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62、骨折

　　果不其然，林故的《秋》加场了，从原来的每周两场，变成了现在的每周六场，其中有四场需要A组完成；

　　沈靖妤也因为项目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但几乎没有缺席过一场林故的演出，唯一有一次，是项目重要的节点出了问题，她才不得不提前离场。

　　今天，则是第二次。

　　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坐着林故不认识的人，在等待音乐重新响起的那十秒钟里，她出神了...也不能算是舞台事故，因为她也仅花了五秒钟来想沈靖妤而已。

　　之后她随着音乐回眸一笑，眼神不再有落点。

　　对于林故来说，舞台上的那五秒只是一个小插曲，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人会知道她的“不专心”，但她自己知道，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她有些怕了...

　　沈靖妤在开始影响她的情绪，而她束手无策。

　　因为在自家剧院演出，林故有自己的休息室，她不需要在其他舞者面前维持平静，她放任自己沉溺在负面的情绪里，因为那五秒对她来说，很窒息。

　　她像是喘不过气一样，用力又大口的呼吸，她原以为她能做好平衡...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会在舞台上出神这件事。

　　休息室里是极度压抑的情绪，直到林故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沈靖妤发来的信息，她问她今晚的演出是否顺利。

　　“不顺利的小妤。”林故捏着手机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把这几个字收回心里，发出去的回答却又带着关心。

　　林故：顺利，你那边的项目如何？

　　沈靖妤：有点棘手，我可能后面几场都来不了了，不好意思林老师。

　　看着对话框里的字，她竟是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是A组的加场演出，沈靖妤跟林故说自己来不了，其实是为了给林故一个惊喜；
　　这一次她自己买好了票，虽然没能买到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但好歹也是在第一排，离中间也不算太远，按照她对林故的了解，自己会很快被发现。

　　今天开场之后，林故极少将自己的视线落到观众席上，完美遵从了第四面墙的要求，她把自己的表演空间和观众的观看空间隔离开来，仿佛不知道观众的存在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奈何台下某一道视线实在太过扎眼，又或许是默契使然，林故在一次轻跳之后，发现了坐在台下的沈靖妤。

　　她打破了第四面墙。

　　紧接着是旋转的动作，可她的心脏却在此刻漏了一拍，于是身体不自觉的倒了下去，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她不得不用手掌撑地，假装这是一个提前设计好的舞蹈动作。

　　钻心的疼痛让林故微皱起眉头，虽说很快被她压制下去，她或许能骗过台下的观众，却骗不了沈靖妤，在她的余光里，沈靖妤已经着急地起身了。

　　然而...这是舞台，所以她借力起身，继续自己未完成的表演，哪怕疼得她冷汗直流。

　　林故依旧站在舞台上，流畅的舞蹈动作看不出端倪，沈靖妤却早已无心欣赏这一出舞剧，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大腿，眼神里只剩下焦灼，她抓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时间，不停地为这场演出倒数。

　　终于，林故同其他演员一起，笑容满面地谢了幕。

　　直到工作人员出来指挥大家有序散场，沈靖妤才找到机会往后台走，其他工作人员都认识她，所以并没有人拦着，她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林故休息室的门没有关，原以为是林故在等她，结果沈靖妤走进去才发现林故身边站了两个医生。

　　“怎么回事？”沈靖妤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远不及林故的苍白。

　　额间还冒着冷汗，林故扯出一抹笑，道：“没事，医生说可能是骨折。”

　　“叫救护车了吗？”

　　“没有，现在观众还没有散场，现在叫的话影响不好。”林故虚弱的解释着。

　　“我开车了，我带你去医院。”沈靖妤眉头拧成结，死死盯着林故的右手，不由拒绝地说：“能走吗？还是需要我抱你出去。”

　　平时很好说话的人一旦生起气来就很容易唬住人，但林故还是争取道：“小妤，要不再等等吧？外面...”

　　“医务室有轮椅吗？”沈靖妤没回林故的话，转头问那两个医生。

　　“有是有...但是林首席她...”

　　“我跟你走，我腿没事。”林故最终还是妥协了，她可不想被沈靖妤推着去医院。

　　从剧院的停车场到医院的停车场，一路上沈靖妤都没有讲话，脸上的表情也臭得要死，活像别人欠了她钱似的，压抑的情绪表现在眼尾泛起的红上，握着方向盘的手臂也暴起青筋。

　　“是不是我吓到你了。”在去急诊的路上，沈靖妤冷不丁开口。

　　“不是。”林故没有承认，况且这也不是因为被吓而导致的，“就是正常的意外，只是不小心弄伤手指了而已。”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林故右手食指骨折，情况不算太严重，但为了能更快的恢复，医生建议她静养半个月，于是...林故喜提半个月假期。

　　因为治疗及时，林故被医生批准，成功办理了走读，也就是她不需要住院治疗，只需要每天按时到医院输液就行。

　　沈靖妤手里的项目还在继续推进，但她每天早中晚都会带着饭到林故家里，后来嫌来回跑麻烦，她干脆住进了林故的次卧。

　　至于不住主卧的原因：一是怕担心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林故受伤的手，二是她基本每天晚上都要熬夜赶稿，怕影响林故休息。

　　“不想吃猪蹄，长胖。”林故靠在沈靖妤肩膀上，看到对方准备下单猪蹄后连忙出声阻止。

　　沈靖妤耐心解释：“我妈说以形补形。”

　　“不吃！”林故瘪着嘴，换了个娇软的语气，“小妤，吃别的嘛！”

