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我可是修仙的！》栖竹醺

15、千金买骨

　　尖叫声、桌椅碰撞声、瓷器碎裂声瞬间炸开！原本优雅从容的贵女们花容失色，惊惶失措地向后退避，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人潮如怒涛般涌动，将华丽的宴席冲撞得东倒西歪。

　　“小姐小心！”

　　几乎在异变发生的同一瞬间，莫轻寒的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侧身抢上前，并非简单格挡，而是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用自己相对瘦削的后背完全护住唐书华，将其与混乱的人群和可能的流矢隔开，同时一手迅速拉住唐书华的手臂，低喝道：“这边！”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飞速扫过混乱的大厅，试图从那晃动的光影和惊惶的人影中锁定刺客的方位与数量。

　　定是刚才假山后的那两人！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选择在此时动手！

　　“书韵，跟紧我，自己当心！”唐书华的声音在莫轻寒身后响起，虽免不了一丝紧绷，却异常冷静，她并未慌乱挣扎，反而顺势而为，更提醒莫轻寒注意自身安全。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身影也动了！

　　画黛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灵猫般敏捷一闪，已然护在唐书华的侧前方，与莫轻寒形成了前后夹护之势。

　　她纤手迅速探入发髻，拔下一根看似普通的乌木簪，只听极轻微的“咔”一声，那簪尾竟弹出一截寒光闪闪的锐利尖刃！

　　她反手紧握簪柄，姿态沉稳，目光冰冷地警戒着侧翼可能的威胁，与莫轻寒护持的方向互为犄角。

　　一时间，三人形成了一个微小却稳固的防御圈。

　　莫轻寒以身为盾，护着唐书华向相对安全的角落移动；画黛则手持利刃，眼神如电，精准地格开撞过来的人群和飞溅的杂物，为她们开辟道路并警惕着暗处的杀机。

　　虽危机四伏，但两人默契地将唐书华护得严严实实。

　　“小姐别怕。”画黛的声音低沉而镇定，简短地安抚了一句。

　　唐书华被两人牢牢护在中间，感受着来自前后两方的保护，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配合着她们的步伐快速移动。

　　刀光剑影在不远处闪烁，侍卫的呼喝声、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

　　在这片混乱与杀机中，主仆三人彼此依靠、相互照应，宛如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

　　等到了安全地方，莫轻寒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刺客和三皇子身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兴奋和杀意！

　　机会！天赐良机！这突然出现的刺客，简直是替她制造了绝佳的机会！

　　三皇子显然也受了惊吓，脸色微白，但他身边的护卫反应极快！

　　两名一直看似普通宾客的随从瞬间暴起，刀光出鞘，悍不畏死地迎上刺客，将其死死缠住！

　　三皇子一行人看起来节节败退，他的两个护卫明显不是这位刺客的对手。

　　莫轻寒脑中念头飞转：此刻若她奋不顾身地冲过去，哪怕只是替三皇子挡一下，受点轻伤，必定能引起他的注意！这是接近他、获取信任、打入那个核心圈子最快的捷径！

　　复仇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理智，她的肌肉绷紧，几乎要立刻付诸行动——

　　就在她脚尖即将发力冲出的那一刹那！一只微凉的手猛地从侧面伸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意味。

　　莫轻寒浑身一僵，愕然回头。

　　是唐书华！

　　混乱的人群中，唐书华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冷静。

　　她没有看那激烈的打斗，目光正正落在莫轻寒脸上，那双总是温婉柔和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不赞同、甚至是一丝极淡的警告。

　　她微微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别去。”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熄灭了莫轻寒胸腔中翻腾的躁动和杀意。

　　她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三皇子何等身份？他为何会突然来到这场宴会？连画黛都随身带着能护主的武器，难道这些侍卫就真的如此不堪？况且难道三皇子出行，护卫就只有这么几个？

　　三皇子根本不需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去救驾！

　　她若在此刻冲出去，说不定不能得到三皇子的青睐，甚至可能会引起三皇子的忌惮，别又把自己打成和刺客一伙的，到时候周学庭那边自己还没摆脱嫌疑，现在又多背一个案子。

　　莫轻寒冷静下来，不再想着冲出去，看着唐书华抓住自己的手，微凉的寒意蔓延到她的脊骨。

　　为什么要抓住自己？难道她早已看出自己的目的了？

　　她低下头，掩去眼中所有情绪，顺着唐书华拉扯的力道，往后缩了缩，重新变回那个受到惊吓、紧紧依偎着主人寻求庇护的小丫鬟模样，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小姐……奴婢，奴婢好怕……”

　　唐书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已经被护卫牢牢保护起来的三皇子方向，语气平静地安抚道：“没事了，护卫们都在。”

　　随着刺客逐渐逼近三皇子，另有数名暗卫从廊柱后、假山旁闪电般掠出，迅速组成人墙，将三皇子护在中心，刺客一时不察，竟被一名暗卫找准时机，一脚踢中手腕，短刃脱手而飞！
　　刺客身形一顿，露出破绽，瞬间被数名护卫围攻，几个回合下来，便被制伏在地。

