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撕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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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空荡荡的，熟悉的消毒水伴着酒精味飘在空气中。
戚舟倚在诊室门口的连排候诊椅。
脚尖离地悠悠晃荡。
嗯……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冰冰凉凉硌屁股，还有意义不明的小孔洞。
白墙、刺鼻气味、唯一不可多得的色彩是散发幽幽绿光的逃生指示牌。
一切都像是上辈子复制粘贴。
虽然医院内设都大差不差吧。
她盯着电子屏发呆。
不远处的拐角忽然“哗啦”一声——
苹果橘子滚了一地。
瘦得脱相的小女孩被兜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抱不住一袋满满的水果。
她不知所措蹲下去捡起，手背血管突起还贴着许多创口贴，像一条随时会因为各种原因断掉的枯枝。
和自己一样。
或者说，和真正的、上辈子的自己一样。
同样的消瘦，手背上针孔密密的，只好用创口贴遮遮护护。
但她还能出来，能走两步。
自己只能或坐或躺在病床上数一数天花板上有几条裂缝，它们像什么，编出小故事哄自己睡觉。
戚舟不自觉上前。
掌心稳稳覆在女孩手背安抚：“别急，慢慢来……我帮你。”
声音有意识放得很轻。
小女孩抬头，跌进一片温和笑盈盈的琥珀色湖泊。
惶恐不安渐渐褪去。
水果捡完，女孩小声道谢，又感觉不够似的，有些急切补了句：“姐姐，你真的……人特别特别好。”
戚舟被这句夸夸一下子砸愣住。
随即笑得眉眼弯弯：“那要不要看个小魔术？”
“嗯！！”
她牵着人坐到角落，从口袋摸出一枚硬币。
指尖翻转——
硬币消失，变成糖果。
消瘦的孩子露出今天第一个大笑。
灰蒙蒙的眼睛也亮堂起来。
无所事事的时间就这样流过。
硬币变成糖果停在女孩掌心。
传递出一块小小的希望。
……
诊室内。
医生盯着超声报告。
眉心紧蹙，又倏地松开，像是发现了什么罕见事物。
“商小姐，数据比之前略微好转……虽然不多，可您卡在这个指标已经四年了。”
商南蕴收紧蜷在膝盖上的指节，面色平静，心跳却不自觉加快。
何止是四年……
大大小小的记忆中都毫无进展。
她早有体感，可听见专业的肯定，仍是惊异。
医生急切追问：“您最近采取了什么新治疗手段？药物、器械、还是——”
“没什么特别。”商南蕴垂眸打断对方，语气很淡：“只是……不，没什么。”
她敷衍两句，起身拿起报告折进外套内侧夹层。
来医院还是太麻烦了。
推开门，走廊的冷气涌入。
映入眼帘的是——
戚舟正和一个小女孩开开心心玩游戏，笑语盈盈的。
商南蕴：“……？”
她微微眯起眼，视线落在戚舟身上。
那双手昨夜还在为她折蛋糕蜡烛，今天却在别人的发顶揉了揉。
商南蕴压下未知的情绪凑过去，鞋跟在瓷砖地面敲出清脆的两声。
她刚一有动作，戚舟就察觉到了。
满眼急切和期待，匆匆问小商姐：“检查怎么样？”
商南蕴被这个行为很好地取悦到了。
“还不错。”
戚舟：！好耶——！！
随后。
商南蕴微微俯身，肩膀自然一斜，把她的视线整个挡在自己身后，替小女孩整理身侧好袋子的提手。
声音温和：“早日康复。”
小女孩很有眼力怯生生说了句：“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饿了。”商南蕴转过头轻声讲，指尖在戚舟腕侧若有若无地一扣，又迅速放开。
语气平静，却用余光悄悄观察对方的神情：“附近是你学校，去商业街喝下午茶？”
戚舟“嗯”得有点心虚。
表情从刚才的欣喜变得有点奇怪。
先前自己刚穿进这本书，钱包比脸还干净……后来暑假就一直在公馆和小商姐在一起。
根本……没去过那啊！！
***
阳光穿过两旁行道树木的枝叶，在柏油马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商南蕴靠在车窗。
指尖一下一下敲打扶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身边那个疯狂划拉手机的身影。
良久。
她抿了口水，状似随意：“你们教研组假期没会？”
戚舟指尖一抖，差点点进广告。
单核处理器般的大脑已经被检索商业街下午茶推荐填满……1000%超负荷。
一边看图文视频一边嘴里打太极：“啊……我们那个……嗯哈哈调课了……”
谎撒得磕磕巴巴。
驴唇不对马嘴。
梦到什么说什么一样。
开会、调课……？
商南蕴暂时没再追问，只轻轻“嗯”了一声不带感情色彩。
终于。
戚舟把一家店面的测评页像递交答辩一样，怼到她面前。
“就这个！咖啡和甜品学生们都觉得很赞！”
商南蕴压下思绪，点头。
十分钟后，
车停在商业街口。
戚舟终于解脱，推门而下，风裹着烘焙的黄油香扑面而来。
店内奶油色的装修温馨优雅，咖啡香馥郁勾人，窗外细碎的阳光落在两人指尖。
二人相对而坐，话题很成人……
全是工作。
从教学事务跳到市场投资，公司结构。
但戚舟什么都听不见。
全部注意力都被拉去应对小商姐抛出的来的种种问题——
“教研组几点下班？”
“下学期还代班任吗？”
“教职工食堂情况如何？”
每个提问都合情合理恰到好处，却都卡在了她这个“只上了三个月班一问三不知菜鸟”的脖颈上。
回答得磕磕绊绊，逻辑问题漏洞百出。
商南蕴越听，眉心越拧紧。
戚舟绝望且不合时宜地想——
小商姐再听下去。
……会不会拧成津城大麻花？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话题。
商南蕴撇到来电显示“董事会秘书”，眉心一跳，迅速接起。
对面语速极快，两个关键词像炸弹一样轰进耳朵。
“唐峥嵘”。
“猝死”。
叉子磕到瓷盘边缘发出一声脆响，她起身太急，膝盖又撞到桌角。
戚舟见状凑过去想扶。
但商南蕴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脸色很难看，摆手示意不用。
随后边走边对着电话讲，声音冰冷：“两小时后，A栋顶层召开股东大会。”
到了车边。
阳光忽然变得锋利刺眼。
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来不及喘息就被扼紧咽喉，刺痛、眩晕接踵而至。
难以支撑身体，狼狈地扶住车门。
唐峥嵘……
主角唐笙的母亲。
在自己无数次回溯里，这个名字都活得好好的，一个固定的背景NPC，像剧场亘久的幕布。
今天，这布景被活活撕扯下来。
露出剧情逐渐坍塌、黑洞洞的缺口。
“蝴蝶效应……？”商南蕴死死摁住胸口，指节泛起青白。
车窗外的景物开始加速后退，被拉扯成细细的丝线。
仿佛时间线叠压膨胀到一个极点。
每次，刚有一点好转。
刚刚有了希望就会被拖拽回雨里。
这次也吗？
呵……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撕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