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浮尘往》懈酒儿

32、花神和琳纯的过往

　　“双生花？” 女人笑了笑，继续道，“我看这可不是什么双生花，而是双生古族啊。”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有掩盖不住的虚弱。

　　她眼神温柔，面色有些憔悴，眉间还有一个似红莲的印记，耳边挂着杜丹耳饰，发间多为花卉饰品，却简单而不繁杂，一着桃红衣裳犹如怒放的桃花。她看着只有二十来多，细腻白哲的皮肤更显得稚嫩。她即花神——时云。

　　百花绽放，她与一名男子坐于石凳上，石桌上是久未破的残局的棋盘。男子仪表堂堂，一身书生意气，他，便是文帝——文神。

　　天界有三位称帝之神：天帝，文帝，福格帝。

　　文帝抛开了残局，起身去卖弄花簇里唯一未绽放的花苞：“可双生古脉早已尽数陨落，如今离万年再降一位双生古族之人还有几年，难道是因为混乱而提前降临了吗？可为何又毫无征兆？”

　　“难道是有幸存者？”花神猜测。

　　“不，不太可能，若真是幸存者，便不该降临人世，这样只会让其消亡得更容易，如此冒险，又怎会是一位幸存者会做的。”

　　“或许幸存者不止一位。”

　　文帝摇了摇头，叹道：“这些猜测，不过是我们的挣扎罢了，象征双生古族生命迹象的五十六朵双生花早已凋败，也就意味着，五十六脉双生古族，无一生还。”

　　“唉~”花神也叹了气，她走向文帝，“五十六脉，一脉最多不过五人，双生古族本就稀少，后代又不能承得双生古族血脉，更不能拥有时空轮回之力。那所谓的希望，还能寄托于谁？”

　　“自那次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气息了，也始终看不到，究竟是谁。”

　　文帝攥紧拳头，内心的急切久久不平。

　　花神拍了拍他的拳头，安抚他内心的急切。

　　“何必如此着急，”她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未绽放的花苞，花苞瞬间绽放，“如今的情势，急不来。”

　　谈话间，她忽觉有股熟悉的气息。

　　“怎么了？”文帝问道。

　　“好似，玲玥来了。”

　　“炎神？”文帝有些疑惑，“她也不是刚去了南江，又怎会来？”

　　“可确实是她的力量，”思索间，她决定去看看，“且等我片刻。”

　　“好。”

　　蓝羽鹰转变了方向，进而冲苏落枫去。
　　“不好！”花雨墨赶忙向苏落枫跑去，“苏崤！”

　　“花雨墨！”

　　林空云也跟了上去。

　　然而，以花雨墨的速度，根本就来不及，但她却也很尽力地赶，那一刻，她竟着急、害怕了。

　　所有人心里都已落下了结局，就连苏落枫也无力反抗了，看着蓝羽鹰的逼近，还有遥远的花雨墨。

　　刹那间，一道身影出现在苏落枫面前，一手挡住了蓝羽鹰。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女子的背影，飘飞的长发，桃花般的衣裳，优雅温柔的气质。

　　此时的蓝羽鹰却变得异常乖巧，并像下属与上属一般向那人俯首行礼。

　　那人轻声对蓝羽鹰道了句：“退下吧。”

　　随即蓝羽鹰便走了。

　　看着陌生的女子，林空云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你们又是何人？为何要来此？”那人反问道。

　　林空云正要说话，却被花雨墨抢先了，只见是她先是行了礼，才开口。

　　“山雨门弟子，花雨墨，见过花神。”

　　“花神？”林空云惊讶地道，“你竟是花神！”

　　他有些意外，花神究竟是为何来此？难道通往花界的通道真在迷幻森林里？

　　花神惊奇地对花雨墨道：“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你竟还能记得我。”

　　花雨墨道：“虽仅一面，但心中铭记。”

　　花神垂帘细语：“铭记？还不是会忘记。”

　　说完，她内心不时有些伤愁：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忘记我，关于我的一切，都将被抹去。

　　忽然，她注意到了不知何时昏迷过去的苏落枫，打量了一会儿，内心自语：“他身上有玲玥的灵力。”

　　见苏落枫伤势严重，她便先带着几人回了花界。

　　花界自是百花盛放，生机勃勃，而在不同区域，也有不同季度的植株。

　　白光殿，春花时候，百花争香斗艳；炎常宫，夏之炎热，大部分陆地为莲池；朝落域，秋爽叶落；雪若山，寒风入骨，天灰雪落。

　　由于苏落枫体内的力量过于杂乱，花神便带她去了雪若山。寒飘飘飘，冰冷的灵力暂时稳住了她的力量。

　　雪若山白皑一片，花神并没有让任何人跟来，也包括花雨墨。

　　当察觉了苏落枫体内的灵力，花神愣住了。

　　苏落枫身上不仅有炎神的印记，同时还有一股让她惊讶到难以形容的灵力。

　　双生花，生死契！

　　不对，不是生死契。

　　花神内心既紧张又慌乱，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内心却是无比惊讶：是——双生契！怎么会是双生契？

