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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共度每一个晴雨

　　那个隔空的、透过屏幕都灼热无比的吻，像一颗投入湖面的核弹，在苏云晚的世界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余波久久未能平息。

　　手机在短暂的死寂后，瞬间被来自世界各地的消息和未接来电提示塞到爆炸，嗡嗡的震动声几乎要让它从地毯上弹跳起来。

　　屏幕上不断弹出的推送标题，无一例外地将“C罗”、“飞吻”、“神秘亚裔女子”等字眼联系在一起，配图正是看台上她那张惊愕到空白的脸被无限放大，与球场中央他灿烂得意的笑容并置在一起。

　　苏云晚没有去捡手机。

　　她只是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画架，指尖还停留在唇瓣上，仿佛那虚幻的触感依旧残留。

　　窗外，马德里彻底陷入了疯狂的庆典。

　　远处传来持续不断的、如同海啸般的欢呼和喇叭鸣响，烟花断断续续地炸开在夜空，将房间映照得明灭不定。

　　她的公寓，却像一个被遗忘在喧嚣深处的孤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喉咙干涩发紧，她才缓缓放下手，目光落在面前那幅未完成的画上——深邃的群青背景，中央却空白着，只有一滴不小心滴落的蓝色颜料，像一颗凝固的泪。

　　她伸出手，指尖蘸取了一点那最纯粹、最昂贵的金色颜料。

　　然后，在那片深邃的蓝色中央，一笔一笔，画下了一枚徽章的轮廓。

　　不是精细的描摹，而是用浓郁饱满、几乎要流淌下来的金色，厚重地、坚定地，覆盖了那滴蓝色的泪，让它变成了一枚在深蓝夜空中灼灼发光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她画得很慢，很专注，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倾注在了笔尖。

　　当她落下最后一笔，公寓楼下突然传来了不同于城市集体狂欢的、更加清晰逼近的喧嚣！

　　引擎的轰鸣声、兴奋的呼喊声、以及密集得如同暴雨般的快门声和闪光灯的白光，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直逼她这栋楼而来！

　　苏云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刚刚平复些许的神经再次绷紧。

　　他们来了。

　　媒体，球迷，看热闹的人……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

　　她走到窗边，小心地向下望去。

　　楼下景象比上次极端球迷围堵时更加骇人！

　　长长的车队堵塞了街道，无数记者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挤在公寓入口处，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将夜空映成白昼！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正在艰难地维持着秩序，但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SUV，如同劈开波浪的利刃，强硬地驶入这片混乱的中心，粗暴地停在了公寓门口。

　　车门打开。

　　先下来的依旧是两名黑衣安保，迅速分开人群。

　　然后，一个身影钻了出来。

　　不是他。

　　是豪尔赫·门德斯。

　　足球世界最具权势的经纪人之一，C罗多年来的合作伙伴和挚友。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脸上带着惯常的、精明的微笑，却眼神锐利，步伐匆匆，无视了所有伸到面前的话筒和问题，在安保的护送下，迅速消失在公寓入口。

　　苏云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门德斯……他怎么会来？

　　几分钟后，她的门铃响了。

　　这一次，苏云晚没有过多犹豫。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服，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德斯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一位提着公文箱、表情严肃的助理模样的女士。

　　“晚上好，苏小姐。”门德斯开口，英语流利，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效率，“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您。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尽快谈谈，为了您，也为了Cristiano。”

　　他的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她和她身后略显简陋却整洁的公寓，没有任何评判的意味，只有纯粹的评估和考量。

　　苏云晚侧身让他们进来：“请进。”

　　门德斯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走到客厅中央，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平板电脑，快速滑动了几下，然后递给苏云晚。

　　屏幕上是一个正在疯狂传播的短视频片段——正是C罗在颁奖礼上朝看台送飞吻的那一幕，剪辑进了看台上她惊愕的表情特写，配以各种语言夸张的字幕和激动人心的音乐，点击量正以恐怖的速度攀升。

　　“如您所见，情况有些……超出常规。”门德斯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一笔商业合同，“Cristiano的举动，很……直接。这避免了后续很多不必要的猜测和谣言，但也将您彻底置于了聚光灯下。”

　　他顿了顿，看向苏云晚，目光带着一丝探究：“我需要了解您的想法，苏小姐。关于这一切，关于……和Cristiano的关系。”

