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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实验室的碎光 ...

  •   2035年3月17日,凌晨2点17分。

      林砚的左手腕在发抖。

      金属操作台的凉意透过棉质手套渗进来,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盯着全息屏上跳动的数据流。那些绿色光带原本该像心跳般规律起伏,此刻却像被搅乱的星河,忽明忽暗地闪烁。

      “耦合率又跌了0.1%。”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刻意压着的平稳,“沈逾,把粒子束流调小0.5%。”

      对面实验台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沈逾直起身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他发亮的眼睛:“林砚,你觉不觉得今天的粒子对撞频率……有点像我们第一次成功观测到纠缠态那天?”

      林砚没接话。他余光瞥见沈逾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片细碎的金属光泽——那是他昨天熬夜帮沈逾焊的接口,焊锡还没完全冷却。年轻人总爱犯这种急脾气,明明该等冷却后再移动设备,却非要急着验证新参数。

      “林砚?”沈逾的声音里多了丝笑意,“你又在走神。”

      “没。”林砚低头敲键盘,指尖在触控板上顿了顿,“把参数调小。”

      “可是——”

      警报声就是这时候炸响的。

      红色警示灯撕裂黑暗,像一把烧红的刀劈开了实验室的寂静。粒子对撞机的核心舱发出刺耳的尖啸,金属舱体剧烈震颤,操作台上的仪器纷纷跳红。林砚扑过去想拉沈逾,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他的额头撞在操作台边缘,鲜血立刻涌出来,糊住了视线。

      朦胧中,他看见沈逾的身影在强光里“碎裂”。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沈逾的身体先是边缘泛起涟漪,像一滴墨汁掉进清水里,接着整个人化作无数光点,朝四面八方飞溅。林砚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他想抓住那些光点,可指尖穿过的只有空气。最后一刻,他听见沈逾的声音,带着点困惑的温柔:“砚砚,别怕……”

      三天后,林砚坐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盯着桌面上的半块实验记录本。

      封皮是沈逾常用的蓝黑钢笔写的“量子态稳定性实验”,字迹被血浸透,像一朵凝固的花。血迹已经干涸,却仍有淡淡的铁锈味钻进鼻腔,和三天前实验室里残留的焦糊味重叠在一起。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林砚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指腹蹭过叶脉时,忽然想起沈逾总爱说:“梧桐叶的纹路像不像量子纠缠的轨迹?明明分开了,却又紧紧连在一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有道淡白色的疤痕,是大学时做实验被烫伤的。当时沈逾急得差点哭出来,边骂他“笨蛋”边翻遍整个实验室找烫伤膏,最后用棉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他伤口上:“下次再犯这种错,我就把你焊进粒子对撞机里。”

      现在,那道疤还在,可沈逾,却好像真的“不存在”了。

      “林研究员,你需要休息。”助理小周敲了敲门,端来一杯热咖啡,“医生说你最近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林砚没接话。他盯着咖啡杯里的涟漪,忽然想起沈逾总爱在自己的咖啡里加两滴蜂蜜,说“这样喝起来像春天的风”。可小周递来的咖啡,飘着浓郁的焦糖香——是他自己的习惯。

      “拿走。”林砚的声音很冷,“再泡一杯,加两滴蜂蜜。”

      小周愣了一下,转身出去。林砚站起身,走到实验室的储物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躺着一把钥匙,是沈逾的实验台钥匙,他昨天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此刻却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却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突然变得滚烫。

      “叮——”

      手机又响了,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想救他吗?来B3实验室,带上沈逾的实验记录本。”

      林砚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抓起桌上的半块记录本,冲出了实验室。

      B3实验室位于研究所的地下三层。林砚顺着楼梯往下走时,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锣。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贴满旧实验海报的墙上——其中一张是他和沈逾的大头贴,背景是大学实验室的白墙,两人歪着头笑,沈逾的梨涡比现在更深。

      “当时说要在这里拍结婚照的。”林砚听见自己低声说。

      电梯“叮”的一声开门,B3实验室的门禁已经失效。他推开门,霉味混着金属锈蚀的气味涌出来。实验室中央的实验台上落满灰尘,却有一盏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打在一个银色装置上——那是沈逾去年做的“未完成穿越装置”,说是想试试“把意识送到过去”,结果被研究所禁止了。

