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83、意外

　　沈靖妤想着等自己第二天接林故下班的时候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全都告诉对方，结果事实总是残酷的，她一连在林故楼下蹲了两天都没有见着人，偏偏她又没有林故的联系方式。

　　好吧，联系方式是有的，就是还在黑名单里没有被解放出来。

　　于是乎...为了节约时间，沈靖妤偷摸打开了林故的家门，进去晃悠了一圈之后才发现，林故貌似这几天都没有回家，衣帽间的柜子都没有来得及拉上，想来是走得很急。

　　难道是出差去了？

　　沈靖妤发微信问白琳萱，结果对方也不知道林故去了哪儿，没办法...

　　沈靖妤只得决定自己跑一趟剧院——找卫筝。

　　只是她刚从电梯里出来，正好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朝着她走过来，沈靖妤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

　　“叔你怎么才来啊！林老师好像是出差去了，但是我问过琳萱姐，她说她也不知道...”沈靖妤拉着男人坐到入户大厅的沙发上，一脸恭敬的样子。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剑眉高鼻梁，看得出年轻的时候颜值很高，不过他虽说精气神还不错，但满脸的疲态非常显眼，沈靖妤猜大概是身体透支造成的。

　　讲起话来却是掷地有声，他道：“她在阿姆斯特丹，明天要准备去维也纳，要在维也纳待上3天，之后才会回国。”

　　“那你前两天上哪儿去了，咋不见你人？”沈靖妤问道。

　　男人答：“当然是去帮你找人！”

　　“那你的业务水平不太行，没有阿姨的好。”沈靖妤翘起二郎腿，评价起了男人的能力。

　　见沈靖妤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男人也不生气，或许早就习惯了对方时不时不着调的性格，他没好气道：“你阿姨跟着去阿姆斯特丹了，要不是为了帮你，我才懒得回来呢！”

　　“叔！你可不兴这样的！”沈靖妤正色道：“你之后还得找我帮你干活儿了！咱们这样算得上是互利互惠。”

　　“听你的意思，我算是你的私家侦探？”

　　“嗯哼！”

　　沈靖妤表情欠欠的，丝毫不拿男人当外人。

　　“别贫！赶紧买机票，你直接飞维也纳正好能碰上他们。”

　　“好好好！叔你真厉害，那你跟我一起过去？”沈靖妤掏出手机准备买机票。

　　男人点头确认：“对，我跟你一起去。”

　　沈靖妤刚买好机票，白琳萱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琳萱姐。”

　　“我问到了，她这会儿还在荷兰，但是马上登机飞奥地利。”

　　“维也纳么？”沈靖妤再次确认道。

　　这下轮到白琳萱诧异了，她奇怪的问道：“谁跟你说了？你怎么知道？”

　　沈靖妤笑着打哈哈，“我猜的，我就只知道维也纳在奥地利，而且一般艺术团体的跨国交流一般都在维也纳。”

　　她这个解释显然被白琳萱所接受，“那你如果要去找她的话，可以直接飞维也纳，我刚刚看了一下，三小时之后有一趟直飞维也纳的航班。”

　　“好的琳萱姐，我马上去买。”

　　沈靖妤挂断电话后立刻狂奔回家，男人则是跟着她一起回家收拾行李，半小时后，两人坐上了开往机场的出租车。

　　【探案馆老板群】

　　沈靖妤：家人们，准备飞一趟维亚纳接老婆回家，此时此刻我正在奔往机场的路上，如果到时候有时间的话，给大家带伴手礼！

　　代禺知：起落平安！

　　沈靖妤：莫得问题！等我的好消息！

　　想来这会儿大家都在忙工作，只有代禺知一个人在群里回复了她，不过也没关系，其他人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就是了...

　　*

　　「下面插播一条快讯，下午两点三十五分，由蜀城飞往维也纳的QR1545航班在起飞四十五分钟之后市区联系并坠毁，飞机上载有112名乘客和11名机组成员，截至目前，搜救人员已发现部分飞机残骸碎片，但尚未找到失联人员，后续情况请持续关注新闻网。」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网友：我这里有全部的人员名单，需要的滴滴我。

　　【探案馆老板群】

　　鄢溪西：有个认识靖狗的同事给我发了个pdf？说下午坠毁的飞机人员名单里面有沈靖妤？？全国同名同姓的人？

　　鄢溪西：等一下！我才看到消息？沈靖妤今天飞维亚纳？！

　　杨洡：我刚刚打电话没有人接。

　　雷绵：稍等，我马上找航空公司确认一下！

　　二十分钟后。

　　雷绵：问到了，购票信息确实是靖妤的，这事儿有点大，其他信息的没问到。

　　......

　　“喂，琳萱？怎么又打电话过来？”

　　“你...有看晚上的消息吗？”白琳萱那边有些支吾，不知道在试探什么。

　　林故问道：“什么消息？我们落地之后就开会来了，这会儿才刚结束不久。”

　　“国内下午两点半左右，蜀城飞往维也纳的飞机出了事故，目前引起了全球的关注，网上很多相关信息，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靖妤她...在知道你的具体位置以后，买了最快一个航班飞维也纳...”

