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浮尘往》懈酒儿

15、同回山雨门

　　“你身上？”

　　花雨墨有些急切，向前迈了一步。

　　苏落枫制止了她。

　　“别过来，我没事。”

　　母虫虽在她体内，但她如今只是半肉躯，心脏未完全，里面并无血液，所以母虫在她体内，反倒能被她暂时困住。若是花雨墨过来，母虫很快就会转移到花雨墨体内。

　　但她也总不能一直站着，倒不如吞入仲涸花，借助仲涸花的血腥性将母虫困住，以免它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正巧，仲涸花此时已生出根须，正准备植根到老婆婆体内，她立马跑过去扯过根须，花雨墨正想去阻止，但却被林空云拉住。

　　“师姐，别过去！”

　　花雨墨根本听不进去，推开他就往苏落枫去。

　　只可惜，没来得及，根须早已被她扯过，缠入她的身躯，贯穿而入，直至心脏处。仲涸花随之消失，植入到她体内，并将母虫拦截。

　　母虫感受到威胁，却无处窜逃，不停地撞击着心脏。仲涸花与心脏相融，这才护住了心脏，没有被母虫伤及分毫。

　　只是相融过程痛苦，加上母虫的反抗，她很快便痛晕了过去，幸亏花雨墨赶来扶住了她。

　　老婆婆也出了状况，没了仲涸花后，心脏的血液冲破了其他地方，造成大量内出血。当千术发现时早已为时已晚，不过他在老婆婆的耳后发现了蚁虫的印记。

　　此时再望城的上空，那包裹的结界也已消失去。

　　次日清晨，那对父子离开了麟桦城，临走时还在城中高喊。

　　“昏天已去，大家可以出来了。”

　　“是啊，昏天已去，麟桦富华，可我又怎么办？”

　　男孩跪在奶奶坟前，眼睛哭得红肿。

　　“奶奶，嘉儿想您，想阿娘，想阿爹。”

　　“好了，按照之前的承诺，我带你回山门。”

　　花雨墨面向着那东升的旭日，手里紧握着竹笛，竹笛是新制的，但已经损坏。

　　昨日，这竹笛的还是完好的，是花雨墨拿着的时候抓坏的，因为自责，还有愤怒。

　　仍记得她当时差点就要对张务知动手了。

　　“你方才为何扰乱？”

　　“我不过是想把母虫封起，这总比葬送一条人命好。”张务知理直气壮。

　　“这般理直气壮，你最好回到山门后也能像这般，可别到时候，怂了头。”

　　语尽，一股冰冷的灵力从她体内溢出，将张务知轰到了院墙上，任谁也拦不住。

　　……

　　正午，他们方离开了平业药庄。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直至到了城门口，男孩停下来最后看了眼这座城，第一眼是那般富华，离别时却是如此荒凉。

　　麟桦城前，是他们离去的背影。

　　正日当空，转瞬即落，城里的人纷纷忙活起来，有说有笑。晚霞之下，这一幕，即是麟桦再华之开始。

　　城门之上，有道年轻女子的身影，她即是炎神。

　　“五百多年了，我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还了麟桦百姓的祈愿，来治这瘟疫，看来，有人比我先了一步，倒也为我省了些事。”

　　昏睡之下，苏落枫在一处精神世界中醒来，她环顾四周，有些迷茫。脚下是一片汪洋，一半是冰川江河，一边是浴火熔江，但她站在这上面是全然无事。

　　突然，一边的浴火熔江咆哮了几下，她立马往冰川江河退去，可刚后退几步，冰川江河边却震动了几下。

　　不耐烦的她叫了声：“谁？将我带来此处，是何目的？”

