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天》枝雪晚眠

1、Chapter01

　　九月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向渝单肩挎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在去往新学校的路上。她抬手看了看表——七点二十，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时间充裕得很。

　　这是她转学到北清附中的第一天。

　　母亲因为工作调动举家搬迁到这座城市，向渝不得不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南方小城，告别熟悉的同学和朋友，来到这个北方都市开始最后一年的高中生活。

　　“北清附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你能转进去不容易，一定要好好学习。”母亲昨晚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

　　向渝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已经带上北方秋天特有的干爽气息，与她熟悉的湿润南方截然不同。她抬头望着“北清附中”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闪耀，调整了一下呼吸，迈步走进校门。

　　教务处里，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老师快速浏览完转学材料，抬头看向向渝：“向渝同学，欢迎来到北清附中。我是教务处王老师，已经安排你到高三（7）班，现在带你去教室。”

　　“谢谢老师。”向渝轻声回应，跟着王老师穿过长长的走廊。

　　教学楼里很安静，偶尔从教室里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和学生的齐声回答。向渝注意到这里的设施比她原来的学校好太多，每间教室都配有智能黑板和空调，走廊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各种获奖证书和优秀学生照片。

　　“到了。”王老师在一间教室前停下，“李老师，这是新转来的向渝同学。”

　　教室里正在早自习的学生们齐刷刷地抬头看向门口，向渝顿时感到数十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她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子。

　　讲台上的班主任李老师是位三十多岁的男老师，看起来和蔼可亲。“欢迎向渝同学，”他微笑着示意，“进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向渝走进教室，站在讲台前，台下是四十五张陌生的面孔。她简短地说道：“大家好，我叫向渝，从南城转来，希望今后能和大家友好相处。”声音不大但清晰。

　　教室里响起礼节性的掌声。李老师扫视教室，指着后排靠窗的一个空位：“向渝，你先坐那里吧，宋槐安旁边。”

　　向渝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去，窗边的位置上，一个男生正低头看书，似乎对教室里的骚动毫无所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软的黑发和清晰的下颌线。

　　她走过去，在旁边的空位坐下，轻声说了句“你好”。男生这才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瞳孔颜色比一般人要浅一些，像是被阳光晒透的琥珀。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一瞥，就移开了。

　　向渝悄悄打量她的新同桌。他穿着整洁的校服，白衬衫一尘不染，手指修长有力，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他看的不是课本，而是一本英文原版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

　　上课铃响了，第一节课是数学。向渝拿出课本，很快就被老师的讲课吸引。北清附中果然名不虚传，老师的教学水平很高，讲解深入浅出。但她注意到旁边的男生一直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那本小说，偶尔还会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

　　下课铃响后，学生们纷纷起身活动。前排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转过身来，热情地对向渝说：“你好，我叫周婷婷，是班级的学习委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谢谢。”向渝微笑道。

　　“旁边这位是宋槐安，我们班的学神，年级第一常年霸主。”周婷婷压低声音，“就是人有点冷，不太爱说话。”

　　向渝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男生，他仿佛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依旧沉浸在书中。

　　接下来的几节课，向渝观察到各科老师似乎都对宋槐安的特殊行为视而不见。他不听课，不看课本，但每当老师提问时，只要点名到他，他总能给出正确答案。

　　课间休息时，向渝试图友好地搭话：“你看的是英文原版啊，很厉害。”

　　宋槐安抬眼看了她一下，简短地回应：“嗯。”然后又低下头去。

　　向渝不再试图交流，她拿出下节课的课本预习，忽然一支笔从桌上滚落，掉在两人椅子中间。她弯腰去捡，抬头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疼得轻呼一声。

　　“小心。”宋槐安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伸出手虚扶了一下，防止她第二次撞上。

　　这是向渝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超过一个字。他的声音比看上去要温和一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谢谢。”向渝揉着撞痛的额头坐直。

　　宋槐安看了她一眼，从桌肚里拿出一小盒创可贴，默默递给她。

　　向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摸了摸额头，发现确实擦破了一点皮。“不用了，小伤。”她说。

　　但宋槐安仍然举着那盒创可贴，没有收回的意思。向渝只好接过，抽出一片贴上。“谢谢。”她又说了一遍。

　　这次宋槐安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们纷纷拿出饭盒准备吃午餐。周婷婷热情地邀请向渝一起去食堂，向渝感激地答应了。当她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时，注意到宋槐安仍然坐在位置上，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简单的饭盒。

　　“宋槐安不去食堂吗？”向渝问周婷婷。

　　周婷婷摇摇头：“他从来不去食堂，总是自己带饭，而且几乎不在教室外吃东西。大家都传说他有洁癖。”

　　去食堂的路上，周婷婷继续给向渝科普班级情况：“宋槐安是学校里有名的独行侠，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也没什么朋友。但他成绩太好了，老师都对他特别宽容。”

　　“他没有参加什么社团吗？”向渝问。

　　“没有。放学就直接回家，据说家里管得很严。”周婷婷压低声音，“有传言说他家境不是很好，是靠全额奖学金才能在这里读书的。”

　　向渝回想起宋槐安那整洁但明显洗得发白的校服和简单的饭盒，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下午的体育课上，老师组织男女混合篮球比赛。向渝运动神经不错，几个漂亮的传球和投篮后，逐渐与同学们熟悉起来。她注意到宋槐安站在场边，没有参与活动。

　　“宋槐安不参加吗？”她问身边的同学。

　　一个男生笑道：“他从来不上体育课，有医生证明，说是有什么病不能剧烈运动。但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病。”

　　向渝看向场边，宋槐安独自站在树荫下，身影显得有些孤单。那一刻，他忽然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向渝慌忙移开视线，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放学铃响后，学生们蜂拥而出。向渝慢慢收拾书包，发现宋槐安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走到校门口，看到母亲的车已经等在路边。

　　“新学校怎么样？”母亲关切地问。

　　“挺好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好。”向渝系好安全带，目光不经意地望向窗外。

　　就在这时，她看到宋槐安独自一人走在人行道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得不快，背挺得很直，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有那么一瞬间，向渝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孤独。

　　“看什么呢？”母亲问道。

　　“没什么。”向渝收回目光，“只是看到一个同学。”

　　车启动了，缓缓超过那个独行的身影。向渝没有回头再看，但那个挺拔而孤独的背影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是一个普通的初秋日子，北清附中来了个转校生，她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同桌，他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平淡的相遇，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