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境》底里歇斯是美味

8、副本一：血色疗养院7

　　于安然抱着沈跃跪在碎石堆上，白大褂上的绿色纹路像退潮般隐去，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针孔，新旧交叠，像片荒芜的星群。顾北蹲下身，发现沈跃的后颈多了个新鲜的针孔，和之前被致幻剂控制时的伤口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的针孔周围泛着淡淡的银光。

　　“她又被注射了东西。”顾北的指尖碰到那片银光时，沈跃突然抽搐了一下，睫毛颤得像只受惊的蝶，“秦警官，你看这颜色……”

　　秦之焕用匕首刮下一点银粉，放在指尖捻了捻：“是银离子抑制剂，张启明用来稳定实验体的。看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

　　共享感知突然涌入一阵嘈杂的画面——秦之焕的记忆里，疗养院档案室的药柜里摆满了银色针管，标签写着“银离子3号”；于安然的记忆里，她曾在张启明的实验室偷过这种药剂，用来缓解沈跃的细胞异常增殖；而顾北自己的记忆碎片里，解剖课上老师说过，银离子能破坏神经突触，阻止记忆传递。

　　“他不想让沈跃记起关键的事。”顾北突然明白过来，“焦黑照片背面写的‘沈跃是钥匙，也是锁’，意思是她既藏着真相，又被自己的记忆困住了。”

　　于安然突然低头，吻了吻沈跃的额头，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玻璃：“她不会一直被困住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这是我偷偷配的解药剂，能暂时阻断银离子的作用，只是……”

　　“只是什么？”秦之焕追问。

　　“会让她的记忆变得混乱。”于安然的指尖划过玻璃瓶上的刻度，“可能会把十年前的事和现在的幻觉混在一起，分不清真假。”

　　荒地中央的绿萝突然“沙沙”作响，蔫掉的叶子竟然重新挺直了腰，根须在泥土里拱出一个个小土包，像是在提醒她们时间不多了。顾北看了眼天色，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金边，再过半小时，就要天黑了。

　　“必须让她记起来。”秦之焕的匕首指向绿萝，“这植物是记忆锚点，天黑后很可能会再次触发公寓楼的幻觉，到时候我们会被永远困在里面。”

　　于安然拧开玻璃瓶，将解药剂注射进沈跃的胳膊。液体推完的瞬间，沈跃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闪过一片混乱的光影——火灾现场的浓烟、实验室的绿色药剂、404室窗台上的绿萝、还有张启明温和却残忍的笑脸，像快放的电影在她眼里闪过。

　　“别烧……别烧我的绿萝……”沈跃突然抓住于安然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张医生说，只要它活着，林晚就能‘活’过来……”

　　“林晚已经死了，沈跃。”于安然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十年前就死了，是张启明害死了她！”

　　“不……是我……”沈跃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混合着嘴角的白沫，“是我给她注射的再生剂过量，她的细胞才会自燃……张医生说我是‘完美的刽子手’，连剂量都算得刚刚好……”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同时被两个时空的痛苦撕扯着。顾北的共享感知里突然炸开一段清晰的记忆，属于沈跃的记忆——

　　十年前7月12日的实验室，张启明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装有再生剂的注射器：“沈跃，林晚的细胞排斥反应越来越严重，只有加大剂量才能稳住。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应该由你来注射，对吗？”

　　沈跃的手在抖，注射器的针尖离林晚的胳膊只有一厘米。穿红裙的女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还在对她笑：“小跃，没事的，我相信你。”

　　最后，她还是把药剂推了进去。绿色的液体顺着血管流淌，林晚的皮肤瞬间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像有团火在皮下燃烧。

　　“记忆果然是她最痛苦的锁。”秦之焕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她看向那盆绿萝，根须已经拱出地面半尺，缠绕成一个模糊的“4”字，“她快记起关键的部分了。”

　　沈跃突然停止颤抖，眼神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她推开于安然，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绿萝，白大褂的下摆扫过碎石堆，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7月13日那天，林晚不是自燃的。是张启明故意打翻了酒精灯，他说‘实验体失控，必须销毁’……”

　　她蹲在绿萝旁边，指尖轻轻抚摸着叶片：“我把她从火场里拖出来的时候，她还剩最后一口气，说‘绿萝土里有证据’……我没来得及挖，就被张启明打晕了，醒来时已经在疗养院的冰柜里。”

　　绿萝的叶子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根须破土而出，像无数条绿色的蛇，朝着沈跃的方向聚拢。顾北注意到，泥土里露出了半截金属片，反射着最后一丝夕阳的光——是相机胶卷的碎片，比她们之前找到的更多。

　　“证据就在这里！”顾北扑过去想挖，却被根须缠住了脚踝。那些根须带着刺，扎进皮肤里，传来一阵麻痹的痛感，“它们在阻止我们！”

　　于安然挥起消防斧砍断根须，墨绿色的汁液溅在她的吊带裙上，烧出一个个小洞：“沈跃，快让它们停下！你是钥匙，你能控制它们！”

　　沈跃没有动，只是看着缠绕在顾北脚踝上的根须，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为什么要停下呢？这不是你们想要的证据吗？”

　　她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绿光，和变异后的林晚一模一样：“张医生说，只要集齐所有胶卷，就能拼出他的‘永生公式’……你们帮我找到它，好不好？”

　　秦之焕的匕首突然抵在沈跃的后颈，银粉覆盖的针孔在刀刃下泛着光：“别装了，张启明的意识已经占据了你的身体，对吗？”

　　沈跃缓缓回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露出两排细密的白牙，像畸变体的锯齿：“不愧是警察的姐姐，就是聪明。”她抬手抓住秦之焕的匕首，刀刃划破掌心，流出的血却是绿色的，“可惜太晚了，绿萝已经吸收了足够的记忆，404室马上就要‘醒’过来了……”

　　话音刚落，荒地突然开始剧烈震动，铁皮围栏“哐当”一声倒塌，灰尘弥漫中，一栋灰蓝色的公寓楼缓缓从地下升起，墙皮上还沾着未干的泥土，阳台的栏杆上，挂着件熟悉的格子衬衫——正是林深早上在雾里看到的那件。

　　404室的窗口亮着灯，窗台上的绿萝比刚才茂盛了十倍，藤蔓顺着墙壁爬下来，像条绿色的瀑布，将整栋楼缠了个严实。

　　沈跃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于安然接住她时，发现她掌心的绿色血液已经凝固成黑色，像干涸的墨。

　　绿萝的根须终于松开了顾北的脚踝，泥土里露出了完整的胶卷，还有半张被根须缠绕的实验报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永生公式第三步：以记忆为引，以活体为器，唤醒逝者意识……”

　　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在地平线后，公寓楼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传来张启明温和的声音，像在邀请客人：

　　“欢迎来到404室，我的实验体们。”

　　顾北握紧相机，看着那扇敞开的门，突然明白过来——血色疗养院的副本根本没有结束，它只是换了个形式，变成了她们即将踏入的，消失的公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