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84、绷带

　　林故一直待在休息室里等待小李的安排，空洞的眼神展现出了她现在不太美妙的精神状态，或许用麻木一词能更好形容。

　　这样的林故，似乎再也不会因为什么事而掀起波澜，她像一个提线的木偶，静静等待着回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等到了小李。

　　小李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林故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脸上的微笑有些刺眼，但她却没有力气关心别人的笑容从何而来，她只是问道：“可以走了么？”

　　“首席！您看谁来了！”小李让开位置，沈靖妤从她身后探出一颗头来。

　　沈靖妤额头上还缠着绷带，看样子是受了伤，但...

　　绝对不可能是因为飞机失事受的伤，林故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这个人，她不得不怀疑...

　　自己是悲伤过度产生了幻觉。

　　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根本不相信沈靖妤已经死了，可是所有的证据都在告诉她，沈靖妤早已离开，永永远远不会再回来了。

　　她挪开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小李，皱眉追问道：“还有多少时间能走？”

　　小李收起笑，奇怪地看着林故，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沈靖妤，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得见眼前这个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沈靖妤吗？可是不对啊，明明是卫筝院长让自己去接人的呀！

　　小李咽了口水偷偷问旁边那个嬉皮笑脸的人，“沈老师？首席她看起来好像不太相信你是真的...”

　　“没事儿，你出去吧。”沈靖妤长臂一挥，道：“我来跟她解释！”

　　在林故的视角里，面前的沈靖妤确实很像个真人，身形样貌都跟平时非常相像，跟小李讲话的动作和臭屁的模样也跟记忆里一样。

　　可林故知道这不是真的，她一心想回家，只是小李却在沈靖妤的招呼下，真的离开了休息室，甚至还反手帮忙关上了门。

　　还是说？连同小李也是假的？——林故不得不这样怀疑。

　　林故就半坐在休息室的床上，看着那个头上缠着绷带的“沈靖妤”从角落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床前，她边坐边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出了个小小的车祸，医生说只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所以今天就不跪着道歉了，毕竟我的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

　　见林故不理自己，沈靖妤便继续自己说自己的。

　　“当时我是一路飞奔，生怕没赶上最早的那一趟航班，不过...可能俺们小沈实在是太好了，老天爷不打算收我，但是吧，祂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我，所以还是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惩罚。”

　　沈靖妤指着自己的头，“呐就是这个，去机场的路上出了点小小的交通事故，当时因为没系安全带我就一头撞到了窗户上，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了，说时迟那时快！我当即询问了医生，医生告诉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所以我很快就办理了出院！”

　　“等我赶到机场的时候，原定的那趟飞机已经准点起飞了，没办法我就只能等后面一趟飞机，也就恰好躲过了一劫。”

　　沈靖妤笑着握住林故的手，感叹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因为担心我？你快摸摸我还是热的，我没死！网上的名单虽然有我的名字，但是我根本就没有登机！”

　　“林故，我真的来找你了。”

　　沈靖妤认真地看向林故，坚定不移的眼神刺痛了林故的心，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人，手...热的，脸...也是热的，可分明...

　　“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你打我的电话试试。”沈靖妤把林故的电话递给她。

　　林故接过手机，在沈靖妤的注视下将对方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然后她按下拨打的按钮；一秒钟后，沈靖妤拿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搭配上她脸上带着的熟悉笑意，林故这才终于相信。

　　沈靖妤...真的来找她了。

　　几乎在她确认的同一时间，压抑的呜咽声最终还是冲破了喉咙，林故开始抽噎起来，她用力抱着沈靖妤的脖子，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哭得几近窒息，好似要把过去这几个小时积攒的绝望和痛苦全都宣泄出来。

　　她死死咬住唇，却阻挡不了倾泻而下的眼泪，直到将沈靖妤的领口浸出深色痕迹；沈靖妤抱住林故的背轻轻拍着，嘴里还不停说着哄人的话。

　　人在极度委屈的时候是不能被人哄的，这样的话她会越哭越凶、越来越止不住眼泪，林故也是这样，沈靖妤越是哄她，她越是想哭。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消息、想到自己之前的崩溃，林故只能用捶打这个动作来发泄自己内心的苦闷。

　　肩膀和手臂被不停地拍打，沈靖妤也不气恼，甚至继续好言好语地哄着人，林故边打还边骂着对方。

　　“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了再说？”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有多恐惧，我真的怕你就这么丢下我走了...沈靖妤你凭什么丢下我？”

　　“你还骗我，之前发生这么大的事一句话不说就跑了，我在你心中是这么柔弱的人么？”

　　“回来之后那么多时间，抱着我就亲，有这功夫就不知道解释两句吗？”

　　林故从沈靖妤怀里退出去，她哭到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好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丽风景；沈靖妤没什么好解释的，倒是看见这一幕...

