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浮尘往》懈酒儿

14、哄骗小孩的大人

　　不过令她头痛的是，谁来做这个血引呢？仲涸花只能保血不止，却不能供应鲜血。

　　算了，也不先多想这个，还是先找到母虫为好，她将仲涸花收好，对他们道：“现下，我们需找到母虫，母虫最喜心脏之血，常藏于人的心脏中。”

　　不知怎的，她刚把话说完，便觉袖兜里一下子落了个空，她将两手缩在袖中，结果什么也没翻到。

　　这刚到手仲涸花怎么就没了？

　　难道是入了慕音亭里？她是这么想的，也没过多理会了。

　　“此事交给我和阿远便可。”林空云道。他略微看了成远文一眼，随后就闭起了双眼。

　　成远文明白了他的意思，将折扇往上空一丢，折扇层层拆分，变成了一棋盘，覆盖了方圆几里地的上空。

　　林空云睁开双眼，金色的渚无之眼再次显现。棋盘在上，他便以棋盘作眼，他所见的，是以棋盘角度所见的。上空的角度视野加上渚无之眼，整座城的生灵气息及位置尽显他眼中。

　　不一会儿，他的眼下，城中几处错落的位置现出黑绿色的生灵气息。他立马抬起右手，成远文见此也抬起了手，他们二人又同时落下手。

　　“落！”

　　随即，棋盘上的光辉散满整座城，林空云的所见也为众人看到。

　　君少行被他们所震憾，内心不禁感叹。

　　“不愧是长林长老的弟子，都是那么的强。”

　　苏落枫认真地清数着：“东向二里三尺，一尸，东向三里五步，一尸，北向一里，一尸，西向五里，一宅六尸。”

　　数着数着，她的神色变得凝重。

　　“怎么会这么多？”

　　花雨墨却并不为困扰，开始分配起了任务。

　　“张务知和千术去往北向，赵双然、赵殊然去往东向二里，阿云、楚诚，你们去东向三里，君少行，还有你。”她看向苏落枫，“你们留下，我和阿远去往西向，你们看好他们几人，他们没有灵力，难以自保。”

　　苏落枫应道：“知道了。”

　　随后，花雨墨在原地设下一个传送阵，又在他们手心结下一个印记。

　　“找到后，将尸体通过这道传送阵传回来，另外，”她又走向苏落枫，在其眉间结下一个印记，并对她道，“你可别添乱子。”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眉间，道：“我要是添乱，你还能像这样好好地站着？”

　　花雨墨没有说话，一行人就此错分而去。

　　一行人走后，苏落枫猛地咳了几下，心里却还在想着：“仲涸花上的是当年川谷一战吗？算了，还是一会去慕音亭看看吧。”

　　娜得见她咳得难受，怕她在外头累着，便扶着她往屋里走去。

　　“苏公子，先回屋吧。”

　　入了屋，娜得扶她在干草堆处坐下。

　　她平稳了气息，道：“娜得，我睡会儿，一会若是出了事，你便叫醒我。”

　　“好。”

　　娜得应着，见她闭了眼，自己才坐下守着。

　　一入了慕音亭，便有声音传来。

　　“孩子。”

　　她向那声音看去，只见裂缝里那位应钦主对她笑脸相迎，她走去向应钦主行过了礼：“应钦主。”

　　虽说她们是母女，但对她而言还是太过陌生了，该有的礼数，她也是照常的。

　　“孩子，你不习惯称我一声阿娘，便随你意唤着罢，但这礼，往后便不必再行了。”

　　苏悦荧对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般轻柔，但在她这里，却成了一种烟云，轻薄平常。

　　她道：“应钦主也不必再如此称呼我，唤我名字便好。”

　　苏悦荧愣住了，没有说话。

　　她也猜到了大概：“看来应钦主并没有起过名字，我叫苏落枫，应钦主唤我阿落便可。”

　　苏悦荧连忙解释：“并非我无心，只是分别匆忙，还没来得及起。”

　　“应钦主不必解释什么，毕竟我不曾记得什么。”

