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人和血 ...
-
今年是玉珠拜哪吒为师后的第五十个年头。
清晨起来推开门，玉珠发现森林的草地结了一层霜，不久就会下雪了。
访客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白雾，轻薄的，如他的呼吸般轻盈。
“请哪吒一见。”老君笑得温润，还和玉珠打招呼，“好久不见，玉珠姑娘。”
玉珠低身作揖：“见过老君。”
老君的眼神在玉珠手腕的金镯上停留了一瞬，他认出那是乾坤圈，并不惊讶。
“哪吒大人应该还没起床，不介意的话，您可以进屋等。”玉珠拉开大门，做出‘请’的姿势。
“诶？”老君没想到哪吒这里还挺好客，“那便打扰了。”
玉珠把老君领到厅房，又斟了杯热茶，龙井茶香缭绕，老君也道出此行来意。
“玄离已至瓶颈，还望哪吒大人指点一二。”
玉珠听过玄离的名字，火系的强者，炎帝的徒弟，斗帅宫的不败神话……总之，非常强大。
“他不是……已经成仙了吗？”玉珠疑惑道。
老君抿了一口茶：“成仙只是能够打开灵质空间，并非一飞冲天。”
“修炼之路，道阻且长啊……”
玉珠听哪吒说起过老君和玄离的事情，此刻也不免沉默。
“爱之深，则为其计深远。”玉珠缓缓说，“玄离大人会理解您的。”
老君浅笑：“他可没上过学。”哪懂这些道理。
玉珠沉默时，手腕乾坤圈微微震动，哪吒此时推门而入，语气懒散：“玉珠啊，有客人怎么不叫我？”
“是我唐突。”老君为哪吒倒了杯茶，飞到玉珠旁边的桌上。
哪吒自然地坐在玉珠身旁：“是挺突然，先说好处吧。”
“条件任你提。”老君来得有准备，他一向出手阔绰。
哪吒撑着脸，头上的髻几乎要戳到玉珠眼前：“如果我说我要天明珠呢？”
老君抬眼看他，早有预料地说：“天明珠对玉珠姑娘没用，我建议你换一个。”
玉珠错愕地转头：“哪吒大人？”
哪吒抬手，阻拦了她的话语，随机直起身问：“那你还有什么？”
“别的不敢说。”老君微微一笑，“无主空间我倒有挺多。”
哪吒思考片刻，觉得这东西也不错，点点头：“行，那就这样吧。”
哪吒在和老君离开之前，按照惯例和玉珠叮嘱：“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凡事留个心眼……总之，有什么事就叫我。”
老君在一旁默默听着，不禁吐槽：“你也啰嗦起来了啊，年纪到了吗……”
哪吒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啊你？”
玉珠尴尬地笑着：“我知道了哪吒大人，我保证这次不会被骗了。”
哪吒半抬起手，挥了挥：“好，等我回来。”
等到玉珠消失在视线中，老君试探性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没事。”哪吒不经意地说，“一些小喽啰而已，跑到这里来挑衅我。”
那些暗地里的势力，派些杂鱼装作迷路的人，不远万里地来试探。
哪吒嗤笑一声，以为演西游记呢，白骨精的下场他们不知道吗？
也就玉珠脑子单纯，简直和那唐僧一样好骗。
老君笑着，面色却正经起来：“不只是试探你吧。”
“哼。”哪吒开口，“你也不傻，我只是个幌子，他们关心的是会馆。”
老君沉默了，哪吒见他不说话，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一声叹息消散在初冬的冷气之中，老君垂着眼：“还不是时候。”
“连我也不能说？”
老君摇摇头。
“先说好。”哪吒转过头，直视前方，“无论你在做什么计划，要记得还有条命拴在那伽身上。”
老君褪去了笑容：“他身上的命还少吗？”
“所以你必须要十分谨慎。”哪吒语气严肃，“不仅仅是她们，还有会馆的未来，也要考虑清楚。”
老君没有做出回应，只是看着前方，白茫茫一片的天空。
玉珠站在院内，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还未看清形状就已经融化——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北域从来不下雪。”那伽的眼前是一片晴朗阳光，一如既往的好天气。
最近一段时间，那伽总是出现在玉珠脑海中的各个角落，连梦里也不停息。
玉珠曾问过他到底想做什么，那伽只淡淡地说了句：“太无聊了。”
玉珠知道他又开始犯病，也不搭理他，只当他的声音不存在，对那些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北域景色也视若无睹。
