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灵机一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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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宗议事大殿，天光透过琉璃顶洒下，铺在地面广袤的白玉石上，映出一片温和的清辉。大殿中，长老座尚未满员，几位执事已先行入座，尚未开议，弟子们也未受约束，自觉退至两侧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
褚凌霄脚步轻缓地踏入殿门，青色云纹外袍随着动作轻摆，气质沉静如初雪。他向一执事略一点头，便随意走向角落一隅，未刻意引人注意。
忽然，一道温润却沉稳的声音从他识海中响起，带着极轻的灵力波动：
“来偏殿一趟。”
褚凌霄眸光一敛，没有回应，只是朝大殿东侧一拱，脚步一转，沿着熟悉的走廊朝偏殿行去。
偏殿静谧，香炉里焚着沉木香，缥缈香雾中，褚世真端坐于主位前的茶席之侧，神情从容，手中正缓缓斟着第二盏茶。
“坐。”他抬眸时，脸上无怒无喜，眼底却藏不住熟悉的慈意。
褚凌霄安静走至近前，先行一礼，才在下首落座。茶盏恰好推至他面前，温度尚好，显然主人早就等他多时。
“秘境如何？”褚世真语气轻淡，像随口问起天色。
“还算顺利。”褚凌霄捧起茶盏，垂眸啜饮，回答也不多言。
“你向来话少，但你若真觉得‘顺利’，定不会是这样子坐着。”褚世真一手支颐，微微笑道，“说说看，我听听。”
褚凌霄顿了顿，像是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慢开口道：
“我本打算独自探查赤金凤行踪，遇见段徵后结伴前行。他布下阵法，我以剑助攻，捕获成功……后又一道救了几个宗门弟子。他……受了伤，后由我带出。”
话音落下，偏殿静了片刻。
褚世真轻轻将茶盏放下，手指摩挲着杯沿，眼中却浮起少有的凝重：“一个不是本宗弟子的人，愿为我宗弟子力竭而倒……这份情，该记。”
“我知道。”褚凌霄点头，声音低却坚定，“我已经记下。”
褚世真注视他片刻，忽然换了个话题：“那你对那少年……怎么看？”
褚凌霄微微一愣，随即认真回答：“他很有趣，也很可靠。我……很佩服他。”
“佩服？”褚世真挑眉，“很少听你说起这个词。”
“不是修为上的佩服。”褚凌霄声音轻了些，“他……总能想出很多我们没想到的东西，也总愿意一个人去做那些麻烦事。他让我觉得，修行之外，也有别的价值。”
褚世真听罢，忽而轻笑一声：“你这性子，怕是被他带得跳脱几分了。”
“他会煮饭。”褚凌霄突然冒出一句，“烧烤也做得好。”
“……嗯？”褚世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褚凌霄有些耳尖微红，语气却极认真：“在金梧林那几天，他做饭，我吃饭，吃得挺好。”
褚世真看着他，忽而轻轻一叹。“你长大了。”
殿内香烟缭绕，茶汤微温。
褚世真话音刚落，偏殿门外便传来一道略带急促却不失礼数的声音：
“掌门，诸位长老已悉数到齐，正候您前往。”来人是清风长老。
褚世真点点头，缓声道：“知道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褚凌霄身上一扫，笑道：“走吧，该是我儿练练说话的时候了。”
褚凌霄无声应下，与父亲一同出了偏殿。
大殿之上，诸位长老已依座而坐。玉质座榻排布有序，最前方几位资历最深的长老正在低声交谈，其余人或端坐沉思，或翻阅着手中简册。
褚世真一入殿，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拜见掌门。”
大殿内，一众长老肃然落座，执事弟子已悄然退至殿后。褚世真居于主座之上，面前一方墨玉长案，案上浮现出阵纹投影，列出新生大选各阶段流程。
他微微颔首，开口道：“诸位长老、执事，十年一届之大选将至，事涉宗门基运，务须周全。”
他右手轻抬，指向光幕上的第一列：“外场接引，由浮云峰负责。今年新生较往年略多，长清长老可安排弟子轮值，前后三批接引。”
浮云峰主长清长老躬身应道：“属下已点名三十六名弟子组成接引组，必不致误。”
“好。”褚世真点头，目光转向下一列，“灵根检测与灵识测试，一如既往交由青崖堂执掌。长和、萧炎两位执事，须提前三日校准灵石与灵觉镜，勿使误差。”
“属下领命。”两人齐声。
“初试之后，分流试炼需依照往年经验，按五行属性划归五堂预选，由各堂辅导弟子配合评核。”褚世真目光微顿，“烈阳堂弟子向来心急，试炼引导之责由静水峰协助配伍，免生冲突。”
一位身着青衣的女长老起身拱手：“静水峰谨记。”