      装置表面刻着复杂的量子线路,有些地方还留着铅笔印,是沈逾画草稿时留下的。林砚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层薄灰,却在某个瞬间,他突然僵住了。

      装置旁边的操作台上,放着半块融化的冰淇淋。

      草莓味的,甜腻的香气混着霉味钻进鼻腔。林砚记得,沈逾总爱买这种冰淇淋,说“奶香味浓,像你煮的焦糖拿铁”。可今天是3月17日,研究所的零食间每周三才会补货,而沈逾上周刚因为胃疼被医生勒令戒糖。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拿起冰淇淋包装纸。背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是沈逾的笔迹:“砚砚,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成功了。”

      “成功什么?”林砚喃喃自语。

      他转身时,看见实验台的另一侧站着一个人。

      是沈逾。

      他穿着那件蓝白条纹衬衫,头发有点乱,眼角带着点青肿,白大褂的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林砚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破胸腔。

      “沈逾?”他的声音发抖,喉咙发紧,“你没死?你……”

      沈逾的身体很凉。林砚走近两步,伸手想碰他的手臂,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他的后脑勺撞在实验台角,眼前发黑,却仍固执地盯着沈逾:“你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你到底是谁?”

      沈逾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别碰我!你会害死我的!”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烟雾一样散开。林砚挣扎着爬起来,想抓住他,却只碰到一片虚无。最后一刻,他看见沈逾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砚砚,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沈逾!”林砚吼出声,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回响。

      林砚是被痛醒的。

      他的左手腕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低头一看,皮肤正在慢慢透明,能看见里面的血管和骨骼。实验台上的银色装置还在运转,屏幕上跳动着一行字:“时间线排异反应:轻度,建议立即终止穿越。”

      “你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砚转头,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老人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眼角的皱纹像树的年轮,可林砚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你是谁?”林砚警惕地问,下意识去摸后腰的钢笔——那是他防身的习惯,却摸了个空。

      “我是陈教授,研究所的老所长。”老人走过来,摸了摸林砚的头,动作轻得像在摸一只受惊的小猫,“孩子,你刚才进入了‘叠加态’的时间线,看到了另一个可能的沈逾。”

      “叠加态?”林砚想起沈逾的实验笔记里提到的概念,“就是……他同时存在于无数个时间线?”

      陈教授点点头,指了指屏幕:“量子物理中,微观粒子可以处于多种状态的叠加,直到被观测才会坍缩成单一状态。沈逾的情况更复杂——实验事故让他的意识扩散到了无数个平行时间线,每个时间线的他都有不同的命运。”

      林砚的喉咙发紧:“那他……会消失吗?”

      “会。”陈教授的语气沉重,“叠加态的意识会因为‘观测’而逐渐坍缩,但不是变成单一状态,而是……所有可能性的湮灭。简单来说,每个时间线的沈逾都在消失,最后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林砚想起手机里的陌生照片,想起沈逾在不同时间线的模样,心脏像被人攥住了:“有没有办法救他?”

      “理论上,”陈教授推了推眼镜,“如果能找到所有时间线里沈逾的‘存在锚点’,让他的意识集中坍缩成一个稳定的状态,就能拯救他。但……”

      “但什么?”

      “每个时间线的沈逾都是独立的个体。”陈教授叹了口气,“你救了一个,可能就会加速另一个的消失。就像……你手里有五个气球,想把它们都吹起来,可你的呼吸只会让其中一个膨胀,其他的反而会被挤破。”

      林砚沉默了。他想起“艺术生B”的画廊,“商人B”的黑市仓库,“瘫痪B”的病房,每个时间线的沈逾都在挣扎,都在痛苦,而他却要像个刽子手,在他们之间做选择。

      “还有更糟的。”陈教授的声音更低了,“时间线有‘修正力’。你越接近某个时间线的沈逾,世界就越会抹除你们的联系。照片会消失,记忆会模糊,甚至连你们曾经相爱的证据,都会被改写成‘从未发生过’。”

      林砚的手指突然抽搐起来。他想起今早整理衣柜时,发现沈逾常穿的那件蓝白条纹衬衫被收进了储物箱,箱底压着一张泛黄的演唱会门票——去年他们一起看的,沈逾当时说“这是我最开心的夜晚”。可现在,那张门票却不见了,储物箱里只剩下一件陌生的灰色毛衣。

      “所以我看到的照片……”林砚的声音发抖,“是修正力还没来得及抹除的痕迹?”

