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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羞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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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阳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孜,文,强!”
“滚!”
这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大名,而不是什么狗娃,吴皓月愣了一下,看着对方生气的模样,心里却产生异样的感觉。
是陌生的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在与人短期交流里产生的亲近之感,莫名其妙的想让人犯贱。
“你的嘴,很甜。”
孜阳用指腹反复摩挲着自己的唇瓣,原本偏淡的唇色被揉得泛起一层湿润的水红,像是洇了水的胭脂。
阳光恰好落在他脸上,那层水光被照得格外清晰,细碎的光点在唇上流转,漾开一圈朦胧又透亮的光泽,像是落了一瓣沾着晨露的花瓣,透着几分不经意的柔软。
听到这话,孜阳耳根那抹不易察觉的红像是被泼了墨的宣纸般迅速晕开,顺着耳廓一路蔓延上脸颊,到了耳垂处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两颊也浮起一层淡淡的粉,如同初升的朝霞般透着朦胧的艳色。
可他唇边的线条却绷得更紧,眉眼间的寒意非但没减,反倒像结了层薄冰,更添了几分冷冽。
见他这副明显是被惹毛了的样子,吴皓月脸上的调笑瞬间敛去,敛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认认真真地看向孜阳的眼睛,语气也沉了下来。
“你不亏的孜阳,那是我的初吻。”
吴皓月愣了愣,心里头莫名一动。他没料到孜阳会是这样……真实的。
那点藏不住的羞恼,那故作冷硬下的别扭,看起来和他认知里“正常世界”的人没半分差别。
若是这场光怪陆离的经历真的只是一场冒险,周遭的一切不过是虚假的布景,连这些人都只是设定好程序的NPC,那又如何?
哪怕最后任务砸了锅,再也踏不回原来的世界,眼前这个孜阳,他也想凑近了啃上几口,多贴一贴。
管他什么虚拟真实,这瞬间的鲜活,已经勾得人挪不开眼了。
七岁的时候他特别喜欢一个玩偶,可是因为时间太久,娃娃背后的线已经自己断了,时间推移从小洞变成一个大洞,保姆要拿他死死撰着。
谁也不能拿走。
保姆告诉他要缝起来,拿来针线,吴皓月学了方法,自己一针一线缝了个隐形的口子,现在这只玩偶的背上还留着他的痕迹。
眼前的人脸庞棱角分明,散发着野性美感,眉间的一点痣像当初那只娃娃一样深深刻进吴皓月的心底。
想着吴皓月脸上绽放一个灿烂的笑,他一笑起来仿佛梨树开花,他妈妈是这么评价的,赏心悦目。
可对面的人眉峰都快拧成了结,眼底那点温度像是被火星点燃,眼看着就要烧起来。
吴皓月后知后觉地收敛了些。
是了,自己这一下确实逼得太紧了。
在孜阳眼里,或许就是住了多年的邻居突然性情大变,黏黏糊糊地凑上来,换作是谁,怕都要觉得莫名其妙,生气也难怪。
他望着孜阳紧绷的侧脸,心里又泛起些没头没脑的念头。
这个人,该不会是自己凭空想出来的吧?不然怎么偏偏是他,眉梢的冷意,耳尖的红,连抿紧的唇线都带着种说不出的勾人,每一处都像长在自己的痒处,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被咬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那股子劲儿不重,却像有根细针藏在皮肉里,时不时就往深处扎一下,又麻又痒地撩着神经。
僵在这里显然不是办法,空气里的僵持都快凝成实质了。
“我先回去了。”
吴皓月咬了咬牙,打定主意先躲开这阵风头,转身就要走。
可脚刚挪出去两步,腿肚子突然一阵发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倒抽了口冷气。
“嘶——”
这是条砌了水泥的小路,低头就看见膝盖蹭破了一大块皮,血珠正慢慢往外渗。
吴皓月又疼又窘,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脸颊。
刚才还对着孜阳逗弄,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摔得这么狼狈,难不成真是调戏人遭了报应?
双手摁在地上爬起来,石子硌在手上,站起来后白皙手心还嵌着几颗小石子,吴皓月不在意地拍了拍手。
扶着墙勉强站稳,试着往前挪了两步,脚下忽然又是一崴,身体猛地向前倾,“啪”的一声闷响像是要砸在地上。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旁边的树杈才算险险稳住身形。
被咬伤的那条腿不敢放重心,稍一用力就钻心地疼,他不敢再使劲,只能拖着那条腿,一步一挪地慢慢往前蹭。
走了几步吴皓月嫌慢,想着丢脸也没人知道,反正要么完成任务回去谁会知道这里的事情,要么没有找出凶手被困在这。
心里没了道德束缚,说服了自己,吴皓月开始单腿跳着走,想法很美好,实践起来确实有点滑稽。
温热的人靠近,吓吴皓月一跳。
孜阳擒住他的手,往肩膀一带。
自己一个大男人轻轻松松被人背起来,还掂了掂。
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在人背上吴皓月也不太老实,只要一偏头,呼出的气就全撒在孜阳的脖根。
眼看着对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乱动你就自己走。”
“喔。”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看的人,孜阳你别掐我……”
“你的耳垂好漂亮……”想舔一下……
“你身上好好闻,可以让我再闻一下吗?”
