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少主不是人》莫桑黎

48、现实与网络的交织

　　2022年2月14日，金色的阳光宛如轻柔的薄纱，悠悠地铺洒在广袤的大地上。湛蓝的天空好似一颗纯净无瑕的宝石，澄澈得不见一丝云彩的踪迹，仿佛是岁月精心勾勒出的一幅绝美画卷。
　　许南栀静静地坐在桌前，笔尖轻落，为她的小说落下了最后一笔。那一刻，喜悦如潮水般在她心中翻涌不息，恰似一位探险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得那隐藏已久的宝藏。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期待与忐忑，将小说发布到了网上。令人惊喜的是，审核出奇地顺利，仿佛命运之神在这一瞬间对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是不是就能算是作家了，许南栀兴奋如同汹涌的潮水，让她整夜辗转难眠。
　　今天是情人节啊，店外街道上，街灯闪烁，情侣们卿卿我我，手捧鲜花，笑意盎然，她的手指下意识地伸向手机，想要与人分享这份喜悦，可理智却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的冲动。
　　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熟悉的头像在屏幕下方闪烁着，如同一颗不安分的星星。其实前些日子她就看到过这个图标，只是当时她一心扑在写书之上，便没去理会。现在，图标再次闪烁，反正她也睡不着，便索性点开对话框，和对方聊了起来。
　　“你是做什么的？”
　　“作家。”许南栀轻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敲击，她似乎也在嘲笑自己，好好的985英语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就天天在家坐着。
　　“平时除了写作，还做什么？”头像再度闪烁。
　　“逛街，美容，瑜伽。”
　　“看来是个衣食无忧的人，老公是做什么的？”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族。”
　　“写的什么故事？”
　　“一段不被世俗接受的，爱而不得的爱情。”
　　许南栀放下手机，嘴角还挂着那抹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她想象着屏幕那端“不蓠”困惑的表情，对方一定在绞尽脑汁地试图理解她模棱两可的回答。
　　作家？算是吧，新书刚刚签约成功。
　　老公只是个打工的？也没错，蓝天林确实在打工，不过是在给自己打工，而且涉猎广泛。
　　然而，喜悦如同夜空中的流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影随形的寂寞。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一段不被世俗接受的爱情？多么冠冕堂皇的说法。”她在心底暗自嘲讽。她很清楚自己在世人眼中是什么——一个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一个靠美色和青春换取优渥生活的拜金女。
　　“你只是个被包养的情妇罢了。”镜中的女人对她冷笑。浴室里，许南栀盯着镜中的自己，二十六岁的她面容精致，身材凹凸有致。她曾经嘲笑肖楠为了一千万出卖了自己，然而，现如今……
　　这些都是蓝天林给她的，连同衣柜里那些动辄上万的衣裙，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以及银行账户里那串令人安心的数字。
　　她伸了个懒腰，丝绸睡衣顺着她纤细的手臂滑落，露出白皙的肌肤。这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中心的二层楼，书屋就是蓝天林送给她的，装修极尽奢华，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财力与品味。许南栀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灯火。五月的晚风带着微醺的暖意拂过她的面颊，却驱散不了她心底那丝阴郁。
　　手机又亮了。
　　“不蓠”发来消息：“爱而不得的爱情，往往最刻骨铭心。”
　　许南栀苦笑，刻骨铭心？或许吧，但更多的是无尽的等待、羞耻和自我厌恶。她想起上周在咖啡厅无意中听到两个女人谈论“那些不要脸的小三”，她们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她如坐针毡，匆匆结账离开。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在网上闲逛，和那些同样寂寞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调侃着。接下来的日子，许南栀把自己埋进写作中。她开始创作一个新故事，关于一个被困在时间循环中的女人，每天重复同样的等待。写作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方式，证明她不只是一个被包养的情妇。
　　社交账号上，她继续维持着光鲜亮丽的形象——分享读书心得、高档餐厅的美食照片、瑜伽课上的自拍。评论区里，粉丝们羡慕她的“独立自由”的生活，没人知道这些照片背后是一个等待已婚男人的孤独灵魂。
　　“不蓠”成了她奇怪的倾诉对象。这个陌生人似乎对她的生活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但从不评判。许南栀在虚拟世界中编织着半真半假的故事，享受着被当作“正经作家”而非“小三”的错觉。
　　“其实我最近在写一个关于时间的故事。”她给“不蓠”发消息，“关于一个人如何被困在永恒的等待中。”
　　“等待爱人吗？”“不蓠”很快回复。
　　许南栀犹豫了一下：“等待救赎。”
　　午夜十二点十七分，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许南栀盯着来电显示上那个陌生号码，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不蓠”要她电话的那天，她本可以拒绝。但当他发来那句“你的新作品需要素材吗？我可以给你”，她鬼使神差地发去了自己的号码。
　　铃声固执地响了第七声，许南栀终于接起电话。
　　“我以为你不会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比文字聊天时更为低沉，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
　　许南栀翻身侧卧，把手机贴在耳边：“这么晚了，有事？”
　　“睡不着。”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轻响，“今天是她生日。”
　　许南栀沉默了片刻。她应该保持距离，应该找个借口挂断，但“不蓠”声音里那种真实的痛苦，让她无法狠下心。“你抽烟？”她轻声问。