她以为这样那伽就会停止对她的骚扰。
直到今晚，他吃了个女孩。
玉珠喘着粗气地看着他撕咬下一块鲜血淋漓的小臂，再划开对方的腹部，挑出其中的内脏，送入嘴里细细品尝。
“人的味道，你尝过吗？”那伽挑衅地说，语气十分恶劣，伴随着恶趣味，回响在玉珠耳边。
玉珠恍惚间看到自己的手也沾满血肉，嘴里似乎尝到血液的腥甜。
“清凝姑娘真是厉害，你现在吃人，负担要小不少吧。”玉珠面无表情，“只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
那伽擦了擦嘴角：“我当然想活着，不然当初我忙活什么呢？要不是被摆了一道，也不至于现在被困在北域，看着你在外边逍遥。”
玉珠毫不客气地骂他：“想活着就老老实实治病，一边吃人一边治，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那伽好一阵没出声，不一会儿又轻笑起来：“你就仗着我出不去，现在居然敢骂我……”
他处理了尸体，又清洗了身上的血迹，懒洋洋地往后一趟，嘴角还带着笑：“不过，你是在关心我了？”
玉珠觉得此人脸皮厚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只是希望你晚点死。”玉珠想起下界生活着的人们和无辜的李清凝，“在想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法之前，你要好好活着。”
那伽忽然觉得乏味极了：“我错了，或许你死了比较好。”
玉珠笑出了声：“不想要我回去陪你了？”
那伽也扯着嘴角笑道：“我担心你回来也会把我气死。”
玉珠靠着房间的木窗，抬头看天空中纷纷飘落的雪，轻声说：“我不会回去了，我还是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
那伽想，只要他的一个念头，北域可以变成任何样子，她为什么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他忘了，玉珠从不求他些什么，也没把他当神来看过。
于是那伽没有开口，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出于无聊的心态，想为玉珠的生活添点堵，她不高兴，活得不顺心，他就开心，就是这样简单。
玉珠要是真敢回北域，那伽一定会吃了她，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气死外边那些人才好。
最终玉珠在那伽的沉默中睡去，梦中又见到那张饱含恐惧和绝望的脸，那是幻灭的神子，多么无辜。
玉珠注视着那双死不冥目的眼睛，她说过不会为她们的死而感到愧疚。
但哪吒大人说得对，她就是心太软。
等哪吒回到山中宅邸之时，已是深夜，但玉珠没睡，坐在他房门前静静地等。
“还不睡？”哪吒走向她，带着夜晚的冷气，但当他坐在身边时，又像是一团火焰般温暖。
玉珠一身寒气，摇了摇头：“在等哪吒大人。”
“等我干啥？”哪吒不解地偏头，瞥见她的神色，又见她灵力紊乱，心下了然道：“做噩梦了？”
玉珠道：“我只是担心哪吒大人有没有受伤。”
“好着呢。”哪吒笑了一声，想到些什么，“来，把手伸出来。”
玉珠摊开掌心，哪吒便往玉珠的手心里放了一枚小小的戒指：“这个空间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也算弥补了你的遗憾，成不成仙的，不就这点区别吗？”
小小的戒指泛着月光般温润的光芒，玉珠摩挲着，直到冰冷的金属变得温热，才握在手心，郑重地向哪吒道谢：“哪吒大人……谢谢你。”
哪吒自认为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一向仁义，既认了玉珠做徒弟，不可能有亏待她的道理。
哪吒张嘴时，也呼出淡淡的白雾：“我这次碰上了阎明。”
此去一行，老君并非只找了哪吒。
“她说有个任务给你。”
西边的某个镇子上出现了吃人的妖怪，被人类抓住打个半死，现在关在大牢里等死。
杀人偿命，玉珠听后只能想到这个词，梦里那些流淌的血和破碎的身体还残存着余温，让她放弃了睡觉，整夜独坐着看月亮。
但玉珠的任务是救出这个妖精。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人和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