　　她这么一说，苏悦荧是更加内疚了。

　　“阿落……”

　　她不想在此事上纠结太久，便直言道：“应钦主此次出现可是所谓何事？”

　　苏悦荧也收了收情绪，道：“此来，便是告与你契约一事。”

　　“找到了？”

　　“你们所缔结的，是一个双向的生死契，缔结此契约后，同生同亡，并且可使用对方的灵力。完全缔结后，可感知相连，达到真正的同生同亡。

　　我猜，你们只是暂时缔结了契约，但要多久才会解开，我不知道。

　　不过，素朴古籍中记载了诸多术法和事物，里面应该也会记载有这东西。只是素朴古籍六界争夺，倒是难得。”

　　“素朴古籍？”

　　她忽然想起，自己空间里那本记载了诸多禁术和事物的古书，会不会就是素朴古籍。她看了那么久，可没注意过书面有什么。

　　不耽搁时间，她立马找出了那本古书。果然，上面写着浅浅的字符：素朴古籍。

　　苏悦荧也是抑制不住地惊讶。

　　“这就是素朴古籍，那六界人人都想争夺之物，怎么在你这？”

　　“我也不知道。”

　　所以过去的我，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事不宜迟，她立马翻开古书。找了许久，却未见有关于生死契的内容，直至翻到最后一页，顿时让她惊住。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

　　“不可能，素朴古籍不可能会有空白的一页，除非……”

　　苏悦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知道的那种可能，便没说出口。

　　“除非什么？”她追问着。

　　苏悦荧也无奈回答了：“除非，是被时空轮回抹去的。”

　　“时空轮回？”她顿觉不可思议，“究竟是什么，会被时空轮回抹去？”

　　忽然，她好似想起什么，匆忙收起古书并找到了仲涸花。

　　“果真在这，”又与苏悦荧辞别，“应钦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等苏悦荧回应，她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慕音亭中。

　　苏落枫醒来后，便是去找了君少行。

　　君少行见她行事匆忙，便问道：“怎么了？”

　　她道：“你能否替我向花雨墨捎话？”

　　“能。”

　　“麻烦你让她帮我寻支笛子。”

　　“好。”

　　说罢，君少行便开始联系花雨墨，幸亏印记上有花雨墨的灵力，不然他可联系不上她。

　　她这才松了口气，若是没有笛，她可如何引蛊？反正花雨墨的白笙她是不想再碰了，那琴简直就跟花雨墨一样，冷死了，一曲下来，手都要冻僵。

　　不久，东向二里，赵双然和赵殊然在一巷中寻到一具男尸，顺利传回了平业药庄；北向一里，张务知和千术在一水缸中寻到一具女童尸，传回了在庄中；东向三里，林空云和明楚轻在一井旁寻得一具女尸，传回了庄中；最后，西向五里，一宅中六尸，尽数传回庄中。

　　只是让他们有点意外的是，去往西向五里的林空云回来了，尸首也传回来了，就是不见得花雨墨的人影。

　　成远文问道：“师姐呢？”

　　林空云道：“不知道，她说去取样东西，谁知道她去哪了。”

　　当然，苏落枫知道，是给她寻笛去了，虽说是挺麻烦她的，但也是没办法。也不先等她了，先想想血引怎么解决。

　　刚提到，花雨墨正好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支竹笛，随手一丢将竹笛扔给苏落枫。

　　苏落枫稳稳接住竹笛，那竹笛还许些碧绿崭新，倒像是花雨墨刚做的。

　　难道是没有找到便索性自己做了一支？

　　不过现在母虫和笛都有了，还差个血引，这实着是让她头疼。

　　花雨墨见她久未有行动，正要开口问，她便已先开了口。

　　“我还差一样东西。”

　　“是血引，对吗？”千术问道，见苏落枫沉默，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以做这血引。“

　　苏落枫道：“我可先说明，做这血引，可能，会死。”

　　众人一愣，这不就相当于以命换命，以小的代价换取大的利益。

　　“不行！”

　　张务知情瞬间绪变得激动。

　　以命换命，换掉的可是他师弟的命。

　　“师兄。”

