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94、星星

　　“泾川你是不是会易容术？不然你怎么二十多年了还长这样？”沈靖妤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然后又被林故一把拉下来坐好。

　　林故提醒道：“你别太失礼了。”

　　沈靖妤在林故的眼神示意下只能乖乖坐好，打消了自己要过去掰着泾川一一查验的想法，但是态度吧，肯定不像之前那样恭敬了。

　　她懒散的趴在桌子上问道：“你快点儿说说，别卖关子了！你以前为啥骗小孩儿？！”

　　“骗小孩儿？”林故看了眼沈靖妤，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住持，这位叫泾川的住持，似乎跟沈靖妤真的有点渊源。

　　“是啊！我不是跟你说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么？就是因为我爸给人家瞎算。”

　　沈靖妤解释道：“那时候我能看见的第一个鬼就是泾川，我当时还真的以为他是个鬼来着吓个半死，后来他又是带着我打坐又是带着我冥想的，我才慢慢学会跟这种别人都看不见的'物质'打交道。”

　　“关键是他每次都是大半夜来找我，我还以为他见不得白天的光！每天眼巴巴等着他来，结果！他最后一声不吭就走了，害得我还以为他投胎去了，自己偷摸伤心了好一阵儿！”

　　沈靖妤感叹道：“果然祖宗们说得好——真心不能随便给别人！”

　　沈靖妤看了一眼泾川，啧了一声道：“祖宗们还说——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林故看了眼泾川，发现对方不但不生气还特别高兴地看着沈靖妤，估计是关心是真的好，所以她也就没再出言阻止沈靖妤，由着她去了。

　　只是林故没想到的是，这位在自己面前德高望重的住持，居然会跟沈靖妤说玩笑话...

　　泾川在听完沈靖妤的控诉之后，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那我不是救了你媳妇儿么？没有我帮她，后来还能有你的事儿？”

　　沈靖妤有些语塞，泾川这老儿说话...
　　确实有点道理，若非当初他帮林故一把，林故还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反倒是林故皱着眉头问道：“当时我来瓦山的时候，您就已经算到了我和小妤后来的事？”

　　“非也。”泾川摆手，“早在我第一次见到沈靖妤这个小孩儿的时候我就算到了，十年前会冒着'小雨'进我诵经室的人，就是她这辈子的良人。”

　　“所以您才会在那之后带着我打坐冥想，才会送我佛珠？”

　　“差不多吧，不过就算没有我的助推你们俩依旧会在一起，只是过程会更曲折罢了...”

　　“老头儿...哦不，泾川师父！非常非常谢谢您！我听我爸说你很喜欢喝茶，等我下山之后肯定给您送特别多好茶山来！再把您这破庙给您翻修一下，再给您找俩帮手如何？”

　　“茶？当年您给我喝的茶，是沈叔叔给您的？”林故问。

　　泾川笑着回答：“没错，我当时能给你透露的可都透露了。”

　　“不多说了，这是当年跟林故手上那串佛珠一起开光的护身符。”泾川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布袋，提醒道：“你下山之后就带上，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这些东西了，记得！至少要带三年，洗澡的时候取下来放在枕头下，洗完澡立刻带上。”

　　“林华渡和顾舟玥我已经接上来了，明天午时之前你们必须下山。”

　　“你接上来了？那他们还能跟我们走么？”沈靖妤面露怀疑。

　　“当然不能，这是他们的选择。”泾川摆摆手，“赶紧走，别耽误我喝茶。”

　　“诶你...”

　　“走吧小妤，别说了。”

　　林故其实知道林华渡和顾舟玥为什么会这么选择，也接受他们的决定，只是分离来得实在是突然，她有点害怕了。

　　沈靖妤捏着那个装着护身符的布袋，对着眼前沉默的林故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好像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马上又被勒令交出去一样。

　　林华渡和顾舟玥就等在半路，因为他们选择了瓦山，所以林故终于看见了他们，不用再通过沈靖妤的画、也不用再通过沈靖妤的话。

　　爸爸和妈妈还是十年前的模样，穿着自己给他们买的第一套衣服，站在原地，慈爱又宠溺的看着自己。

　　“小故，过来妈妈这里。”

　　一声小故就让林故红了眼睛，她想要奔向父母，脚上却宛如拴了千斤重的铁链，她在害怕，怕美好转瞬即逝。

　　沈靖妤一把将林故抱起来，飞速冲向林华渡、顾舟玥，之后将还在懵圈状态的林故放在两人面前。

　　最终，是林华渡率先抬手拍了拍林故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鼓励她道：“小故，这些年你做得很棒，爸爸妈妈一直都在为你骄傲。”

　　林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她哭得像一个孩子，投在妈妈怀里抽噎了好久。

　　一行四人回到小院子里，林故这会儿正哽咽的跟顾舟玥讲话，沈靖妤则是拉着林华渡到另外一边，递给他一叠纸。

　　“叔叔，我托人给你找到了最新的论文资料，这次肯定特别全！”

　　林华渡没接，他释然地看向不远处的林故和顾舟玥，“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靖妤你能答应叔叔一件事么？”

　　“什么事啊叔叔？你直说就是。”

　　“以后小故就拜托你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不讲理的孩子，如果哪天她惹你生气了，你就看在叔叔和阿姨的面子上让让她，她或许只是因为想我们了...”

　　“叔你要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而且林老师怎么会惹我生气，我惹她生气还差不多...”

