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墨》知玖奕

9、第 9 章

　　第九章：晨光中的公寓与实验室的橄榄枝

　　走出酒吧，夜已深沉。凉意更浓，街道空旷了许多，只剩下路灯孤独地伫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这个时间，宿舍应该门禁了。”庄维越看了眼手表，很自然地说道，“去我那儿凑合一晚吧，离这不远，明天正好周末。”

　　楚墨脚步微顿，下意识地想摇头，但看着庄维越坦然的神情，又想到刚才酒吧里那番话，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他沉默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庄维越的公寓就在大学城附近的高档小区里，装修是简洁现代的风格，宽敞明亮，一尘不染，但缺乏些生活气息，更像一个精致的样板间。他给楚墨找了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指了指客卧：“床单都是干净的，有事叫我。”

　　楚墨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拘谨，目光快速扫过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专业书籍和摆放在茶几上的几份学术期刊。这里的一切都带着庄维越强烈的个人印记——高效、整洁、学识渊博。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客卧的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带。楚墨醒来，有一瞬间的恍惚，陌生的环境让他下意识地绷紧神经，但空气中弥漫着的、属于庄维越的淡淡须后水香气又奇异地让他放松下来。

　　他走出房间，发现庄维越已经起来了，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咖啡机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烘焙面包和煎蛋的香气。

　　“醒了？正好，吃早餐。”庄维越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家居长裤，头发有些微乱，比平时讲台上更多了几分随性和亲和力，“吃完带你去个地方。”

　　楚墨安静地坐在餐桌前，看着庄维越将煎得金黄的太阳蛋和烤好的吐司放在他面前。

　　“去哪儿？”他低声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我的实验室。”庄维越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靠在料理台边，“就在A大物理学院。有个数据模型我一直没搞定，昨天和你讨论那道题的时候，忽然有点新想法，想去验证一下。”他语气随意，像是邀请一个同僚，“你来帮我搭把手？”

　　这并非纯粹的同情或照顾，而是一个建立在认可基础上的、平等的邀请。楚墨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再次沉默地点了点头。

　　A大的校园周末很安静，物理学院的大楼更是空旷。庄维越的实验室不大，但设备精良，白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桌上散落着各种论文和草图。

　　庄维越简单介绍了一下他正在攻关的项目——一个关于量子自旋输运的模拟计算。他很快陷入工作状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复杂的程序界面和数据处理软件，眉头微蹙，完全沉浸其中。

　　楚墨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专注地扫过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和生成的图表。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极轻地指了屏幕某一处的一个参数。

　　“这里，”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边界条件设定，考虑了静态无序，但忽略了动态相位扰动。”

　　庄维越猛地停下动作，盯着那个参数看了几秒，随即快速修改，重新运行模拟。原本停滞不前的拟合曲线竟然开始向着理想模型收敛！

　　“没错！就是这样！”庄维越猛地一拍桌子，兴奋地转过头，眼睛发亮地看着楚墨，“你怎么想到的？”

　　楚墨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脸，低声道：“直觉……和您昨天提到的施温格方案，有点类似。”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

　　“庄，听说你周末还跑来……咦？有客人？”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年轻男人探进头来，是庄维越的师兄，同系的博士生林枫。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是庄维越的好友，化学系的助教苏晓。

　　庄维越笑着招呼他们进来：“来得正好。介绍一下，这是楚墨，我……嗯，朋友。”他自然地略过了师生关系，“楚墨，这是林枫师兄，这是苏晓姐。”

　　林枫和苏晓都好奇地打量着楚墨，尤其是看到庄维越电脑屏幕上正在收敛的模型和站在一旁安静却显然参与了核心过程的少年。

　　“可以啊庄维越，从哪儿挖来的宝贝？”林枫是个技术宅，立刻凑到电脑前，啧啧称奇，“这个问题卡了你快一周了吧？”

　　苏晓心思更细腻，她看出楚墨的年纪不大，且气质有些特殊，但庄维越介绍时用的是“朋友”，语气里的熟稔和欣赏毫不作伪。她笑着对楚墨点点头：“厉害哦，能搞定庄维越都头疼的问题。”

　　楚墨面对陌生人的打量和称赞，身体又微微绷紧，下意识地向庄维越身后缩了半步，但没有像以前那样彻底躲开或完全无视。

　　庄维越察觉到了，自然地侧身挡了挡，笑着解围：“他比较怕生。不过确实是天才，思路清奇，比我强。”

　　这话由心高气傲的庄维越说出来，分量极重。林枫和苏晓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随即对楚墨的态度更加郑重和好奇起来。

　　庄维越顺势邀请林枫和苏晓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步骤。四个人（主要是庄维越、林枫在说，楚墨偶尔被问到才极简回答，苏晓则负责提出一些跨学科的视角和吐槽）在实验室里又待了一个多小时，气氛竟意外地融洽。

　　离开实验室时，阳光正好。林枫和苏晓先走了，临走前还热情地跟楚墨说了再见。

　　站在物理学院爬满常春藤的古老门廊下，庄维越看着身边依旧沉默但周身气息明显柔和了许多的楚墨，笑着问：“感觉怎么样？实验室是不是比教室有意思多了？”

　　楚墨抬起头，看了看庄维越，又看了看身后那栋庄严的大楼，阳光下，他浅色的瞳孔仿佛透明的琥珀。

　　他极轻地，但清晰地点了点头。

　　“嗯。”

　　这一次，庄维越在他眼中，清晰地看到了某种被点燃的、名为兴趣和认同的光彩。他知道，一扇新的门，正在楚墨面前缓缓打开。而他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对这个沉默的少年，有了更深的认识和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