻木！
　　那不是循序渐进的钝痛，而是最尖锐、最狂暴的突袭，像有冰冷的凿子狠狠楔入颅骨，并在内部疯狂搅动。视觉神经仿佛被撕裂，眼前不是发黑，而是迸发出无数混乱刺眼的色块和闪光。恶心感不是从胃里泛起，而是直接从大脑深处炸开，强烈到让她干呕出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椅子上滑落，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指甲无意识地抠刮着地板缝隙，身体筛糠般颤抖。
　　就在这生理性的极致痛苦中，一段极其清晰、甚至带着某种超现实高清质感的“画面”，蛮横地植入她的脑海——
　　一个鲜红欲滴的氢气球，圆润饱满，挣脱了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以一种近乎慢镜头的、轻盈又残酷的姿态，悠悠然地向上飘去。穿着蓝色背带裤、帽子上有个小鸭子图案的小男孩，约莫三岁，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全然不觉危险，迈着蹒跚却急促的步子，摇摇晃晃地追向车流不息的马路。午后的阳光毒辣，炙烤着沥青路面，蒸腾起扭曲视野的热浪。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正从画面左侧高速驶来，距离极近！下一秒，并非撞击的实感，而是极其尖锐、几乎要刺破耳膜、让人牙酸的轮胎剧烈摩擦声——
　　这“幻觉”逼真得可怕，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预兆感。
　　“呃啊……”她痛得发出呜咽，汗水瞬间浸透了额发。
　　紧接着，那个声音来了。
　　它绝非源于自身意识，更像是一段被精密编写、毫无生命感的程序代码，直接在她颅内最深处响起。冰冷，平滑，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波纹，每一个音节都像手术刀片刮过神经。
　　【检测到高概率时空涟漪。强制播报程序启动。】
　　【内容：精确复述你所感知的影像及音频信息。】
　　【渠道：当前时代公共网络接口。】
　　【形式：实时音视频流。】
　　【倒计时：10…】
　　【9…】
　　【警告：违逆指令将导致神经超载等级提升。】
　　“滚…滚出去！我的头……”梁盼芙在剧痛和巨大的恐惧中挣扎，意志力本能地抗拒着这荒谬绝伦、宛如疯癫的命令。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额角，仿佛这样就能将入侵者驱逐出去。是加班太久出现幻觉了？还是终于……疯了？
　　【8…】
　　【7…】
　　惩罚没有丝毫延迟。颅内的痛感瞬间飙升到一个新的阈值，视野彻底被黑白噪点吞噬，呕吐的欲望强烈到让她喉咙紧缩，无法呼吸，冰冷的窒息感攫住了她。她甚至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幻嗅，闻到了橡胶烧焦的刺鼻气味——那是幻觉中轮胎摩擦的味道！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具象地贴近。
　　【6…】
　　最后的心理防线在纯粹的生理求生欲面前彻底崩塌。理智、羞耻、恐惧……所有一切都被更原始的、想要停止这酷刑的渴望碾得粉碎。
　　“我做！我播！停下！快停下！”她嘶哑地尖叫出来，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连滚带爬地扑向茶几，手指因为剧痛和颤抖，好几次才解锁手机屏幕。视线模糊不清，眼球胀痛，她胡乱地滑动屏幕，某个熟悉的直播APP图标在混乱的视野中一闪而过，她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狠狠戳了下去。
　　指尖碰到那个红色的“开始直播”按钮时，她甚至感到一丝可悲的庆幸——感谢现代科技，让人发疯都能如此便捷。
　　摄像头骤然开启，冰冷的镜头像一只漠然的眼睛，凝视着她。屏幕上映出的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冷汗浸湿的头发狼狈地贴在皮肤上，瞳孔因为痛苦和极致的恐惧而放大，眼神涣散失焦。背景是她熟悉却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客厅一隅。
　　“有…有一个……”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气管被无形的力量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音，“气球，红的……很红，飘，飘走了……”
　　她语无伦次，大脑在剧痛的余波和残存影像的冲击下一片混乱，只能拼命抓住脑海里最鲜明的碎片往外抛。
　　“小孩！是个小男孩！”她猛地提高音量，带着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急切，“蓝色…蓝色的背带裤，帽子…帽子上有只黄色的鸭子！他在跑…朝着马路跑！那边有车！很多车！”
　　那尖锐的刹车声仿佛还在耳膜深处回荡，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下意识地模仿了那个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一种短促而高亢的、近乎歇斯底里的摩擦音：“吱——！！！像这样！声音很大！非常非常响！要撞上了！快……快拦住他！谁去拦住他啊！”
　　她不是在表演，更像是一个在噩梦中最惊悚时刻被迫醒来，却仍被梦境牢牢攥住、无法挣脱的梦游者，对着虚空发出绝望的呓语和警告。
　　直播间里的人数开始缓慢爬升，从个位数到十几人，再到几十人。弹幕开始零星飘过。
　　【啥情况？新的整活方式？】
　　【演员吗？脸色不像化妆啊，真这么白？】
　　【台词功底不行啊，剧情也太老套了。】
　　【背景是家里？剧本拍的吧。】
　　【喝多了吧姐妹？眼神都直了。】
　　【说地点啊！光喊有什么用！】
　　【已举报，哗众取宠。】
　　那些冰冷的文字像细小的针，扎在她裸露的神经上。巨大的荒诞感和屈辱感混合着残留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像一个被剥光了丢在闹市的小丑，展示着无人能懂也无法控制的痛苦。而那个冰冷的指令，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高悬于顶。
　　头痛在直播开始后便迅速退潮，减弱成一种沉闷而持续的钝痛，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这痛苦的减轻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加深了她的恐惧——这意味着那个声音是真实的，它的奖励和惩罚机制也是真实的。
　　她再也无法忍受屏幕里那个狼狈疯癫的自己和外界的审视，手指颤抖着，近乎粗暴地戳向了“结束直播”的按钮。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得不正常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咚咚声。
　　她瘫软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灯罩。身体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般虚脱，冷汗湿透了家居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刚才那几分钟发生的一切，疯狂得不像是现实。是压力导致的精神崩溃？还是某种超自然的厄运降临？那个声音……它到底是什么？它说的“涟漪”又是什么？
　　就在她心神俱颤、试图用残存的理智去拼凑这匪夷所思的碎片时，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自动弹出了一条本地新闻APP的推送——
　　《万幸！放学高峰险酿惨剧，热心市民一把拉回“追球”幼童》
　　标题之下，配着一张略显模糊的现场照片。可以看到穿着制服的交警正在疏导交通，人群围拢的中心，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帽子上确实有个模糊黄色小鸭图案的小男孩，正被一位惊魂未定的老人紧紧抱在怀里安抚。而在照片边缘，马路牙子旁的冬青树灌木丛枝杈上，恰好卡着一个被挤压变形的、无比醒目的红色气球。
　　时间、地点、人物、细节……全部吻合。
　　分毫不差。
　　梁盼芙的呼吸骤然停止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让她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手机从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屏幕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不是幻觉。
　　那不是幻觉！
　　那冰冷、非人的声音，如同早已等候多时，再次精准地、毫无情感地在她死寂的脑内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
　　【首次干预完成。能量结算中……】
　　【预备接收下一次‘涟漪’。】
　　绝望像漆黑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过头顶。她看着地板上依旧亮着新闻画面的手机，仿佛看着一道为自己缓缓拉开的、通往未知深渊的帷幕。
　　而第一声丧钟，已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