　　不由得开了个玩笑：“你怎么这么多水啊？是这段时间攒起来的么？”

　　结果不出意外，她差点被林故扬起来的手呼了一耳光，只是后来林故变扇为掐，用力捏住她脸颊上薄薄的一层肉。

　　“你好好跟我说，额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小的车祸需要缠这么厚的绷带？”林故吸了吸鼻子，沉下脸盯着对方，“不准撒谎！”

　　只是林故可以沉下的脸加上她刚刚哭红的眼眶和鼻尖，沈靖妤无论如何也没法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实交代。

　　但也不是不能老实交代，就是交代之前...她总是要拿点什么趁手的东西才行，就比如...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林故...的一个吻。

　　她紧紧贴了上去，含住一瓣水润后喉间漏出一声喟叹，其微微挑起的眉尾表现出了她此时此刻的好心情，辗转厮磨之间，滚烫的气息在唇齿之间交替往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沈靖妤的手也开始不那么规矩。

　　就在这时候，林故按住了她那试图作乱的手，并轻轻推开了她。

　　“沈靖妤，你老实交代我刚刚问你的问题。”林故皱着眉警告道：“而且这里是休息室！”

　　虽是不满足地瘪了下嘴，沈靖妤还是退回到自己床边的椅子上，老老实实地交代：“就是我之前说的啊，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然后被撞晕了。”

　　林故追问：“怎么会出车祸？”

　　沈靖妤啧了一声，“当然是有人赶着去投胎呀，快速通道有人超速行驶，结果还有个二货想要超车...

　　我们这辆车完全是被波及的，我醒的时候听说那两辆车都直接报废了，倒是人都没什么事儿。”

　　“你呢？都被诊断为脑震荡了你还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

　　“那我不是着急嘛，想着赶紧给你说清楚，而且祖宗们都说过了，今日事今日毕、避免夜长梦多！还不是你不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咱俩都亲了这么久了，你还这么铁石心肠！你这不是白嫖我么！渣女！”

　　林故的手抬了又抬，最终还是放回了床上，沈靖妤这缠着绷带的样子，她就不忍心打上去，更何况她还知道了沈靖妤之前耳聋的事情，就更下不了手了。

　　可关键是这人偏偏就吃定了她舍不得打，所以这会儿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看着实在是可气！

　　但很快林故又发现了一个漏洞，沈靖妤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她明明只跟白琳萱说过自己会去维也纳，按照沈靖妤跟她讲的航班信息推算，沈靖妤是下了飞机立刻过来的，就好像提前知道她在这里一样。

　　“你找卫院要的我的地址？”林故猜道。

　　沈靖妤摇头，“不是。”

　　“小李？还是其他的舞者？”

　　“不是，我哪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卫筝院长的电话我都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沈靖妤有些迟疑，眼睛还四处瞟着，看起来就是打算囫囵过去。

　　“说真话。”林故再次警告对方。

　　“反正就是有人给我提供了你的具体位置，但是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他们是谁。”沈靖妤笑道：“但是你也可以认为是我们俩心有灵犀，你无论去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

　　林故显然是不信心有灵犀这一套的，她没搭话。

　　沈靖妤哄道：“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跟你坦白，但不是现在；我刚刚来的时候听小李说你在维也纳还有工作，等你忙完了之后跟卫院请个假，我带你去冰岛看极光，到时候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

　　“现在不能说？”

　　“不能，说了可能会耽误你的工作，但是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是坏事。”

　　林故怀疑道：“你是不是请了什么私家侦探跟踪我？”

　　沈靖妤震惊于林故的脑回路，“你怎么知道！不对...等一下，也不能算是跟踪你...反正...哎呀，等时机到了，我肯定全盘托出，你不要再猜了！”

　　沈靖妤这反应，林故也差不多猜到了，她也懒得继续往下猜。

　　只是...

　　“我是不是太容易哄好了”

　　林故有些泄气，当初白琳萱还调侃她可以体验一把什么叫追妻火葬场，可是...火葬场她倒是没感觉到，沈靖妤才是真的差点进了火葬场。

　　“你脑袋还昏么？”

　　“昏！”沈靖妤柔弱的摇了摇头，右手捂住自己的纱布。

　　“耳朵呢？”

　　“疼！”她的左手又按住自己的左耳。

　　沈靖妤软着腰躺在林故腿上，撒娇道：“老婆，你帮我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