　　只听一声男子的轻笑声，随后浴火熔江和冰川江河咆哮而起，尽向她覆去。

　　她急忙运作灵力，但疼痛依旧不饶她，痛得她使不出灵力。

　　看着两边的危机涌来，她正想着该怎么办，但又蓦然想起，这个精神世界若是建立在她的精神上的话，是伤不了她的，所以，不如睹一把。

　　她站直身躯，站在两潮涌之间寸步不移，双眼坚定。

　　不一会儿，两江潮涌来，两相冲击，果然，没有触及她分毫。等两潮涌平静下后，她也才松了口气：睹对了。

　　“不错，小子，有点实力。”

　　那声音再次传来，也不等她开口问了，那个人直接现身在她面前。他身长八尺，穿着浅灰色异域长裳，一头白发如洁雪，一双紫瞳锐利妖媚。

　　“你是何人？”苏落枫问道。

　　“我是谁？”他闭目轻笑了几声，再睁眼时，双眼锐利，十分妖艳惑人，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妖媚，“你说我是谁？你可以，当我是你的主人。”

　　苏落枫仅是看了他的眼睛一会儿，自己的眼睛便被染成了紫色，整个人变得无神，如傀儡一般。

　　他走到苏落枫面前，轻抚着她的脸颊。

　　“现在，向你的主人跪下，把你的躯体，让给我。”

　　她无神地张了张口，此时的她就犹如被噬掉了灵魂，只剩一具行走的躯壳。

　　就在他还在得意将要得逞时，苏落枫一把抓住他的手，冷声道：“把你的手拿开。”又一把甩开他的手，“离我远点。”

　　他退后了几步，收回了那妖艳惑人的模样和声音。

　　“居然不被蛊惑，小子，看来你并不简单。”

　　“我若是能被你轻易蛊惑，你便不会被我困住。”

　　苏落枫擦了擦脸，又嫌弃地拍了拍身上。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不知道，但我能确定，你是母虫。我以为母虫不止一只，看来，是只有你一只。”

　　“只？”他有些生气，“小子，有点礼貌，怎么能用‘只’形容我。”

　　苏落枫不理会他的话：“所以你将我带入这里就为了蛊惑我，好离开？”

　　“不错。不过现在看来，倒没什么必要了，”他自嘲地笑了声，“谁知道你的心脏没有血，要早知道的话，我宁愿待在那些腐朽的死尸里，都不会来你这。”

　　“所以你究竟是谁？仅是一只母虫？或者我应该问，你所位第几层？”

　　“你不过区区凡人，也配知道我的名字，和位层？”

　　“你也不过一只小虫，倒还真把自己想得太高贵了。”苏落枫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后便去寻离开的方法。

　　脑羞成怒的他立马挡在了苏落枫面前，一掌将她打到十几尺外。她的神识本就因契约而变得脆弱，这一掌下来，是让她倒下后无力再站起。

　　苏落枫倒是没想到，他竟真的动手。

　　他并不打算停手，冲过去扼住了她的脖颈，眼神发狠。

　　“你以为自己又有多高贵？不还是只能仰视着我。”

　　随后又将她狠狠一摔。

　　苏落枫重重摔在地上后又艰难坐了起来，丝毫不畏惧。

　　“那你又可敢杀我？毁了我的意识，仲涸花便会将你完全困在我的身躯中。”

　　“为何你如此不识抬举？直接放我出去便好，非要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你说的好是可笑，不管我是否放你出去，你又是否会放过？”

　　“小子，”他一把拽起她的衣襟，“有时候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没有说话，而是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不屑于与她浪费时间，取下了身上充当饰品的银片。正要动手杀了她，却见苏落枫眉间隐现一个蓝白色的印记。印记涌出的灵力将他暂时击退。

　　而精神世界外，花雨墨与苏落枫、娜得共乘一辆马车，因为怕母虫跑到自己身上，其他人都不敢与苏落枫同乘。

　　花雨墨那三位师弟倒是乐意，只是被她拒绝了，至于娜得，是因为她体内那半鬼魂向花雨墨请求的。因为鬼魂觉得比起其他人，花雨墨和苏落枫会更可靠些。

　　马娜得很快睡下，而花雨墨也瞧见了自己在苏落枫眉间施下的印记显现了出来，于是她用指尖轻轻触碰着印记。

　　与此同时的精神世界内，苏落枫眉间的印记脱离下来，形成了一道裂缝。而裂缝中，她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花雨墨。

