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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美术馆的周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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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的风裹着初冬的凉意,刮过市美术馆门前的悬铃木,把金黄的叶子卷得漫天飞。谢砚站在石阶上,帆布包里的速写本硌得掌心发紧——那里面夹着片上周刚捡的银杏叶,叶尖还带着点未褪尽的绿,是他和夏安禾认识满三个月的“纪念”。
三个月前的下午,谢砚陪奶奶来医院检查 ,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画在窗外的梧桐树,夏安禾路过他身边,药撒了一地,连带着她的平安链,谢砚蹲下身子帮她捡起来,两人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夏安禾立刻缩回去,小声算了一声:“谢谢你。”
“不用写。”他当时只敢小声答,指尖却悄悄记住了那女孩的模样。
此刻,夏安禾正从公交站跑过来,穿着藏青色的校服外套,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米白色的毛衣。她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植物画展宣传单,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边,跑到谢砚面前时,鼻尖冻得通红:“还好没迟到!我妈非要让我多穿件羽绒服,差点误了车。”
谢砚看着她头发上沾着的碎叶,伸手想帮她拂掉,指尖刚碰到发梢又慌忙收回,从包里掏出罐热牛奶递过去:“便利店刚买的,捂着手。”
夏安禾眼睛一亮,接过来时指尖蹭过他的手背,两人同时往后缩了缩,又忍不住笑——这三个月里,这样的“意外”发生过无数次:收作业时指尖的碰撞、体育课递水时的闪躲、放学路上并肩走却隔着半臂的距离,每一次都像颗小石子,在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你看我带了什么!”夏安禾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剥开一颗塞进他嘴里,“橘子味的,上次你说喜欢吃。”
奶糖的甜意在舌尖化开,谢砚喉结动了动,把另一颗糖小心地放进帆布包——他要像收藏银杏叶一样,把这颗糖的糖纸也夹进速写本里。
美术馆的大门推开时,暖融融的空气裹着草木香扑面而来。展厅入口的海报上,“自然之诗——秋冬植物特展”几个字覆着层薄霜似的白边,旁边画着的三叶草,叶片上凝着小小的冰晶。“原来冬天也有三叶草啊。”夏安禾凑过去,手指轻轻碰了碰海报,“我还以为它们只长在春天。”
谢砚跟着点头,目光却落在她的侧脸上——三个月来,他画过她低头记笔记的样子、课间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运动会上为同学加油时笑起来的样子,却总觉得没画够。他悄悄拿出速写本,趁着夏安禾专注看海报的间隙,飞快地勾勒起她的轮廓,铅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很轻,混在展厅的轻音乐里,像藏着个秘密。
一楼展厅陈列的是秋冬植物标本,玻璃展柜里,干枯的三叶草、泛黄的狗尾草、带着霜痕的枫叶,都被塑封在透明的胶片里,标签上写着采集日期和花语。夏安禾凑在展柜前,鼻尖几乎贴到玻璃:“‘秋冬三叶草,花语是初见的心动’……哎,谢砚,这个日期!”
谢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采集日期是8月31日,正是他们开学遇见的前一天。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像被那片三叶草的叶片轻轻搔过。
“好巧啊,”夏安禾笑着转头,眼睛弯成月牙,“跟我们认识的日子就差一天。”
“嗯,很巧。”谢砚含糊地应着,把速写本往包里塞了塞——他刚画的那页上,夏安禾的侧脸旁,悄悄添了片小小的三叶草。
二楼的“三叶草装置艺术”比宣传册上更惊艳。整个展厅被刷成了浅灰色,数万片仿陶瓷质感的三叶草从天花板垂落,每片叶片上都有细巧的纹路,灯光打上去时,折射出冷冽又温柔的光,像把11月的初雪和暖阳都揉在了一起。
“哇……”夏安禾无意间拉着他的手腕往里走,声音里满是惊叹。她的手指很凉,却攥得很紧,谢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点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一直烧到耳根。他们走到装置中间,抬头望着漫天的“三叶草”,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夏安禾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你看这里!”夏安禾忽然指向角落的互动区,那里摆着几张画桌,上面放着白色的陶片、颜料和细毛笔,“可以在陶片上画三叶草,还能做成钥匙扣!”