褚世真缓缓点头，又道：“至于后场评核，由执律殿与藏经阁轮流坐镇。此番为藏经阁主场，妙如长老执印，是否妥当？”
殿侧一名灰袍老者颔首，声音如钟：“无妨，我阁已调配记录弟子与五位阅卷执事，可应所需。”
“甚好。”褚世真略一拂袖，案上阵纹图变化，呈现出场地分布图，“广场三侧今年改设遮灵屏障，由符堂备阵，夜前布完。”
“已在准备。”符堂一名执事应声道。
“此外，观礼台布设由器峰协助搭建；安全巡查由执律殿派人轮查三日，内外各设八处灵障支点。”
他话音落定，整个议事殿已寂然无声。褚世真目光平稳，语气不疾不徐：
“诸位若有补充，尽可直言。”
沉默片刻后，清风长老道：“弟子巡视名册尚未定下，需各峰配合。”
“各峰掌事三日内将人选呈上。”褚世真颔首。
又有一执事轻声问：“初入山门的居所安排，由谁牵头？”
“此事属后勤，交由云阙堂负责，照旧按灵根资质分组入住。”褚世真已信手翻过浮影最后一页，“若无异议，今日便定此案。”
众人拱手：“谨遵掌门之令。”
“诸位辛苦。”褚世真温声道，“散会前，各堂再会同一炷香时间，细查各自名单细节。五日后，飞云山门重启，广迎天下俊才。”
大殿内灵光缓缓熄去，众人纷纷起身，面容凝重，却步伐稳健。
新生大选作为十年一度的盛事，筹备自有其规程。自大殿定议后，各堂口便已开始依照既定流程分头开展工作。
褚凌霄作为掌门之子，虽非总负责人，却被分派至观礼台及周边布防一线的事务协调，主要负责与符堂、器峰及执律殿三方之间的沟通调度。
这是个麻烦而不显眼的差事——观礼台看似只是外围构件，实则关系着宗门颜面、迎新礼仪与宾客安置，又必须与防御灵阵、外围结界相配合，三方牵扯，细节繁复。
他照章行事，从不推诿。只是近几日来，段徵发现他在宗门间走动的频率明显增多。
有时是符堂调整灵纹图纸，却未及时知会器峰，导致构架迟迟未能定位；有时是执律殿巡视路线略有偏差，恰好与外场布阵重合，需重新规划。
这类事情，原本不该全落在褚凌霄一人头上，但因负责三方之间衔接的弟子偶有疏漏，导致他常需亲自出面补位。
有一日清晨，段徵路过西南演武场时，远远看见褚凌霄正同一名符堂执事低声交谈，眉头紧蹙。那执事手中拿着两份略有差异的布阵图，神情有些无奈，似是在解释错位缘由。
“你若昨日便送来图纸，”褚凌霄声音不高，却清晰，“器峰那边今日就能进场。再拖下去，前后台布置都要改期。”
那执事微微低头，态度尚称恭敬，却能看出几分心虚。
“我不是说你，”褚凌霄语气缓了一分，“只是人多事务杂，靠口头传话，终归易出岔子。”
段徵停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这样的情形并非常态。飞天宗体系庞大，层级分明，按理说不会因区区一份图纸延误全局。但当筹备工作铺开，堂口之间协调频繁，只靠口头传讯与人力转告，难免有时滞后，难以兼顾。
他垂眸想了想，未作声，只记在心里。
灵台峰晨暮清净，山风穿林而过，带着松脂与沉香的味道。
养伤已近月余，段徵每日起身之后，仍旧会照例煮一壶粥，收拾屋内，再坐至案前，展开图纸。
案上的图纸摊开已久，边角略显卷翘，正是他在秘境中草绘出的那份“灵识远传装置”初稿。
那时局势紧迫，灵力波动紊乱，他尝试构建简化版灵阵，却频频受制于外界干扰，阵基稳定度始终不达标。最后在金梧林中临时布设的阵法，虽堪用，却离他想要的效果差得太远。
他向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到飞天宗之后，他便悄悄开始了系统化的试验。先从碧灵石中筛选出最适合稳定传导的几种石料，再以控灵符阵试图将信息压缩进低频灵波中，减少散失；每一块引灵金片的厚度、每一道辅助纹的角度，他都亲自试验，不厌其烦地记录、比对、调整。
失败一再发生。灵波延迟、讯息扭曲、阵纹重叠干扰，一整组传导环在启动时炸得他一手灰......
他不急，但从不松懈。
这天清晨，天刚亮时他就起了，围裙系得一丝不苟，煮了一锅药膳粥后才坐回案前，开始第十七次构型调试。直到午后时分，随着接连十几颗碧石灵光稳定亮起，阵纹无一错位，信息从一端传至另一端仅用了六十五息。
他怔了一瞬，随即脱力般靠在椅背上，终于成功了！
他重新做了一次完整封装，从器型、铭刻到灵阵绑定，一共制出15枚。
每一枚器形皆为长方形式样，轻巧适手，表面覆盖银纹外层，中心嵌着一块经过调谐的碧灵石。下方两寸，留有灵识绑定符文接口，使用者仅需输入微量灵力即可完成个人识别。
没有起什么名，他将15台灵器包在柔布中，动作细致地一一抚平包角。封布前，他又检查了一遍碧石的亮度，确认光泽稳定才收手。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至少能帮点忙。”
然后拎起布囊，出了灵台峰的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