　　此时的她深感疑惑，同时，也很好奇苏落枫身上那炎神印记。

　　一切，便等你醒来吧。

　　她治疗了苏落枫，并在身旁一直陪着她，直至一炷香后……

　　苏落枫撑起几千斤般重的眼皮，似乎刚从死域挣脱，疲惫不堪。她隐隐瞧见旁边有道身影，于是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是何人？”

　　花神见她醒来，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因为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了，以致于她张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许久后，她才出了声。

　　“我是，花神。”

　　“花神？”

　　苏落枫挣扎着要起身，但被花神按了回去。

　　“躺着吧。”
　　苏落枫乖乖躺了回去，并道了谢：“多谢您救我性命。”

　　花神微笑着道：“不必谢，你现在觉得如何？”

　　“好多了。”

　　“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可能，要在这冰天雪地之处待一段时间。”

　　苏落枫点点头：“好。”

　　花神没有说话了，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才道：“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苏落枫毫不犹豫地道。

　　“你的身上为何会有炎神的印记？”

　　苏落枫犹豫了一下，道：“炎神给我的。”

　　“她给你的？”

　　花神又不知想什么去了。

　　苏落枫也没有打扰她，但心中的疑惑迟迟没有答案，她不免有些按耐不住。酝酿许久，她小心地开了口。

　　“您和炎神，关系好吗？”

　　是她胆大包天，竟问出了这种问题，可是，她太想回自己的过去了，或许能从花神这得到什么。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花神有些眼熟，感觉上，她觉得关系应当不错。

　　她本不求花神回答冒昧的自己，但花神却回答了她。

　　“很好，我一直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她很意外地愣了很久，她没想到，花神竟连问都没有问就回答了她。说起来，她还有些震惊，没想到炎神和花神的关系那么好。

　　见她许久不说话，花神柔声问道：“怎么了吗？”

　　她没有先说话，而是艰难地坐了起来，花神也轻轻挽扶她。

　　她声音虚稀，歉意地道：“上神，请原谅我的冒昧。”

　　花神微笑着道：“不必道歉，也不必多谢什么，毕竟我只是替你暂时冰封了灵躯，保留了你的肉躯。”

　　“上神可知，我是因何而如此？”

　　“当然知晓，”花神站起身来，“你本应是灵躯，却因某种契约而有了肉躯，只是原灵躯的力量排斥肉躯，才致你如此。”

　　“那您是否知道这种契约？”

　　花神沉默半晌，才凝重地道：“双生花，生死契。”

　　“这么看来，您了解这种契约？”

　　“当然，不过在告诉你之前，”花神取了杯花蜜递给了她，并轻轻坐在她身旁，“你要再回答我几个问题。”

　　问题？该不会又是关于那个人的？

　　苏落枫犹豫了下。或许，那个人与自己有关呢？更或者，他们口中的人就是自己。

　　不！

　　她不敢如此大胆猜测，毕竟，他们口中的人，未必是同一个人，他们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相似的地方。

　　最后，苏落枫双手接住了那盛装花蜜的玉杯。小巧光滑的玉杯中，盛着清净透明的花蜜，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顿时愣住：我的嗅觉，是又回来了吗？

　　她看着杯中的花蜜，如明镜般印照着她的脸庞，却还是很憔悴啊，还有些失落感。可她的失落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啊，她依旧看不见色彩。

　　她将花蜜一饮而尽，杂然的香甜，还有些冰凉。

　　没想到，同时回来的，还有味觉。

　　不过她并没有多想，而是先回了花神的话。

　　“上神尽管问便是。”

　　花神道：“你和炎神是何关系？”

　　“炎神，是我的师父。”

　　花神吃惊道：“你是玲玥的徒儿?”更或者说，内心有些儿激动。

　　“是。”苏落枫有些懵，她不知道花神为何如此震惊。

　　“那你是，小白吗?”

　　小白?

　　苏落枫摇了摇头，她不记得炎神如此唤过自己。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花神感觉有些奇怪：“你不记得了？”

　　“我忘记了过去，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花神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才想明白了些，却叹了一口气。

　　“玲玥至今只收过一位徒弟，除了小白，再无他人，所以，你就是小白。”

　　苏落枫疑惑地道：“可师父都是唤我辛儿，上神您为何叫我小白？”

　　花神笑了一下，道：“你可还记得南江之人都称你为何?”

　　“白鹤医者。”

　　忽然，苏落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该不会花神唤我小白是因为这个!

　　花神也看出来她大概知道了：“想明白了？”

　　她点头：“嗯。”

　　“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伪成一副男儿模样?”