　　白琳萱没说完，但林故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确认道：“沈靖妤在上面，对吗？”

　　“目前网上爆出的乘客名单，有她的名字，而且...”

　　“说。”

　　“雷绵她们问过航空公司了，说不是同名同姓的人，而且到现在为止，靖妤的电话都打不通...”

　　林故咬着牙问道：“她为什么非要今天来？”

　　“她说想跟你坦白之前的事情，其实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是去宛城治疗突发性耳聋的，再这之前她被曾筠的爸爸打到耳膜穿孔，没敢跟你说，然后你又误会她说要分手...精神压力大了之后，就造成了突发性耳聋。”

　　“那时候她听不见声音，又怕耽误你《婉儿》的汇报工作，更怕你把过错担到自己身上，就走了...”

　　什么时候挂的电话林故已经没有印象了，她只是瘫坐在会议室外面的椅子上，开始串联起有关沈靖妤的一切。

　　原来，当初的侧头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她听不见。

　　原来，当初医院的偶遇，真的是巧合。

　　原来，她不是丢下她逃走，而是为了不让她自责。

　　所以，她每次被碰到耳朵都显得很慌乱。

　　所以，她会不经意的侧开自己的左耳，换右耳来听她讲话。

　　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突发性耳聋...

　　想起那些异常，林故越来越后悔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她泪眼婆娑的点开手机，开始浏览网上关于飞机失事的新闻。

　　白琳萱说得没错，这场事故引发了全球的报道，她刚打开手机，手机上全是关于这次事故的新闻。

　　林故点开那一条名为——失事航班乘客名单的新闻链接。

　　她屏住呼吸慢慢往下面翻，安吴舍、鲍科、常瑞场、董婉君...

　　林故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名字，她很快发现这个名单是按照姓名的首字母排列的，若是有沈靖妤的话，会在名单的很后面，但是她害怕一下子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所以她盯着手机慢慢翻着，尽管承受着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压力，但只要没有看见沈靖妤的名字，她内心的弦就一直紧紧绷着，她期盼...

　　一直到最后都不要看见沈靖妤出现在名单里。

　　可是再长的名单总会有翻完的一刻。

　　「沈靖妤」三个字出现在名单中的那一秒，林故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那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朝她砸来，早就薄如蝉翼的精神防线最终还是彻底瓦解，在极度的悲伤和崩溃之下，林故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首席！！”

　　“miss lin！”

　　“首席昏过去了！快叫救护车！”

　　等林故重新醒来的时候才知道，现在距离她休克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而此刻房间里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人，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放在桌面的手机，她不死心的再次点开那片乘客名单。

　　这一次她快速下滑，直到再一次在手机屏幕上看见沈靖妤的名字。

　　一开始林故事是遗憾的，后悔那些未出口的话和未完成的事，她想起见到沈靖妤的最后一面——对方约她吃个饭而已，她却依旧是拒绝，尽管她有事。

　　要不是...要不是那位突发阑尾炎的同事，自己也没必要走上这一遭，她不禁想，为什么？

　　为什么剧团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有自己能顶上？她不禁想，站到舞者的最顶端之后，为什么还是要这么被动？

　　要不是因为她来维也纳，沈靖妤又怎么会来维也纳？

　　她该恨谁呢？想了很久...
　　或许最该很恨的应该是她自己...

　　一盆无形的雨浇透了林故的身体，她觉得有些发冷，悲痛欲绝的哭声像是她最本能的表达，她不再压抑自己的哭声，她允许自己感受这份痛苦，可是悲痛是巨大的，首先无法承受的就是她瘦削的身体。

　　她开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抽搐，正在门外打电话的卫筝听见房间里的动静之后连忙冲进来，眼前的林故红着双眼，抽泣声一声大过一声，这是卫筝从来没有见过的林故。

　　都说舞蹈演员的眼神会讲故事，可此时此刻，卫筝只看见了一片荒芜，林故黯淡的眼神里透着空洞和死寂，再看不到丝毫生气与光亮；没见到过林故崩溃大哭的模样，可这双眼睛卫筝却很熟悉。

　　那年她登上瓦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眼，这是对世界失去希望和热情的眼，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彻骨的悲凉。

　　“小故...”卫筝上前一步抱住林故，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对方，沈靖妤的事情她也知道了，结局也几乎是板上钉钉，可她除了给林故一个拥抱，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老师，是不是我爱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林故的声音很小，甚至可以说是呢喃，她以前很少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她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却早已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仿佛...是她的身体想哭。

　　“老师，我想回家，我可不可以先回家？”林故带着祈求，此时此刻她再也干不了别的事了。

　　卫筝依旧用力抱住林故，她肯定道：“回家！我让小李定最早的一个航班，但是你要答应我，保重自己的身体。”

　　林故没答，她一向不会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