　　“偶尔。她不喜欢我抽烟。”他深吸一口气，“三年了，我还是会买蛋糕，插上蜡烛，然后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它融化。”
　　许南栀闭上眼睛。她想起去年自己生日那天，独自在家开了一瓶红酒，喝到微醺时给蓝天林发了条莫名其妙的消息。他半小时后就出现在她家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小蛋糕，蜡烛已经插好。
　　“时间会冲淡一切。”她说出这句老套的安慰，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会的。”电话那头的“不蓠”声音很轻，“真正的爱只会随着时间沉淀得更加清晰。就像你说的那样。”
　　许南栀一怔。她从没在聊天的时候提起这些。
　　“你看过我的书了？”
　　“看了。”他停顿了一下，“也记得你说过的，一生会爱很多人，但只有一个可以让你笑得很灿烂，哭的最伤心。”
　　“那个都是胡编乱造的。”许南栀胸口一阵发闷，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所以，如果你的书迷想见见作者可以吗？”
　　“见面？等一下，你让我捋捋。”许南栀为“不蓠”突然提出来的要求一怔，这算是书迷见面还是网友奔现？
　　在那之后，“不蓠”时常会给许南栀分享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清晨路过的早餐摊，热气腾腾的豆浆和金黄酥脆的油条，他拍下照片发给她，附带一句“今天这家油条火候刚好”。
　　傍晚下班途中，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色，他站在桥边，用镜头定格那壮丽的景色，配文“今天的云像被打翻的橘子汽水”。
　　许南栀会在写作的间隙，看到这些消息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和“不蓠”聊天，仿佛让她从那个被“小三”标签束缚的世界里短暂地抽离出来，感受到一丝轻松与愉悦。
　　她也开始和他分享自己的写作进展，比如写到故事里主角面临艰难抉择时的纠结心情，“不蓠”总会认真地回复，从不同角度给出自己的看法。
　　有一次，许南栀提到新故事里的一个场景，女主在海边独自等待，海浪一波波涌来，却始终等不到那个说要来的人。
　　“不蓠”立刻发来一段长长的语音：“我觉得可以加点海鸥的叫声，从远处渐渐传来，先是很微弱，然后越来越清晰，仿佛是命运的暗示，同时天空可以慢慢暗下来，乌云开始聚集，预示着女主等待的无望。”许南栀听着他的语音，声音温柔且富有想象力，仿佛能看到他认真思考的模样。
　　他们开始视频聊天，“不蓠”的模样渐渐清晰地出现在许南栀的屏幕上。
　　他有着一张白皙清秀的脸，眼睛明亮而有神，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许南栀发现，和他聊天时，自己不用刻意伪装成那个光鲜亮丽的“作家”，可以尽情地做真实的自己。
　　她会在自己不小心睡着，醒来之后，看到一张微笑的脸，只等着对她说一句晚安。
　　这天，“不蓠”突然提出要带许南栀去一家新开的咖啡馆，说是那里的招牌甜品很有特色，绝对值得一试。
　　许南栀犹豫了一下，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这太冒险了，要是被人认出来怎么办；另一个却忍不住好奇，想要见见这个在生活中成为别样风景的男孩。最终，好奇占了上风。
　　他们约在咖啡馆门口见面。许南栀特意打扮了一番，既不想过于张扬，又不想显得太随意。当她看到“不蓠”站在那里，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休闲裤，手里拿着一本书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你来了。”“不蓠”看到她，眼睛亮了起来，嘴角扬起熟悉的笑容。
　　两人走进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蓠”熟练地点了甜品和饮品，然后看着许南栀，认真地说：“你好，我是顾北辰，桑黎，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许南栀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没想到“不蓠”会突然表白。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蓝天林的电话。
　　许南栀下意识地看了“不蓠”一眼，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接听。“不蓠”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轻声说：“你先接吧。”
　　咖啡馆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阳光透过蕾丝窗帘在木桌上洒下细碎光斑。
　　许南栀的手指刚触到屏幕，蓝天林低沉的嗓音就穿透话筒："去哪了，宝宝，等一下打给你，我有个重要的电话要接……"对着发出忙音的电话，她猛地缩回悬在半空的手指玻璃杯里的柠檬水突然泛起涟漪，发梢扫过脸颊时带起一阵细痒。
　　"不蓠"修长的手指在骨瓷杯沿轻轻打转，杯底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桌布纹路蜿蜒成溪。"是他吗？"他突然开口，眼睫在眼下投出阴影，"需要我回避吗？"
　　许南栀这才惊觉自己的惊慌全写在了脸上，对面男生胸前的银杏叶吊坠随着动作晃出碎金般的光，和窗外梧桐叶的影子叠在一起。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第二通来电，蓝天林三个字在桌面投下血红的影子。
　　许南栀猛地站起身时撞翻了装饰花瓶，陶瓷碎片与花瓣同时坠落的脆响中，她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说："改天再试甜品吧，今天......今天还有事。"转身时浅蓝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却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攥住手腕。
　　"桑黎。"不蓠的声音像浸过薄荷的凉风，他指尖微凉，"你左耳后的发卡歪了。"许南栀慌忙去扶的瞬间，看见玻璃幕墙倒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她狼狈地攥着珍珠手包，他微微俯身，发梢几乎扫过她颈侧。这个认知让她的呼吸陡然急促，发卡在指尖划出细小的血痕。
　　走出旋转门时，暮色已浓，许南栀的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好似一个落逃公主，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