　　“额……”她想了想，该如何解释呢，索性，她便随意道了句，“为了保命。”

　　“保命？哈~”花神不忍笑了起来，“玲玥看来真的是太忙了，连你都顾不上了。”

　　花神笑得很轻，很文雅。

　　“忙?”她低下了头：“神，大概都很忙吧。”

　　“别难过小白，”花神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你若是觉得孤单，可以留在花界，这里很安全。”

　　苏落枫婉拒了她：“上神，多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并不想留下，我要去寻回自己的过去，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对我非常重要。”

　　“唉~”花神叹着气，“我明白你的心思，也尊重你的选择，在这件事上，我无法帮助你，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上神已经帮了我许多，我又怎会怪罪什么，说起来，我却觉得上神于我关系匪浅，虽然不记得，但我能感受得到。”

　　花神盯着她走神了几分，却始终不开口，将那要说的话死死压在了心底：“忘记过去，你还能凭借感觉与我相认，但不久后，谁又能记得我?如今的你，不也都失去笑容了吗?”

　　忽然一道声音从她们耳边响起。

　　“你还活着！”

　　“嗯？”花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谁在说话？”

　　苏落枫则有些紧张，不敢言语，她并不知道琳纯为何突然说话，还被花神所听见。

　　当花神看向她时，她内心已经想好了许几种理由，然而就她要开口时，琳纯打断了她：“我要见她。”琳纯是单独与她说的。

　　她只好向花神坦白：“我体内有一位蛇族女子的神识，方才，是她在说话。”

　　“蛇族女子？”花神愣了几分。

　　“她说，她想见您。”

　　难道，是她吗？

　　花神想了想，决定去见一见。

　　“那就见一见吧。”

　　说罢，花神便要进入苏落枫的神识境地，然而却被苏落枫拦住了。

　　她感到疑惑，道：“你这是？”

　　苏落枫解释道：“她不在我的神识，在另一个地方等您。”她抬起手看了眼手上的纳戒。

　　花神看着那熟悉的纳戒，心里也落了底。

　　还真是你。

　　之后，苏落枫带花神入了纳戒的幻觉空间。

　　遍处草木中，琳纯的身影清晰可见。

　　“为什么？”琳纯看着花神，似乎有点生气，“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你会在这？你知不知道葛辰他……”

　　“我知道。”花神打断了她。

　　“你知道？”琳纯愣住了。

　　“不仅我知道，他也知道。”花神回答得很平静。

　　“所以他知道你是花神，知道你还活着！”琳纯顿觉有些混乱。

　　“他从未告诉你真相。”

　　“真相？”琳纯疑惑地道。

　　花神道：“万年前，那场混乱将我的一缕神魂卷入了藏罗海。”

　　藏罗海！

　　苏落枫心里无比的惊讶。

　　藏罗海，只进不出，一旦进入藏罗海就会被吞噬，消失，最后被时空轮回抹去，永远消失。所以花神才会如此虚弱。

　　“我能感受到，那缕神魂已经消失，那么再过不久，我也将被时空轮回抹去。”花神道。

　　“所以当年，你是假死？”

　　琳纯有些不相信，但却又觉得无比真实。

　　“不错，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我安全送回花界。”

　　一旁的苏落枫倒很是震惊。

　　所以琳纯说的，葛辰的爱人，是——花神！那么迷幻森林中通往花界的通道，是这么来的。

　　“原来我还是什么都争不过你，”琳纯低下了头，方才的那些气愤不知何时消散了，她只在自嘲着自己，“不管过去多久，在他心里，除了你，再无其他。”

　　不知为何，泪水在这时候从她的眼中流出。这不争气的泪水，为什么要流！又因何而流呢？

　　“是众人皆爱神吗？”琳纯轻声自问。

　　花神缓缓走向她，语气依旧的温柔。

　　“不对，是神爱众人。世人信仰神明，神明庇佑世人。”

　　花神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眼神透露着无尽的温柔和包容。

　　琳纯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真诚地向她行了礼，行的是蛇族最崇高的礼。

　　她内疚地道：“很抱歉，上神，请宽恕我曾经的无知和对您的无礼。”

　　花神扶起了她，并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没想到，曾经傲慢的你，在人世的消磨中也学会了低头。”她欣慰地笑了，“没关系，毕竟，你只是与我爱上了同一个人，这一点，你没有错，但是……”

　　“我知道，但是我不该去插足你们，是我太过自私，我为我曾经的行为向你们道歉，非常抱歉。”琳纯再次低下了头。

　　花神毫不犹豫地原谅了她：“我原谅你。”

　　琳纯霍然抬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

　　花神又道：“另外，你应该高兴，世人常言蛇性冷血，但你，已经懂得情感了，将来，你会遇到更好、而属于自己的。”

　　琳纯的内心一下子触动：“谢谢你，”犹豫了很久，她才轻轻说出了那难以说出口的名字，“时云。”

　　“不客气。”说完，花神似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对苏落枫道。“我们走吧。”又看向琳纯，“再见了。”

　　琳纯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张口又闭口，心里似是被什么堵住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打破。至她们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她才明白了一切，也终得到了释怀，只是啊……

　　她自言着：“只是啊，时云，我们的结局似乎都不算好，将来的你会消失，而我，已经失去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