　　花雨墨看着瘫坐着的她，向她伸了手。

　　“快过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拉住了花雨墨的手入了裂缝中，离开时她清晰地听见那人的声音。

　　“下次，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离开后，她被带到了花雨墨的神识境地。

　　“方才那人是谁？”

　　花雨墨的声音传来，清晰而平淡。

　　她回答：“是母虫。”

　　“母虫？男人？”

　　本来还陷于疼痛中的苏落枫听到她这么疑问，倒有些无奈了。

　　“母虫就一定是女人吗？”

　　花雨墨诧异地看着她：“你不是说母虫无形，那怎么是个男人？”

　　她顿时一愣，原来她问的是这个。不过说来倒也是，素朴古籍上记载着，惑心蛊母虫是无形的，怎么这只母虫那么不一样？

　　“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花雨墨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怎么样了？”

　　“意识损伤太重，可能，需要借你的神识境地休养些时日。”

　　不知为何，她开口问时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

　　花雨墨答应的很爽快，给她留了颗红、蓝、白三色的三色灵石，便消失而去。

　　她刚拿起巴掌大的三色灵石，就见得花雨墨又回了来，她正好奇花雨墨究竟是还有什么事，花雨墨便先开了口。

　　“怎么又回来了？”

　　“又？”她一脸疑惑，“不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我……”

　　花雨墨话还没说完，就见神识境地如镜子般破碎。

　　苏落枫见情况不对，立马爬起身来，可还没站稳，就见神识境地剧烈抖动着。

　　花雨墨本想过去抓住她，可刚迈开脚步，神识境地就已破碎，空间瞬间被黑暗覆盖，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还好，苏落枫手里有三色灵石，三色灵石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带着三色灵石一面向前摸索着，一面呼唤。

　　“喂！花雨墨。”

　　“我在这边。”

　　花雨墨的声音从她左侧传来，她立马往左侧走去。但三色灵石的光芒实在太微弱，只能让她糊模地看到前方，所以她只好用手向前小心试探。

　　没过多久，她便触碰到了东西，还有些温热，没等她反应，她的手便被拿开了，只听一声：“是我。”

　　听着声音，她用三色灵石照了照，才确认了是花雨墨，于是缩回了手。

　　“这不是你的神识境地吗？怎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花雨墨回答的很平淡。

　　她无奈地道：“那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嗯。”

　　黑暗中，两人刚走没多久，就见一片红色耀眼的花瓣飘来，似荧火虫一般飞向苏落枫。

　　她用手接住了它，触碰那一刻，它发出了夺目的光芒。随后她感觉右手手心涌来一股热流，抬手一看，手心涌出一股灵力，与此同时，花雨墨的左手手心也涌出一股灵力。

　　她们手中的灵力被花瓣汲取，并揉合在了一起。此时，花瓣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黑暗驱散。

　　空间里显现的，是宇宙及星辰的宏伟。

　　花瓣汲取了她们的灵力，变成了一朵血红色花苞，而花苞之下，又是一朵倒映着的蓝白色花苞。

　　花苞绽开了一层，涌出的灵力将苏落枫包裹。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那涌出来的灵力：“它在，治疗我受损的意识。”

　　话音刚落，花雨墨便莫名醒了过来，不过看着眼前气色好转的苏落枫，她也算是松了气。

　　悄然间又觉得右手手心一阵滚烫，她抬手一看，苏落枫的灵力在她体内开始流通。

　　她试着去使用它，见得手心涌出的灵力变化出一颗灵球来，于是收回了灵力。

　　看来可以试一下掌握你的灵力。

　　明月皎皎，他们总算是回到了山雨门。

　　为了解开契约，苏落枫不得已才去了山雨门。

　　山雨门的地理、构建比较特殊，山脚与山顶的宫琐峰地有几千阶的台阶，而宫琐峰地周围又有十六竦山峰以锁链相连。

　　宫琐峰地是山雨门会集及比试等的地方，而那十六竦山峰中，五位长老各其一峰，掌门人亦掌一峰。

　　百萧宁峰中，花雨墨走到山峰崖边，恭敬道：“师父。”

