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同学，能不能多看我一眼》冬无眠

7、赴约

　　江今安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好人，自然昨天答应江照眠的请求也没有落实，江今安想尽快给江照眠办理退学手续，让她转到国外去。
　　“为什么那么着急赶回来让我退学？”江照眠坐在江今安的车内，压抑的气息充斥在狭小的空间，她望向窗外，时间正一分一秒走过，不会因为约定而停留。
　　“我和你妈妈想了想这些年亏欠你太多了。”江今安启动车子，准备送江照眠回家，“我不需要这些。”
　　一整天时间，江今安会时不时刻意提起出国的事，他夸大其词说着外婆的病有多严重，外婆有多想见他，而江照眠只是默默听着，说不出一句话。
　　她从昨天到现在只感觉自己似乎咬了一口柠檬糖，酸酸涩涩，品不出其中的甜味。说要弥补她，但这8年对江照眠不闻不问，说对她有亏欠，但从来没想过采纳一下她自己的意见。
　　“我想回学校。”江照眠拿出手机，这次她没有躲藏，她不想再当江今安心中的那个乖巧懂事的小眠，她想做回自己，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是活生生的人。
　　“那么晚过去就只能上晚自习了，爸爸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江今安开着车往饭店方向开去，依旧没有听江照眠的一点意见，采纳一点她的想法。
　　开车的人是江今安，江照眠没办法掉头就跑，她只能打开聊天软件看了看，已经99+。
　　林同学：“什么时候回来。”
　　林同学：“江同学，你迟到了。”
　　林同学：“日落我帮你看了。”
　　接下来是一张林书禾拍的照片，画面里面，夕阳的余晖填充了整片天，天空泛起一片黄晕，学校里面的长寿树点缀夕阳，前方有一张长椅，上面空无一人。
　　那里本该坐着她们，夕阳本该落入她们的眼眸，此刻却只能记录在相机中，江照眠看到照片时日落早已消失，这是一张准时的日落，看到的却是一个迟到的人。
　　警长猫：“因为你的照片，我没有迟到，我看到了。”
　　警长猫：“家里出了点事，明天我一定陪你看。”
　　林同学：“嗯，我等你。”这条消息几乎是秒回，不知道是恰好看到还是等了很久。
　　晚饭过后，江照眠开始上网搜索如何检查房间是否有摄像头，她跟着网上一系列的操作，最后得知了答案。
　　客厅插座藏了一个，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也藏了几个，房间正对着床有一个，厕所没有，书房有一个，阳台厨房各有一个。
　　那个她认为很安全的家在此刻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他们躲在黑暗的角落，做着最恶心的事情，却在道德制高点无情绑架。
　　她要逃，越走越远好。
　　很疯狂的决定，但是她做到了，就在当晚，江今安出门办事时，她跑了。
　　江照眠向来都是很乖巧懂事的形象，她喜欢安稳的环境，喜欢有计划有准备的事情，但这次没有，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没有准备没有计划，有的是一颗逃跑的心，是对自由与自我的向往和追求。
　　当她一口气跑到学校时，她愣住了，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学校都熄灯睡觉了，她跑来学校有什么用呢？
　　宋伊睡得早，家里人都在，她没敢去打扰，在附近住的还有谁能帮她？她不知道，但她有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江照眠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个饭团，晚饭她吃得不踏实，江今安啥都给她塞，给她夹了一堆肥肉，江照眠只能吃着白饭，啃着薄饼，很草率吃了下去。
　　说好弥补，但从来没了解过江照眠，作为亲生父亲，他没有陈叙白半点好。
　　江照眠咬着加热好的饭团，外面是无尽的黑暗，偶尔传来远处喇叭声，街上的人撑着伞急匆匆往家赶，下雨了，但她好像不知道去哪，她感觉自己没有家。
　　她听着雨声，今年下雨似乎格外频繁，但有了雨的陪伴，她心里头踏实了不少，甚至掏出手机发了个朋友圈。
　　警长猫：“免费宠物领养警长猫一只，过时不候。”
　　发完朋友圈，她自己都笑了，半夜11点半，怎么会有人来呢？
　　“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原来有人和自己一样无家可归吗？江照眠一边小口咬着饭团一边回头看向门口，没有人。
　　原来是误触吗？
　　她回头继续嚼着饭团，打开手机刷新了一下，居然有人点赞了她的朋友圈，还评论了。
　　林同学：“我可以吗？”
　　是在开玩笑吧！想着第一天加林书禾微信时，林书禾也熬到那么晚都没睡，明天是周六，在学生时代，周五到周六期间晚上那段时光无比珍贵，尽管都熬夜熬到疯狂打哈欠，疯狂流眼泪，也舍不得睡觉，生怕一睡转眼又要回学校。
　　盯着手机屏幕有些出了神，江照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旁边坐下来一个人，那个人的墨发随意束起，眼角微微上扬，双手插在长裤的口袋里，静静看着她，她有一双能装下夕阳的桃花眼，那个人叫林书禾。
　　“江照眠同学，我来迟了吗？”
　　江照眠直到被林书禾提回家那刻都有些恍惚，她只知道自己看到林书禾那刻似乎叫出了声，然后林书禾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帮她外套拉链拉到最高，最后林书禾似乎说了什么，她一句都记不清。
　　她只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人在半夜回她消息，看她朋友圈，会在她随口一说时，真的过来帮她。
　　“咋了？被冻傻了吗？一句话都不说。”林书禾脱下外套，给江照眠打了杯热水，“要不要开暖气？”
