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天》枝雪晚眠

2、Chapter02

　　转学第二周，向渝逐渐适应了北清附中的节奏。这里的学业压力比她原来的学校大得多，尤其是物理和数学的难度明显上了一个台阶。好在她的底子不差，加上刻苦，勉强能跟上进度。

　　唯一让她感到不适的是，同桌宋槐安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一周过去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超过十句，且大多是“借过”、“谢谢”这类必要的交流。

　　周一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讲解完一道复杂的电路题后，布置了随堂练习。向渝盯着题目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这道题涉及的知识点她之前学校教得比较浅，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思路。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向渝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宋槐安，他早已经做完题目，又开始看那本英文小说了。

　　犹豫再三，向渝还是小声开口：“那个...宋槐安，这道题你能帮我看看吗？我不太理解这里的等效电阻该怎么计算。”

　　宋槐安抬眼看她，似乎有些意外。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放下小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

　　“这里，看这个节点。”他的声音很轻，但讲解得清晰有条理，“电流分流后，这两个电阻实际上是并联关系，不是串联。”

　　向渝凑近了些，看着他在纸上流畅地画出的电路图和解法，忽然豁然开朗。“啊，原来如此！我忽略了电源内阻的影响。”她情不自禁地感叹，“谢谢你，讲得很明白。”

　　宋槐安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又拿起了他的小说。

　　但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向渝发现，虽然宋槐安依然沉默寡言，但当她请教学习问题时，他总会耐心解答。他的解题思路清晰巧妙，往往能一眼看透问题的本质。

　　周三中午，向渝在食堂与周婷婷一起吃午饭时，忍不住问：“你觉得宋槐安是个怎样的人？”

　　周婷婷咬着筷子想了想：“说实话，没人真正了解他。他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放学就回家。有人说他性格孤傲，看不起别人；也有人说他家里特别穷，自卑所以不与人交往。”她压低声音，“不过据说初中时他不是这样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上了高中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什么事？”向渝好奇地问。

　　周婷婷摇摇头：“不知道，各种传言都有，但都没确凿证据。反正他现在就是这样，独来独往，像个透明人。”

　　向渝若有所思地扒拉着饭盒里的菜。她想起宋槐安讲解题目时专注的神情，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在思考时会微微发亮，一点也不像看不起人的样子。

　　周五的英语课上，老师宣布了下个月将要举办全校英语演讲比赛的消息，要求每班至少派两名代表参加。

　　“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也能为高考综合素质评价加分。”英语老师鼓励道，“有兴趣的同学下课可以找我报名。”

　　下课后，几个英语成绩好的同学围到讲台前。向渝在原校参加过类似比赛，有些心动，但也有些犹豫——毕竟是新环境，她不确定自己能否胜任。

　　她转头想问宋槐安是否打算参加，却见他早已收拾好东西，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真是来去如风啊。”向渝小声嘀咕。

　　周末，母亲带向渝去买新的参考书。在北清市最大的书店里，向渝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槐安站在文学区书架前，正专注地翻阅一本厚厚的书。他今天没穿校服，而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比在学校时随意许多。

　　向渝犹豫着是否要打招呼，毕竟在校外，而且宋槐安明显不想与同学有过多交集。但她还没决定，母亲已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碰到同学了？”母亲问，“去打个招呼吧，我去教辅区看看。”

　　向渝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宋槐安？”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你好。”

　　“你也来买书啊？”问出口后向渝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吗？

　　“嗯。”宋槐安合上手中的书，向渝瞥见书名是《追忆似水年华》原版。

　　一阵尴尬的沉默。向渝正想找借口离开，宋槐安却突然开口：“你要找参考书的话，三楼左侧的比右侧的更全。”

　　“啊，谢谢。”向渝有些意外他还知道这个，“你经常来这儿？”

　　“偶尔。”宋槐安简短地回答，将书放回书架，似乎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书店广播突然响起：“各位顾客请注意，现在突发紧急情况，请遵照工作人员指引，有序疏散...”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隐约能闻到一股焦糊味。工作人员开始引导顾客向紧急出口移动。

　　“好像是电路起火。”有人小声说。

　　向渝一时不知所措，被人流推着往前走。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这边走，人少。”

　　是宋槐安。他带着她绕开拥挤的主通道，走向一个相对人少的侧门。他的手很有力，步伐稳健，让慌乱的向渝莫名安心下来。

　　很快他们顺利来到书店外的安全区域。宋槐安松开手，向渝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不知是因为突发事件，还是别的什么。

　　“谢谢你。”她小声说，感觉脸颊发烫。

　　宋槐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很快，他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向渝母亲。

　　“妈！”向渝招手。

　　“小渝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母亲快步走来，注意到旁边的宋槐安，“这位是...”

　　“我同学宋槐安，刚才多亏他帮我出来。”向渝介绍道。

　　母亲连声道谢：“太谢谢你了同学！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阿姨。我家不远。”宋槐安礼貌但疏离地拒绝，“我先走了。”说完朝两人微微鞠躬，转身融入人群。

　　母亲看着他的背影：“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就是有点内向。”

　　向渝没说话，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她发现，宋槐安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至少在别人需要帮助时，他会伸出援手。

　　周一的英语课上，老师公布了班级参赛名单：“我们班报名的同学有：李泽睿，李薇...”念到最后，“还有宋槐安。”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谁都没想到宋槐安会参加这种活动。

　　向渝惊讶地看向同桌，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仿佛大家讨论的不是他。

　　下课后，向渝忍不住问：“你报名参加英语演讲比赛了？”

　　宋槐安转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话一出口向渝就后悔了，这问题太冒昧。

　　但宋槐安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需要奖金。”

　　向渝愣住了。她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更没想到宋槐安会如此直白地告诉她。

　　宋槐安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很奇怪吗？”

　　“不，不是...”向渝连忙摇头，“只是没想到...”

　　“一等奖有3000元奖金。”宋槐安平静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

　　向渝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同桌的了解确实太少了。

　　那天放学后，向渝看到宋槐安被英语老师叫到办公室，应该是讨论演讲比赛的事。她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等在走廊尽头。

　　约莫二十分钟后，宋槐安走出来，看到她还有些惊讶：“还没走？”

　　“嗯，在等...等周婷婷。”向渝撒了个小谎，“老师找你谈演讲比赛的事？”

　　“嗯，确定了题目和初步方向。”宋槐安边走边说。

　　向渝跟上他的步伐：“你选的什么题目？”

　　“《科技与人性的平衡》。”宋槐安回答，“比较老套，但容易出彩。”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林荫道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是向渝第一次与宋槐安同行，她发现他们步伐很合拍。

　　“你...”向渝犹豫了一下，“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做你的听众，提提建议。”

　　宋槐安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她：“为什么想帮我？”

　　向渝被问住了。是啊，为什么？她只是...只是想多了解这个神秘的同桌一点。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最后她这样说，“而且我也参加过演讲比赛，有点经验。”

　　宋槐安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向渝以为他会拒绝时，他轻声说：“谢谢。明天午休时，可以吗？”

　　“当然可以！”向渝连忙答应。

　　在校门口，他们就要分道扬镳。向渝看着宋槐安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不知道，这只是他们故事的一个开始，前方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与可能。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宋槐安这个看似冰冷的同桌，内心或许有着她想象不到的温暖与故事。而她，想要一点点地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