　　“你要是惹她生气我也没法儿收拾你，只是...别伤害她就行，你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叔叔希望你能不负期待；虽然听起来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但靖妤我只能提前跟你说对不起，因为我还是一个父亲。”

　　那天晚上，林故依旧没睡。

　　头一天晚上，她是担心沈靖妤，所以不敢睡；今天，她是沉溺在片刻的温情里，所以不想睡。

　　可到最后，他们一家三口极为有默契的同时噤声，又同时抬头看向天空，今天晚上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朵，漫天密密麻麻的星星如同钻石般闪亮。

　　良久，林故抬手指向远方。

　　她说：“爸爸，那是北斗七星对吧？”

　　林华渡笑着点头，“小故，你长大了。”

　　此刻，林故的眼里也装满了星星，忽闪忽闪的滑落脸颊。

　　熬了两个通宵的林故最终还是倒在了顾舟玥的肩膀上，林华渡朝着不远处的沈靖妤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叔叔？”

　　“小故睡着了，你们收拾好东西就下山吧。”

　　“现在么？可是现在还没到时间。”

　　“靖妤，你带着小故下山去吧。”顾舟玥抱着林故，最后眷恋的摸了摸对方的脸，狠下心将怀里的林故推向沈靖妤的怀里，“去吧靖妤，小故以后就拜托你多担待了。”

　　沈靖妤也能理解，林华渡和顾舟玥明显是不想林故清醒着跟他们道别，那样对谁来说都太痛苦了，如今林故累得睡着了也好，他们一家人至少不用再经历永别。

　　于是她抱起林故，转身之前认真保证道：“爸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言罢转身，沈靖妤带着林故往小院外面走去，直到站在小院的林华渡和顾舟玥再也看不见林故的背影。

　　这时，沈靖妤又听见了曾筠的声嘶力竭。

　　“沈靖妤！你不要走！！你就留在瓦山好不好！不然我一定要缠着你一辈子的！”

　　“沈靖妤！你回头看看我好吗！就连最后一眼你都不愿意再看看我么？”

　　原本“睡着”的林故伸手从沈靖妤的兜里摸出泾川给她的护身符，亲手为她戴在了脖子上，良久...

　　她说：

　　“走吧小妤，我们回家。”

　　*

　　“我把房子卖了，现在需要赶紧找地方迁户口，要不...在你的户口本上给我腾个地方？”

　　从瓦山回来的第三天晚上，沈靖妤冷不丁的提出这个爆炸性的问题。

　　“怎么突然把房子卖了？”

　　“我得迁户口啊，而且卖了之后就能顺理成章的赖在你家里不走了。”

　　“为什么迁户口？”

　　“你之前不是说叔叔阿姨走了之后自己单独在一个户口本上么？我想着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看着挺可怜的，我就大发慈悲的过来温暖温暖你，反正房子已经卖了，卖家让我赶紧把户口迁走，我现在无家可归，不出意外的话...”

　　“这辈子估计就要赖着你了。”

　　林故当然知道沈靖妤是什么意思，但有件事她一直都很好奇，以前是因为骄矜不愿意问，现在么...“你对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靖妤突然扭捏起来，胀红着脸不知道在害羞什么...

　　“你直说。”林故有点看不下去面前那位扭捏作态的人。

　　“那我说了？你真要听？”

　　“说吧。”

　　“就是我...只想跟你一个人做。”沈靖妤抬眼看了林故一下，硬着头皮补充道：“每天都想。”

　　林故无语地盯着沈靖妤的脑袋，是的，此时此刻对方大概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羞耻，所以羞于见人；她气得笑出声，问道：“难道在你心中，我们俩从一开始，是...炮友？”

　　“那肯定不是！”沈靖妤连忙解释道：“我那段时间就跟被下了咒似的，每天睁眼闭眼都在想你，稍微离开一会儿就想发消息问你在干什么，但又怕你觉得我太粘人，所以总是在克制自己。”

　　“然后我觉得每次跟你做的时候我也很克制，毕竟我妈每隔几天就要警告我一次，说不能让你太过操劳...”

　　“你妈...你妈？警告你？”

　　林故扶着额头，反问道：“你还说你克制？”

　　她甚至都觉得是自己在这件事上太过放纵沈靖妤了，结果对方还认为自己很克制？！林故深深地看了一眼此时此刻满脸红温的人，内心深处无语地叹了口气，这人平时还会害羞...

　　可一到关键时刻，怎么求饶都不行...

　　“要不...咱还是说回迁户口的事儿吧。”沈靖妤搓着自己的大红脸，把手里拿着的资料递给了林故。

　　“明天上午去？”

　　沈靖妤递过来的资料上面有迁户预约时间，很明显这人已经把所有手续都准备好了，今天来问她，也仅仅只是走个过场，她总不能说出拒绝的话。

　　“对，然后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爸爸妈妈，跟他们汇报一下这件事。”

　　“回乐城？那正好把之前老师送的伴手礼给阿姨和叔叔拿点回去。”

　　“不是，我说的是去陵园，跟你爸爸妈妈汇报。”沈靖妤一脸骄傲，“这事儿我在去瓦山之前就跟爸爸妈妈说过了，他们非常支持我干这件事，所以...今天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也是有别的手段的。”

　　“什么？”林故挑起眉，有些好奇。

　　“咱妈说了，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沈靖妤扑通一声跪在林故面前，“就让我跪着求你，她说你看起来很高冷，实际上心软得很。”

　　“但是当时咱爸说我跪了太多次，你有可能不吃我这一套。”

　　“所以咱妈又说了，让我继续对你用强的。”

　　沈靖妤抱住林故的腿快速起身，扛起对方就往卧室里走。

　　“咱妈说了，不听话的硬骨头咱就要用硬手段啃！”说着沈靖妤就抬手打了一下林故的屁股。

　　“咱爸虽然没说支持，但也没反对，那咱就默认他支持！”

　　“沈靖妤！你放我下...呜...”

　　“林故！你又把我嘴咬破了！明天还要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