吴皓月心里也清楚,方才那些话确实带了点没头没脑的变态劲儿。
可转念一想,这里本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脚下的路、眼前的景,连遇上的人都未必是真实存在的。
或许只是一串数据,一段代码,和他认知里“活生生”的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心里头翻腾起什么念头,便顺着性子说了出来,反倒落得个痛快。
反正周遭一切都悬在虚空中,那些寻常世界里该有的分寸和体面,在这里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路过一家敞着门的人家,吴皓月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日历。
自己家里砖墙上也挂着日历。
时间都是整整比现实世界早了八年。
八年前他才十八岁,那时候上刚高考完,得到一辆自己的摩托车。
这个世界是时空回溯吗,要是跑出这个小山村,去T市,会不会看到度过暑假的自己。
想的远了,吴皓月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个区域,之前他就尝试过,连出村都做不到。
而那时候吴皓月就意识到这个任务摆明了就是一定要他找出真凶,而且这个凶手肯定是村子里的某个人。
正这么想着,吴皓月的注意力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留意孜阳此刻是什么状态。
他在孜阳身后,这个角度刚好被挡住,连对方的侧脸都瞧不全,更别提捕捉什么细微的神情变化了。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在孜阳露出来的半张侧脸上停了停。
这人也是刚回来没多久,时间上未免太过巧合。
这么一想,吴皓月心里一动:说不定,他也脱不了干系,同样有嫌疑。
拐角走出来一个戴草帽挑粪桶的中年男人,吴皓月嘴比脑子快,“五叔公。”
中年人笑着应了,奇怪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学鹏娃和秀娃呢?”
这是打趣他们像小朋友打闹的意思,吴皓月声音很苦,“踩到菜花蛇了,回去消个毒。”
“这样啊,赶紧回去处理,我上头村那个亲戚的孩子也是被咬过,要拿肥皂水冲,再用碘伏消毒。”
“知道啦叔公,我们先走了。”
“哎快点回去吧。”
再走五十米,穿过S弯就能到家,吴皓月感觉有视线停在他身上。
狭窄的窗帘缝隙有一个女人的头刚好收回去,只剩下黄色窗帘在原地来回晃动。
这是七叔公家,他儿子在外面挣了钱就回来把老屋推了,重新做地基修了个红砖房,刚刚那个人应该是他孙女,孜荔园。
只是为什么要盯着他呢,刚刚寒暄的时候她也在看吗。
吴皓月在沉浸思考,眼看着就到自己家门口,两扇黄色的木门大开,不知道他“爸”现在还在不在沙发上睡着。
这人嘴上的话淬着冰似的,一句比一句狠戾,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人撕碎。
可落在吴皓月胳膊上的手,动作却意外地温和,没有半分拖拽的粗暴,反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吴皓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接下来就是被狠狠丢下去的剧痛,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等了片刻,预想中的失重感并未袭来,那只手只是稳稳地攥着他,既没加力,也没松开,悬着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吴皓月安全落地,由衷感谢。
“谢谢你,明天给你送吃的。”
“你说话能不能别在人耳朵边说,滚远点。”
“喔。”吴皓月趁机在他腹部摸了一把,硬硬的手感,这个人居然全身都长肌肉。
“妈!”
平时吴皓月回到家都是这么叫的,如果母亲在家很快就会回应。
堂屋空荡荡,只有杂物和一些家具,小门开着,一眼可以望到厨房门口。
厨房里面传来母亲回应的声音。
“家里肥皂在哪啊?我在路上被菜花蛇咬了,消个毒啊!”
“洗手池那里有肥皂!”
素英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走廊门口,用围裙擦干净手上的水,确认吴皓月人还好好站着,一边往旁边屋子去一边念叨。
“要死喔,你在哪里踩的,村里都多久没见到过蛇了。”
吴皓月打湿了肥皂,捡了块小的碎块打泡,涂在伤口处,发现伤口已经开始红肿了。
“九叔公家下来的那个坡,好大一条。”
“你没事去他们家干嘛?”素英递过去酒精和棉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