谢砚跟着走过去,看着她拿起毛笔认真调色的样子,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下午——夏安禾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捡课本,阳光落在她的发顶,连散落的书页都透着温柔。他鬼使神差地拿出速写本,把这一幕画了下来:画面里,夏安禾的毛笔停在陶片上,嘴角噙着笑,而他的影子,正落在她身后的地板上,像株沉默的三叶草,悄悄把她圈进了自己的世界。
“谢砚,你看我画的!”夏安禾举着刚画好的陶片转身,却撞进他专注的眼神里。四目相对的瞬间,谢砚手里的速写本“啪”地合上,脸颊烧得厉害,连耳朵尖都红了。
“我……我在看你画得好不好。”他慌忙掩饰,却听见夏安禾低低的笑声。她把陶片递过来,上面画着株三叶草,叶片边缘描了圈浅金色,叶柄处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你画的呢?”夏安禾凑过来,想看他的速写本,“你在画什么呢?”
谢砚慌忙把速写本藏到身后,却被她拽住了手腕。拉扯间,速写本“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画着夏安禾的那一页,正好摊开在两人面前——画面里,夏安禾的侧脸清晰可见,旁边还写着行小字:“10月15日,夏安禾的马尾辫被风吹乱了。”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谢砚的心脏像被攥紧了,他蹲下去想把速写本捡起来,却被夏安禾按住了手。她蹲在他对面,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的线条,声音很轻:“谢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我的?”
“从……从医院帮你捡药的那天。”谢砚的声音发颤,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
“我喜欢。”夏安禾忽然打断他,眼底亮得像装着星星,“我早就怀疑你在画我了。上次你把速写本落在教室,我帮你收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你画的向日葵——和我课本上那株一模一样。”
谢砚猛地抬头,撞进她温柔的眼神里。他忽然明白,这三个月里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藏在速写本里的心事、递牛奶时的闪躲,原来都被这个女孩不动声色地收进了心里,像收藏着一片片珍贵的三叶草标本。
“其实……”夏安禾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这三个月,我每天都在等你跟我说话。你每次躲着我,我都有点难过。”
“我不是故意躲你,”谢砚急忙解释,声音里带着点委屈,“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我怕我说错话,你就不跟我做朋友了。”
夏安禾笑了,她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傻瓜,我们不只是朋友啊。”
展厅里的灯光依旧柔和,陶瓷三叶草折射的光斑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雪。谢砚看着夏安禾的笑脸,忽然觉得,11月的风好像也不那么冷了,连空气里都飘着奶糖的甜香。
离开美术馆时,暮色已经降临,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夏安禾手里拿着两个三叶草钥匙扣,一个是她画的,一个是谢砚在互动区补画的——陶片背面,他用细毛笔写了行小字:“认识你的第三个月,很幸运。”
走到巷口的热汤面店前,夏安禾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谢砚:“谢砚,下周的期中考试,我们一起补课好不好?不白教,我给你钱好不好?”
谢砚笑着点头,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好,一起学习。”
夏安禾踮起脚尖,鬼使神差地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像片带着凉意的三叶草叶片,落在了他的心上。
“那我们去吃热汤面吧,”夏安禾拉着他往店里走,声音里满是雀跃,“我请你,就当庆祝我们……‘认识三个月快乐’。”
谢砚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帆布包里的速写本硌得掌心发烫——那里面,除了满页的夏安禾,还有一张新画的草稿:两片紧紧挨着的三叶草,叶片上凝着小小的霜花,在11月的风里,悄悄结出了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幸运。
“周一见!”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