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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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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无声的拉锯与破碎的短信
新年的假期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逝。校园如同一座空城,寒冷而寂静。那扇紧闭的宿舍门,成了横亘在庄维越和楚墨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庄维越每天都会来。有时一天来两三次。他敲门,隔着门板低声说话,带来精心准备的食物、热饮、甚至还有新的书和习题集。他道歉,解释出国的缘由并非抛弃,承诺会回来,恳求楚墨开门,哪怕只是让他确认他是安全的。
回应他的,永远是死一般的寂静。
送去的食物通常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直到冰冷变质,才会被担忧的江澜或者宿管阿姨收走。只有那些与物理、数学相关的书籍和习题册,偶尔会被拿进去,但第二天又会被人发现整齐地摆放在门口,上面没有任何翻阅或书写的痕迹——一种无声却坚决的拒绝。
庄维越站在门外,看着那些被退回的书籍,心脏像是被反复碾过。楚墨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连那份最纯粹的知识共鸣都要斩断。他不要他的任何东西,不要他的任何关心,彻底将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这种彻底的、不留余地的拒绝,比任何争吵和哭闹都更让庄维越感到无力和绝望。他宁愿楚墨打他骂他,也好过这样冰冷的、彻底的无声。
他试过让江澜去沟通,楚墨连门都没给江澜开。
他试过找心理老师隔着门疏导,里面毫无反应。
他甚至冲动地想找宿管拿备用钥匙强行开门,却被理智强行压下——他不能那样做,那只会把楚墨推得更远。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庄维越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机票就放在抽屉里,像一道最终审判日。各种出国的手续、行李打包、与国外导师的沟通,所有事情都压在一起,焦头烂额,但所有这些焦虑,都比不上楚墨那扇紧闭的门带来的万分之一痛苦。
他常常在楚墨宿舍门外一站就是很久,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里面一丝声响也无,痛苦和愧疚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后悔了,无数次地后悔。或许他根本就不该靠近楚墨,不该自以为是的想要拯救他,最终却带给他更深的伤害。
出发前三天,庄维越又一次来到楚墨门前。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疲惫地靠在门板上,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平静:
“楚墨,我后天早上的飞机。”
“我知道你恨我,不想再见我。我尊重你的选择。”
“以后……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天冷加衣,别熬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林枫师兄或者苏晓姐,他们的联系方式我贴在门上了。”
“我……走了。”
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声息。
庄维越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哽咽溢出喉咙。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刻进灵魂里,然后毅然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宿舍内,楚墨背靠着门板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他听到了门外庄维越说的每一个字,听到了那声音里的痛苦和绝望,也听到了那句最终的道别。
“我走了。”
这三个字,像最终落下的铡刀,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彻底斩断。
黑暗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终于冲破了冰封,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直到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地、颤抖地伸出手,摸向身边冰冷的地面。那里,放着庄维越之前送他的那部手机,早已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像一块冰冷的板砖。
他摸索着找到充电器,插上电源。屏幕亮起,显示着充电标志。开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音瞬间涌了出来,几乎要炸响这死寂的空间。
绝大部分,都来自同一个名字。
他手指僵硬地划开屏幕,点开短信箱。最上面的一条,发送时间是昨晚凌晨。
发信人:庄维越。
内容很长,远远超过了普通短信的限制,显然是分了很多条才发完的。
【楚墨,睡不着。有些话,必须跟你说。】
【出国的事,我很早就知道,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家里压力很大,这个机会对家族和我的学术生涯都至关重要,我……无法拒绝。】
【接近你,帮助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出于怜悯或任务。是因为你的光芒,哪怕被阴影覆盖,也强烈到让我无法移开视线。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次讨论,每一次沉默的陪伴,都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
【我知道现在的解释苍白无力。伤害已经造成,我说再多对不起也无法弥补万一。】
【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别用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的天赋,你的未来,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别放弃它,也别……放弃你自己。】
【我会在普林斯顿等你。不是以老师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期待再次与你并肩的人的身份。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最后,楚墨,照顾好自己。别饿着,别冻着。算我……求你。】
短信到这里结束。
楚墨死死地盯着屏幕,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的心里。愤怒、委屈、被抛弃的痛苦、还有那被深埋的、不曾熄灭的依恋……所有情绪疯狂地交织、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举起手机,想要狠狠把它砸掉,砸碎这所有扰乱他心绪的东西!
但手臂挥到一半,却僵硬地停在了空中。
他喘着粗气,眼泪模糊了视线,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最终,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臂无力地垂下。手机从颤抖的指尖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裂出蛛网般的痕迹,但那几条长长的短信,却仿佛已经死死刻进了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缓缓地重新蜷缩起来,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冰冷的膝盖里,单薄的肩膀在空荡寒冷的宿舍里,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
裂开的手机屏幕在地板上,微弱地闪烁着冷光,映照着这绝望又矛盾的寒夜。
拉锯似乎结束了,又似乎以另一种更残酷的方式,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