　　苏云晚握着那冰冷的平板，看着屏幕上自己那张无所适从的脸，和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抬起头，迎上门德斯精明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平静：“门德斯先生，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想法。我和他之间……很简单。”

　　她没有用任何复杂的词汇去定义，只是陈述事实：“他是我欣赏了很多年的球员。现在，他是一个……对我而言很特别的人。仅此而已。”

　　门德斯仔细地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实性和她这个人本身的稳定性。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略带放松的笑意。

　　“很好。”他点了点头，“那么，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接下来如何应对。您有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速加快：“第一，我们立刻安排您离开马德里，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暂时避避风头，等热度自然消退。我们会为您提供一切保护和便利。”

　　“第二，”他放下手指，目光变得深沉，“留下来。面对它。但这意味着，您将失去绝大部分隐私，生活会变得完全不同。您需要学习如何与媒体打交道，如何应对各种场合，甚至……可能需要签署一些协议。”

　　“Cristiano尊重您的任何选择。”门德斯补充道，语气郑重，“他让我转达，无论您选哪一条路，他都会处理好一切。”

　　苏云晚几乎没有犹豫。

　　她看了一眼窗外那依旧疯狂的闪光灯，又回头看了看画架上那幅刚刚完成的、金色的徽章画。

　　“我留下来。”她轻声说，语气却坚定。

　　门德斯似乎并不意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智的选择。逃避只会让故事变得更复杂。”他朝助理示意了一下。

　　助理立刻打开公文箱，拿出几份文件。

　　“这是一份基本的保密协议和形象授权建议书，您可以先看看。这位是索菲亚，未来一段时间，她会作为您的私人助理，协助您处理媒体、行程以及任何您不熟悉的事务。”门德斯指了指身旁那位干练的女士。

　　索菲亚上前一步，对苏云晚露出一个专业的微笑：“很高兴为您服务，苏小姐。”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超现实。仿佛一瞬间，她就从一个普通留学生，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名为“C罗女友”的精密机器里。

　　门德斯雷厉风行地交代完初步事宜，接了一个电话，便匆匆告辞，留下索菲亚开始高效地处理门口拥堵的媒体——不是驱散，而是开始协调安排几家权威媒体进行有限的、可控的简短采访。

　　苏云晚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索菲亚用流利的西语和英语与门外沟通，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她走到相对安静的卧室，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异常嘈杂，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音乐声、香槟瓶塞弹出的砰砰声、队友们鬼哭狼嚎的歌声……显然，庆功派对正进行到高潮。

　　背景音如此喧闹，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而来，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浓重的、毫不掩饰的愉悦和放松。

　　“他们到了？”他问，省去了所有称呼。

　　“嗯。门德斯先生和索菲亚刚走。”

　　“Good.”他应了一声，然后顿了顿，背景音里有人在大声叫他的名字，他似乎是侧头应了一句什么，然后又转回来，声音贴近话筒，压低了一些，“吓到了吗？楼下那些苍蝇。”

　　苏云晚握紧手机，老实回答：“有一点。”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带着胸腔震动的共鸣音，透过听筒传来，痒痒地挠过她的耳膜：“习惯就好。或者，我让他们滚远点？”

　　“不用。”苏云晚下意识地说，“……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电话那头遥远的狂欢声，和他近在咫尺的、平稳的呼吸声。

　　“那幅画，”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画完了吗？”

　　苏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会知道她在画画？

　　“……画完了。”

　　“画的什么？”

　　“……金色。徽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长时间。久到苏云晚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了一些，也沉了一些，仿佛所有的喧嚣背景音都在这一刻褪去。

　　“苏云晚。”

　　“嗯？”

　　“等我回来。”

　　不是询问，不是请求。

　　是告知。是承诺。

　　说完，不等她回应，电话那头似乎有人抢过了电话，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嘈杂的祝福声，电话被匆匆挂断。

　　忙音传来。

　　苏云晚缓缓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楼下的媒体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抚，秩序好了很多，闪光灯也不再那么疯狂刺眼。索菲亚正在高效地应对着。

　　远处的城市依旧在沸腾庆祝，烟花不断升起。

　　她看着玻璃窗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和窗外那片属于他的、喧嚣鼎沸的世界。

　　然后，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冰凉的玻璃上，仿佛能触摸到那座遥远的、金光闪闪的奖杯，和那个刚刚对她说了“等我回来”的男人。

　　风雨或许未曾停歇，但从此以后，不再是她一个人面对。

　　共度每一个晴雨。

　　这或许，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