　　千术本想安抚他，但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

　　“大比试有什么重要的，不去也罢，我这便去求四长老来。”

　　说罢，张务知随手打开了一个传送口，拽着千术就入了传送口，想拦都拦不住。

　　传送口刚消失，另一边便又出现一个传送口，从传送口里走出来两人，正是张务知和千术。

　　“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的熟悉的人，张务知一时不知所措，他和千术明明已经入了传送口，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他们也是觉得疑愣，但不罢休的张务知又试了几次，连试五次，都是这样。

　　林空云望了望上空，发现有道结界将这整座麟桦城笼罩，但似乎其他人看不到这道结界。

　　他开口道：“别试了，出不去的，与其把灵力浪费在这，不如保存好用在引蛊上。”

　　张务知却并不想放弃：“你怎么知道出不去？我换个法阵，就不信出不去。”

　　刚想动手结阵，千术却制止了他。

　　“够了，师兄。”

　　花雨墨全然不理会张务知，问林空云：“阿云，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几人静静期待着，张务知却还未平静下，千术则一直拽住他，生怕他冲动。

　　林空云回道：“有道结界将整座麟桦城笼罩，便是这道结界，将我们困在了这里，而且，设下结界之人灵力很高。”

　　君少行望了望上方，什么也没有，对他说的话有些质疑。

　　“可明明上面什么也没有。”

　　“看来老先生们平时太好，都没教你们些什么。”

　　花雨墨的话传入他的脑海里，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可不能暴露了自己平日里偷懒了。

　　“这蛊，是不得不解了。”

　　苏落枫越觉得不安，来人是想要他们将蛊解开，这是在引导他们吗？引导他们去做什么呢？

　　可解蛊要以命相换，谁又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的呢？

　　众人沉默了许久。

　　他们的犹豫不决被老婆婆看在了眼里，她看着身旁的孙儿，这一刻，她做出了生死的决定。

　　“我可以。”

　　“什么？”

　　他们很震惊，但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们谁也没有做好离去的准备。

　　“不可以！”男孩紧紧抓着老婆的手，眼里满是不愿，他哀求着，“奶奶，别去，不要离开嘉儿。”

　　老婆婆弯下腰抚着他的小脑袋，有些不舍地道：“嘉儿，你不小了，奶奶也老了，总要离开的，你总要接受这一切的。”

　　“我不要！”男孩一把抱紧她，泪水也是不争气地流下，说话的都声音沙哑了不少，“您说要嘉儿接受阿娘走的事实，嘉儿接受了。后来阿爹离去，您又让嘉儿接受这事实，说男子汉，要坚强，嘉儿听话，接受了，可如今您又要嘉儿接受这一切，你们大人就是这么哄骗小孩子的！”

　　最后那句话，他说的很大声，很清楚，更像是他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情绪，全部都迸发出来了。

　　“嘉儿。”

　　老婆婆一时间满是不忍，她轻拍着孙儿的背，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向来活跃的明楚轻在这时也垂下了头，为所触动，片刻后，他站了出来

　　“还是我来吧。”

　　“楚诚，”花雨墨将他扯了回来，“师父劝了你许久，你还是没能走出来吗？”

　　“师姐，这与那件事并无干系，我这样做，是因为门中的告诫。”

　　为天下，为苍生，以己一人换众人，虽死不惧。

　　明楚轻挣开了她的手，忽然老婆婆的声音传来。

　　“好了，孩子们，你们也只是孩子，可莫要在此断了大好的年华。”

　　循着声音看去，男孩竟无力倒下去，躺在了老婆婆怀中，只见老婆婆从他背后取出一根针炙来。

　　“你……”

　　千术愣住了，有些说不出话来。

　　老婆婆眼神不离怀中的孙儿，道：“我也是位医者，也更是城中的人，我想救他们，也想救我的孙儿，”她看向苏落枫，“我不求什么，只希望你们能遵行与我的承诺，”又对众人道，“我本就不剩多少时日，你们的生命，可还长着。”

　　花雨墨也狠下了心来。

　　“那便开始吧。”