　　宴会厅内的混乱逐渐平息，宾客们或坐或立，神色各异，但都目光炯炯地盯着那被制伏的刺客。

　　三皇子的身影在护卫的簇拥下若隐若现。

　　三皇子虽然受惊，但依旧保持着皇室风度，温言安抚着受惊的众人，只是那笑容底下，难免多了几分可怕的阴沉。

　　宴会自是无法再继续，众人惊魂未定地纷纷告辞。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画黛依旧警惕地注意着车外的情况。唐书华闭目养神，看不出喜怒。莫轻寒则垂着头，心中波涛汹涌。

　　今日之事，凶险万分。她差一点就因一时冲动而铸成大错。唐书华的阻止，及时又致命……这位看似温婉无害的大家小姐，其观察力和心思敏锐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复仇之路，漫长而艰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而唐书华……她究竟知道了多少？她又会成为自己计划中的变数，还是……可能的助力？莫轻寒发现，她有些看不透这位收留了自己的小姐了。

　　回到府中，暖黄的烛光驱散了大家心中的不安，但略微晃动的影子，仿佛也如同莫轻寒的心一般难以安定。

　　唐书华随便找了个由头，便让受了惊吓的画黛先回房歇息了。

　　室内便只剩下了她与莫轻寒二人。看似安静的屋内，却涌动着别样的气氛。

　　梳妆台前，莫轻寒低垂着眼眸，认真而专注地给唐书华拆卸发簪，仔细梳理着每一根发丝。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控制自己的思想，努力忽略那道从铜镜中透过来的眼神，充满了试探的意味。

　　她想到那微凉的手心，深知对方已经怀疑，甚至确定自己不仅仅是一个流落山贼窝中的女子。但她还未想好自己是否该把事情透露给这位相似仅仅月余、给予她庇护的小姐。

　　毕竟，这件事太过重大，关乎她的身世与家族的秘密。甚至自己还不清楚那个杀手是谁，他背后的主人又是谁。若是自己贸然开口，恐怕害人害己。

　　唐书华通过镜面，见莫轻寒一直沉默不语，头也不抬地研究着自己的发型，心中已经了然。既然她不愿坦诚相待，她亦不会强人所难，每个人都有心中难以向外人道的秘密。

　　最后一支玉簪被取下，如墨青丝披泻而下。唐书华轻轻抬手，止住了莫轻寒要继续梳理的动作。她转过身，并未疾言厉色，而是轻轻握住了莫轻寒微凉的手腕，目光沉静地看向她。

　　“书韵，”唐书华拉过她，坐到自己身边，“我们相识也有月余，虽时日尚浅，但我既然留你在身边，我必定是信任你的。或许是惜你之才，或许是怜你之遇，这信任，于我而言，亦是一场‘千金买骨’的期许。”

　　“然而，”她话锋微转，声音依旧平和，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信任并非纵容，期许亦非盲从。我唐家能立足至今，靠的从不是天真烂漫。我既为唐家女，有些底线，便不容触碰。”

　　莫轻寒听了这话，立马想起身表忠心，却又被她握住了双手。

　　“不过，你既入我唐家门，便受我唐家庇护。只要是小事，我自会替你遮掩一二，但若是大事，你万不可瞒我。”她语声温和，指间轻抚过莫轻寒的手背，似要传递一丝暖意。

　　“莫要让我失望，也莫要让自己行差踏错，再无回头之路。”

　　莫轻寒抬眼，对上唐书华沉静如水的眸子，心头一颤。

　　唐书华的话，像一把裹着天鹅绒的匕首，温柔地抵在了她的命门上。没有一句直接的威胁，却用最典雅的语言，传达了最明确的警示——我知道你不简单，我暂且容你，但我的信任有限，我的家族不容有失。

　　唐书华说完，不再观察她的神情，而是自顾自地拿起玉梳，轻柔地梳理着长发，任凭莫轻寒自己品味刚刚的那番话。

　　烛光在两人之间投下柔和的晕圈，映得莫轻寒眼底的挣扎清晰可见——她想起那夜山贼窝中的刀光血影，想起家族覆灭的阴影，还有那神秘杀手冰冷的眼神。秘密如鲠在喉，几欲脱口而出，却又被理智生生压回。

　　她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喉间轻动，终究化作一声低叹。

　　然后她走到梳妆台前，默默地、更加认真地履行着一个丫鬟的职责，将梳妆台收拾得一丝不苟。

　　再为唐书华斟一杯温茶。茶香袅袅升起，氤氲了铜镜中倒映的侧影，也冲淡了室内凝滞的空气。

　　唐书华端起茶盏，感受着茶透出的暖意。喝上一口，暖茶缓缓流进心里，今日之事所带来的紧张，这才真正平复下来。

　　无声的行为，即是她的回应。

　　而彼此心照不宣的试探与底线，已在这暗藏机锋的对话中，悄然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