　　江照眠错愕地摇了摇头，“不冷，都没到冬天呢。”林书禾没听江照眠的话，很自然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很平常碰了碰江照眠的手，“都要冻僵了，还说不冷。”
　　然后暖气就被打开了，就像被太阳包裹着。江照眠终于抬头到处望了望，林书禾家里没有其他人，她的家装饰得很简单，朴素的软沙发，一台电视，几把椅子叠在一起，然后在沙发前面有着一张玻璃台，上面放着林书禾为她打好的热水。
　　“这么晚你还没睡吗？”江照眠把拉链往下拉了拉，林书禾正在翻找冰箱。“没那么早，明天周六。”
　　“这样啊，你是要做吃的吗？我来帮你怎么样，我手艺老好了，宋伊认可大厨。”江照眠把袖子往上扯了扯，跃跃欲试。
　　“不是，给我刚认领的猫做。”林书禾终于从冰箱里找到一包速食热干面，她翻到背后正研究怎么煮，不料江照眠拍了拍她的肩说：“我来。”
　　就这样，外面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江照眠从厨房里端出热乎乎的热干面，香气直钻鼻子，林书禾走过去接了过来，把暖气对准了江照眠。
　　“暖气不用了，现在已经不冷了，快尝尝怎么样。”江照眠歪头撑着脸，看着林书禾一边吃面一边点头，“你不饿吗？”
　　“不饿，我刚刚吃了饭团。”林书禾还是给她拿了个碗，夹了一半给她吃。看着江照眠一边嘟嘟囔囔说不饿，一边把面往嘴里送，她知道，江照眠口是心非。
　　面吃完了，林书禾清洗用具后已经凌晨一点，江照眠点开手机刷着视频，其实她一直想问林书禾为什么家里面没有人，难道她和自己一样吗？不不不，林书禾才不会和自己一样，她会有着幸福的家庭，她没开口问林书禾，林书禾也没问她为什么自己在外面，两人只是一起刷刷视频，然后听了听雨声，很有边界感。
　　这是第三次和林书禾听雨，自从林书禾到来，她发现的每场雨都不再只有自己。
　　听着听着江照眠似乎就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入睡的，不知道自己睡在哪里，反正就是睡着了，那一晚，是这一年睡得最踏实的一晚，因为屋檐下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
　　小雨润湿了大地，早上起来湿润的空气伴随香气扑鼻而来。林书禾煮了煎蛋正准备叫江照眠起床，居然就发现江照眠已经裹着被子坐在床头。
　　经过一晚上，江照眠心情好了不少，看到林书禾先是愣了愣，然后给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林同学，你居然起那么早啊！”
　　“不早，已经10点了，还要写作业。”林书禾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涌进房间。江照眠其实有点好奇林书禾昨天睡在哪里，毕竟她的家只有一张单人床，自己睡姿比较奔放，能从床头睡到床尾，但她没问。
　　“哦对，我的作业好像没拿到，那我是不是写不了了。”江照眠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林书禾眨了眨眼，林书禾低头叠起被子，“我带回来了，你的作业。”
　　“？！......"
　　草草结束早餐，江照眠就开始疯狂补起了作业，一天半没去学校，作业就翻了一倍，简直让人两眼一黑。
　　如果我能开挂就好了。
　　开挂？不就是自己的读心术吗？
　　“林同学，你看我一眼！！！”江照眠瞪着眼睛朝林书禾凑近了点，“不看，写作业。”林书禾很无情拒绝了。
　　“看我一眼嘛！你以前都会的。”
　　“不要。”
　　“就一下好嘛！”
　　林书禾抬头，江照眠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差点就要庆祝了。结果林书禾迅速转过头看了一眼江照眠，然后很利落低下头，抓起笔继续写起作业，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江照眠根本没反应过来。
　　什么啊！！
　　“林同学，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
　　“你又没说看多久。”林书禾依旧写着作业，但自己都感觉好笑，很罕见笑出了声。
　　“多看我一眼。”
　　最后江照眠如愿以偿，得到读心术的能力，她看见林书禾写英语，她就跟着写英语，林书禾想到一个答案，她就跟着写了一个答案。
　　周五放学时，林书禾已经完成一部分作业，所以速度快了很多，就这样林书禾完成作业时，江照眠也只差晚自习落下的，这些林书禾早就写完，所以江照眠老老实实自己动笔，林书禾点了份外卖当晚餐。
　　两人一写起作业就忘了时间，中午就吃了点面包，江照眠吃得少，林书禾又给她买了罐八宝粥，看着她吃下肚，才继续写作业。
　　“终于大功告成啦！”江照眠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很爽快把笔放了下来，看见林书禾点的东西都是自己爱吃的，她感慨林书禾和自己胃口真像。
　　打包盒都已经打开了，结果江照眠电话响了，是江今安。看到电话那刻，江照眠有种从梦中觉醒的感觉，她能躲着江今安，但躲不了一辈子，林书禾也不能收留自己一辈子。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走去阳台接了电话。
　　“小眠你在哪？”江今安那边有点吵，似乎是在小吃街上，“爸爸以为你早就睡了，结果早上发现你不见了，你妈妈说你昨晚走了，你去哪了？”
　　“没去哪，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江照眠面无表情说道，“爸爸妈妈干了什么你不满意了，你说出来，我们改好吗？你先回家，爸爸给你买了吃的，看你估计消气了，我才打电话的。”
　　确实消气了，但现在不了，她本来约定好和林书禾明早看日出，然后才回家，这样就算被骂，她也心甘情愿，结果江今安太擅长打破梦境了。
　　她没办法反抗江今安，她没有勇气。
　　临走时，她给林书禾偷偷塞了一百的现金表示感谢，然后给她送了个蒲公英信封，这是蒲公英的约定，等风来了，她们便会相聚。
　　江照眠笑着说：“我下次一定会赴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