　　山崖边站着的人回过了身，只见他黑发中暗藏白发，看上去却只有三十来岁，他即山雨门的长林长老，葛辰。

　　“小墨儿，听说你们此次下山遇到了不少麻烦，不妨与为师详诉一番。”

　　两人便在旁边的石桌落了坐。

　　花雨墨道：“此番在麟桦城遇到了鸪鹄，鸪鹄的毛羽上有魔族和鬼族的气息。”她将毛羽拿出交给了他，又继续道，“此外，还遇一蛊。”

　　“何蛊？”

　　“惑心蛊。”

　　“什么？”葛辰猛然一惊，“你可确定？”

　　见他这么大的反应，她也对这蛊充满了好奇。

　　“师父知道这是何蛊？”

　　葛辰神色变得凝重：“这是一种古老又险恶的蛊，食人心血，更能夺取神魂和力量，甚至是记忆，但此蛊术法早已被毁去，怎会再次出现？你确定是惑心蛊？”

　　花雨墨又拿出两块冰块递给他。

　　“这是蛊虫。”

　　他仔细看了看冰块里的蚁虫。

　　“真的是惑心蛊，那麟桦城如今怎样？”

　　“蛊虫已除，不必担心。”

　　他满眼的不置信：“你们把蛊虫除了？用的何种方法？”

　　“伏嶙引蛊之术。”

　　“你们遇到了伏嶙族的人？”

　　“不清楚，他只说自己不是，但看着应该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位少年？”

　　“嗯。”

　　他思索了一会儿，道：“也就不管那人是与不是了，你们没事就好。”

　　“另外……”

　　“什么？”

　　“母虫在他体内。”

　　他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了身来。

　　“他既会引蛊，怎会被母虫侵入？”

　　“说来话长，但这不重要，我还有一事想问师父。”

　　“何事？”他又坐了回去。

　　“师父可知道一种双向的契约？”

　　“双向契约有多种，你问的是哪一种？”

　　她不知该如何描述，便索性将听到的告诉他。

　　“双生同命，死生相随。”

　　清晨，花雨墨端着药站在苏落枫的房门前。

　　抬手欲敲门却又放下了手，生怕她没睡醒然后自己将她吵醒，可万一她已经醒了呢？自己冒然进去会不会有些冒失？

　　犹豫半晌，她才轻轻推开了门，发现苏落枫还未醒。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人，她脑海中记起昨夜葛辰的话。

　　“这种契约我不知道，但既然是双向的，你们可以尝试一下去利用它。

　　那人也还聪明，仲涸花吞入体内后，倒是保住了他的性命，只要仲涸花不凋败，他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花雨墨叹了一口气，内心有些自责，但手里的药也快凉了，她便尝试叫醒他。

　　“苏崤。”

　　见人没有反应，她又叫了几声，但仍然没有反应。这怕是昏睡过去了，可药还是要吃的，不然仲涸花凋败可就不好了。

　　她将苏落枫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将药往她嘴里送。

　　药刚入口，苏落枫就猛地惊醒，将药吐了一地。

　　“这什么东西？”

　　“醒了？”

　　苏落枫擦了擦嘴：“你给我喝了什么？”

　　“滋养仲涸花的灵药。”

　　“灵药？我看是百灵的毒药。”见着花雨墨手里的药，她就觉得厌恶，“倒了吧。”

　　“不喝？”

　　她沉默着，只是厌恶地看了一眼那碗药。

　　花雨墨迟疑了许久，才无奈道：“那便算了，”于是放下碗，“既然醒了，便随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