　　最终，林故用一个吻换来了一块牛排。

　　由于林故伤的是她的惯用手，医生特意叮嘱她一定要注意休息，能用左手就尽量用左手，显然沈靖妤是完全听进去了的，所以从受伤那天开始，林故就没有自己动手吃过饭。

　　一开始她不太习惯，还有些羞耻，却始终没办法说服沈靖妤，只得慢慢接受现实。

　　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以至于短短四天时间，她就发现自己长胖了三斤。

　　林故骨折的第五天，沈靖妤准备起床做早饭的时候，正巧碰上偷偷出门晨跑的林故。

　　“你要出去跑步？”沈靖妤看了眼林故的打扮，很快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只是她只猜对的了一半，林故笑着回她，“跑完回来了，给你带了早餐。”

　　昨天林故去医院复查，骨折的地方恢复得还不错，疼痛的感觉也基本上消失了，也正因如此，沈靖妤在发现林故偷偷出去晨跑的时候，并没有太过紧张，跑步而已，只要不碰到手一切都好说。

　　沈靖妤坐在餐厅吃林故给她带的虎皮卷，顺带听林故讲待会儿的安排。

　　“之前跟琳萱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吃饭你还记得吧？陈寻和追追也会一起来。”林故点开手机查看白琳萱给她发的地址，“砚溪食府...你有听说过吗？”

　　“记得。”沈靖妤点头答应，“砚溪食府在一环路北大街那边，我们待会儿早点开车过去，今天周末估计路上人有点多。”

　　*

　　“你好，陈寻。”

　　“陈总你好，沈靖妤”

　　由陈寻打头，沈靖妤配合，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完成了一次稍显尴尬的对话。

　　林故倒没说什么，她知道陈寻平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也有一点点凶，她也提前跟沈靖妤提到过这一点，而沈靖妤那边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人本就经常跟大老板打交道，再加上又很会演，想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倒是白琳萱有点无语，先是赏了沈靖妤一个白眼，然后啧了陈寻一声，“陈什么总？叫姐就行！”

　　“还有你，你好什么好？不是你专门说要请靖妤吃饭，谢谢人家帮你带娃的吗？”

　　最后，是沈靖妤笑着重新打招呼，“寻姐，你叫我靖妤就行。”

　　“靖妤，快坐。”

　　“姐姐！妈妈我想挨着姐姐坐。”陈追追就淑女了十分钟不到，乖乖等大人们打过招呼之后，向陈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沈靖妤侧头看向林故，小声询问道：“她怎么还叫我姐姐？”

　　林故有些难为情，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悄悄解释道：“我忘了说。”

　　好在陈寻似乎意识到了称呼的问题，她修正道：“陈追追你得叫靖妤阿姨。”

　　“不要，追追长大了之后要嫁给姐姐！”陈追追皱着小脸，一看就不太满意陈寻的纠正。

　　林故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陈追追义愤填膺的样子，她不经意的将自己的左手放到沈靖妤的腿上，一边听陈追追跟陈寻辩论，一边慢慢磨沈靖妤的腿。

　　“你不能嫁给她。”陈寻拒绝道。

　　“为什么不能嫁给姐姐！追追很喜欢她！”陈追追继续为自己谋未来。

　　同时，沈靖妤按住了自己腿上那只为非作歹的手。

　　“小孩子的醋也吃？”她凑近林故耳边，笑着调侃对方。

　　“因为她已经有女朋友了。”林故笑着跟追追解释，这是她的私事，陈寻不告诉追追也是情有可原的，至于白琳萱...这女人就一直在看热闹，想来也是不会出言解释。

　　“是你吗小姨？上次姐姐就让我叫她小姨，还说她是你的女朋友。”陈追追认真看着林故的眼睛，问道：“可是你们都没有像妈妈她们一样亲亲，然后在床...”

　　“追追，别说了。”白琳萱连忙捂住陈追追的嘴巴，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说...你俩在家还是要注意些，孩子还小。”林故扫了一眼白琳萱和陈寻，同时把放在沈靖妤腿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发现沈靖妤的表情也变得耐人寻味之后，白琳萱赶紧解释道：“真没有！就是有一次我去给陈寻盖被子的时候没站稳，倒下去被追追看见了而已！！”

　　沈靖妤严肃地点点头，说：“嗯，我信了。”

　　“你丫的看起来就不是信了的样子！！”白琳萱懒得继续解释，只能侧头哄着追追，“今天小姨的手受伤了，靖妤阿姨要照顾小姨吃饭，所以追追就坐在这里好吗？”

　　陈追追有点难过，但因为懂事所以没有再闹着换位置。

　　吃饭的时候陈寻基本不太讲话，大都是白琳萱在和林故聊天，沈靖妤则是帮林故处理好所有食物，顺带还会照顾一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陈追追。

　　最后，在陈追追恋恋不舍的目送下，沈靖妤和林故开着车走了。

　　“怎么样？沈靖妤还不不错吧？”白琳萱迫不及待地问陈寻。

　　陈寻点点头，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小故...终于还是等到了一个良人。”

　　“不简单啊，没想到她在你这里拿到了这么高的分数？”通过之前的接触，白琳萱也能看出沈靖妤是个值得爱的人，但她实在是没想到，沈靖妤能在陈寻这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陈寻看人很准，大部分时候她都在观察，所以她很少主动与人交流，这还是头一次，陈寻用“良人”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

　　“所以琳萱...或许叔叔阿姨也不用再担心了。”

　　白琳萱吐了口气，牵起一抹笑，说：“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