　　众人也默不作声了。

　　狼藉的庄中，老婆婆背靠木头，苏落枫俯下身，拿出针炙往她的心口扎去。

　　一寸，两寸，入针二寸，且不得伤及心脏，但却又要引出心脏里的血液，因为母虫最喜的便是心脏里的血。

　　苏落枫捏住针炙，小心翼翼地扎着，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她到心脏。待针炙触碰到心脏，老婆婆皱了皱眉，咬着牙，身体一动不动，而苏落枫此时也停住了。

　　入针二寸，只能从心膜而入取其血，更要让血液流出的只能是心脏的血，那是要避开其他血管来才行。

　　这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没有把握，心里此时更是紧张。

　　为难着，老婆婆对她温柔笑道：“没事的孩子，大胆些。”

　　不知怎的，老婆婆说完后，她更紧张了。

　　深吸一口气后，她将另一只手放在了婆婆的心口，随后对花雨墨道：“花雨墨，一会儿我拔出针炙后，你要快些将引出的血与仲涸花相连。”

　　“嗯。”

　　花墨雨应着，拿出仲涸花准备连接血液。

　　轻风微起，平业药庄一片安静。

　　苏落枫闭起双眼，感受着老婆婆的心跳，血液的流动。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构出她老婆婆的心脏脉络。

　　她继续扎入针灸，将灵力作用在针灸上，灵活地变动方向、改变力度，而在老婆婆的体内，针灸已变得弯曲，如柔韧的细线一般。

　　这种时候，即使心口再痛，她都必须要忍住了。

　　片刻后，苏落枫猛地睁开双眼，手也静静停滞，她在等，等血液的流动。

　　一下，两下……

　　她在心里默数着。

　　不经意间，感受着老婆婆心脏的跳动的同时，她体内未成形的心脏隐隐间跳动着，她却未曾发现。

　　气氛变得紧张，苏落枫在心里默数道：“七下……落！”

　　随后迅速抽出针炙，在针灸快要完全抽离时，花雨墨立即驱动仲涸花。花茎涌出大量灵力，顺着针炙连入针眼，与血液相连。

　　仲涸花飘到老婆婆面前，借着血液的气息旺盛绽放，苏落枫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仲涸花会在半炷香后生出根须，顺着血液扎根，必须要赶在仲涸花将老婆婆变成养料植根结束这一切。

　　她在那几具尸体上找到蚁虫印记的位置，用针炙扎了下去，扎完后才想起，她还需要些银针，不过现在上哪去寻？况且时间并不算充裕。

　　忽然想起千术从小习医，身上应该会有，于是便向千术问道：“你现在可有银针在身？”

　　“有的。”

　　千术立即拿出几根银针给她。

　　她将银针扎入那些尸体的心脏里，然后便吹响了竹笛，所奏之音乃是引蛊之音，是伏嶙族不外传的音曲。

　　曾有人试过按它的音色去吹奏，但最后都只是徒劳，这种让人琢磨不透的音曲，至今都未有伏嶙族以外的人破解。

　　随着曲音响起，那些尸体心脏里的血液顺着银针流出，黑绿色的心脏血液寻着血液气息如长蛇爬动般向老婆婆行去。

　　不久，血液尽数涌出尸体，仲涸花也开始冒出根须。

　　然而心急的张务知却有了别的想法。

　　何必引入他人体内，丧他人之性命，直接将其封住不就好了？

　　他拿出一个小玉瓶，将那黑绿色的血液引入玉瓶中。

　　苏落枫见状立马用竹笛打掉了玉瓶并将其推开。

　　“母无形，快走开！”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向后退去，但母虫早已被惊动，离开了血液。

　　母虫无形，肉眼更是不可见得，如今离开血液，势必是要寻其他宿主的。

　　慌张的氛围下，林空云再现渚无之眼，却始终不见母虫的气息，就连老婆婆身上也不见得。

　　忽然，苏落枫觉得心脏一紧，有些跳动感，像是有了血液一般，流动、跳动。她顿感一震，缓缓开口道：“母虫，在我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