      陈教授点点头:“可能是。但你要抓紧时间了,沈逾的存在概率已经跌到15%,再晚……”

      “再晚,连这些痕迹都会消失。”林砚接口道。

      他站起身,手腕的透明化停止了,但皮肤仍在隐隐作痛。陈教授递给他一个小瓶子:“这是抑制排异反应的药,每天注射一次。记住,你现在每做一次穿越,都是在和时间线‘抢人’。”

      林砚接过药瓶,转身要走,却被陈教授叫住:“林砚,”老人的眼神变得锐利,“沈逾在事故前留了一封信,说要是有意外,就让我交给你。你确定要打开吗?”

      “什么?”林砚愣住。

      “他说,”陈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封皮是沈逾熟悉的蓝黑钢笔字,“如果他死了,就告诉你——他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你。”

      林砚的手指颤抖着接过信。信纸很薄,透过灯光能看见里面的字迹在跳动。他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的瞬间,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团墨迹。

      信里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力气写的:

      “砚砚:

      如果这封信被你看到,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别难过,我只是去了很多个地方。有的地方我在画画,有的地方我在做生意,有的地方我坐在轮椅上看星星。每个地方的我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我都在想你。

      别怪自己没救我。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天的实验会有问题,可我想赌一把。赌你能成为那个‘观测锚点’,赌我们能一起活下来。

      对了,冰箱里还有半盒草莓冰淇淋,是我昨天买的。你总说太甜,可我觉得刚好。要是你舍不得吃,就留到我们结婚那天,好不好?

      永远爱你的沈逾”

      林砚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把“结婚那天”四个字晕染成模糊的蓝。他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沈逾还笑着说“等实验成功,我们就去领证”,可现在,连“实验成功”都成了奢望。

      “陈教授,”林砚抬起头,眼睛通红,“我要回事故当天。”

      “不行!”陈教授立刻反对,“事故当天的时间线是最不稳定的,你很可能……”

      “我知道危险。”林砚打断他,“但如果我不回去,他会在所有时间线里消失。陈教授,你说过,观测锚点能让他稳定。我就是他的锚点,对不对?”

      陈教授沉默了。他看着林砚攥紧的信纸,看着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透明疤痕,最终叹了口气:“好吧。但你必须答应我,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回来。”

      林砚点点头,转身走向实验室门口。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回头问:“陈教授,沈逾总说,我们第一次观测到纠缠态的那天,他做了什么?”

      陈教授想了想:“那天啊……你们为了验证一个猜想,偷偷修改了设备参数。结果粒子对撞机失控,你们被冲击波掀翻,却同时笑了。沈逾说,那一刻他觉得,就算被开除也值了。”

      林砚的嘴角扯出一个笑。他记得,那天沈逾的嘴角有块淤青,是他撞在操作台角留下的。可沈逾却笑着说:“这叫‘爱情的印记’。”

      林砚回到自己的实验室时,天已经亮了。

      他打开电脑,输入沈逾的名字,搜索栏里跳出一行字:“未找到相关记录。”他又去人事处查档案,管理员翻遍了所有文件,最后摇头:“沈逾的入职资料、实验记录、甚至身份证复印件,全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林砚的声音发抖。

      管理员叹了口气:“昨天下午,有人来调走了所有关于沈逾的文件。我问他要手续,他说‘所长的命令’。”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陈教授说过,时间线的修正力会抹除一切痕迹。可沈逾的存在痕迹,连研究所的系统都删得干干净净,这说明……

      “小周!”林砚喊住正要下班的助理,“昨天下午,有没有人来找过陈教授?”

      小周想了想:“好像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说是研究所的顾问。陈教授把他带到顶楼会议室,待了很久。”

      “西装……”林砚皱起眉。研究所的顾问都是退休的老教授,从不会穿西装。

      他掏出手机,翻到那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发件人是“观测者”,内容只有四个字:“游戏开始。”

      林砚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拨通了陈教授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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