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61、值得

　　“今天中午在家里吃饭，我妈你见过了，然后就是我外婆和外公，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你不用太担心，外婆也很喜欢你，之前还说等身体好点了，要来蜀城看你跳舞，我外公就是一个有点抽象的小老头儿。”

　　林故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沈靖妤，她们今天起了个大早开车回乐城，眼见着马上要到了，沈靖妤开始跟她介绍起自己家里的情况来；外婆是自己的粉丝这件事，沈靖妤已经说了好几次了，但是外公...

　　“抽象？”林故重复了一次，还是不太理解这个词。

　　“就是我妈那抽象的性格就随了外公，外公家以前特有钱，那时候大家都吃树皮草根的时候，外公家里顿顿有肉吃，家庭条件好所以他的成长氛围就很好，所以当年我外婆生了两个女儿的时候，外公依旧高兴得不得了。”

　　“那时候就有邻居说三道四的，结果我外公直接在高端楼盘买了小洋房，周围的邻居素质都很高，再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住小洋房？”既然沈靖妤外公家这么有钱，而且也买得起好点的房子，林故不懂为什么外公不能提前换个好点的房子。

　　“他当时觉得孩子生下来不能直接享受父母的优质待遇，要先穷后富才能磨练孩子的意志，所以一家人就挤在小楼房里。”沈靖妤笑道：“结果他自己先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很快就带着老婆孩子搬走了。”

　　“这有什么抽象的？也挺正常的，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但自己又有能力换一个地方生活，这种行为也没什么吧？”

　　沈靖妤摇摇头，似是有些憋不住笑，说：“外公搬家之后又买了辆小汽车，那时候能开上小汽车的人很少，路上有一辆小车经过的话会吸引很多人的关注，再加上那时候交通管理得也不严格，我外公就带着我姨妈，每天都在人家门口晃。”

　　“后来我姨妈年纪大了要去读书，外公又带着我妈去别人门口晃，路过人家家门口的时候还要专门停下来，摇下车窗抱着我妈往外看，边看还边跟我妈说：小月啊，你以后也要生女儿才行，你看这生儿子的，多少年了，还这么穷呢。”

　　沈靖妤的模仿能力很强，虽说林故并没有见过外公，但那贱嗖嗖的语气成功逗笑了自己，她忍不住弯了眼睛，就连肩膀都跟着颤动，她说：“外公好可爱啊！”

　　“然后还有我爸，他今天好像有事情，我妈说他可能回来可能不回来，但是我还是提前跟你介绍一下，我爸他这个人有一个启动按钮。”沈靖妤顿住，让林故猜。

　　不知道为什么，林故总觉得在沈靖妤的描述里，他们一家人都挺抽象的，一个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外公，还有一个拥有启动按钮的父亲，再结合胡月和外婆的形象，以及沈靖妤的性格，沈爸爸这个人，应该也会很好相处才是。

　　“时间吗？叔叔比较内向？要熟悉的人才比较健谈？”林故问道。

　　“不全对，他的启动按钮是酒，你呢也算是说对了一半。”沈靖妤啧了一声，“我爸这人平时基本上不怎么讲话，但是只要喝点酒，他会变得非常健谈。”

　　“我们家人的情况就介绍完了，对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家庭成员！”

　　“炒蛋？”

　　“哇林老师，你居然记得！我应该只跟你说过一次吧？”沈靖妤有些感动的看了林故一眼，“你果然还是太爱我了，我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得对吗？”

　　这是又演上了...林故知道炒蛋，还是因为有一次沈靖妤网购的时候填错了地址，她在家门口看见一大箱狗粮的时候，还以为是快递小哥送错了，结果一看物流信息，居然是沈靖妤的，也正因如此，她才知道沈靖妤在乐城的家里养了一只...黑色的小八嘎。

　　“炒蛋有点憨憨的，他特别喜欢陌生人，估计是柴犬这个品种本来就比较亲人吧，出去遛狗的话必须牵绳，不然就是撒手没，他这么多年没走丢，全靠我妈那一根根的狗绳，要不然他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吃苦呢。”

　　聊着天的话，时间会过得很快，沈靖妤把车停在了负一层的车库里，然后拉着林故坐电梯上楼，刚进门就看见外婆在按摩椅上坐着看手机。

　　“外婆！”沈靖妤牵着林故的手，两人走到外婆面前，“你快看这是谁？”

　　外婆手机里还放着沈靖妤给她发的最新视频，抬起头之后又看见了手机里的人，外婆直愣愣地看着林故，一时没反应过来。

　　“外婆，林故！”沈靖妤把林故往前一推，自己又从林故肩膀上露出头，连忙给外婆介绍道：“小樱！！你不认得她了？你手机里不是还放着她的视频么？”

　　“你是小樱？！”

　　外婆睁大眼睛，连忙从椅子上起身，结果有点太激动了没站稳，林故立刻上前半步扶住了老人家，结果手臂就这么被握住了。

　　“你怎么来我们家了？今天不是靖妤要带女朋友回来吃饭吗？”外婆看了眼林故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笑得开心的沈靖妤，瞬间明白过来，她拉着林故的手问道：“你是不是欠她钱了？”

　　林故嘴角上扬，摇头道：“不是的外婆，我是小妤的女朋友。”

　　当着沈靖妤的面，外婆拉着林故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背对着沈靖妤小声跟林故讲：“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点儿。”

　　“外婆！！”沈靖妤从外婆手里抢走林故的手，然后把林故藏在自己身后，控诉道：“你不带这样的！你干嘛呀，你的小乖孙儿好不容易找到对象，你怎么还想着拆散！”

　　“靖妤，外婆觉得你值得更好的。”外婆看向林故，无奈叹气道：“而不是这种最好的！”

　　“哼！林老师我们走！不跟她说了！”沈靖妤拉着林故就要走，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林故说不意外是假的，沈靖妤的家人怎么都这么好玩，全都以打趣她为乐子，关键是沈靖妤也不生气，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大家爱打趣她的原因吧。

　　沈靖妤家的家庭氛围真的太好了，好到她都有点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

　　只是林故不知道的是，在沈靖妤气呼呼拉着她走的同时，偷偷在背后给外婆比了个大拇指，夸对方刚刚演得好；也就是林故还不了解沈靖妤的家庭，不然她就会知道，在胡月知道沈靖妤有女朋友且是林故的三个小时以内，全家人面前，这个秘密将不再是秘密。

　　厨房里是胡月在做饭，她的厨艺很好，一般家里有重要客人的时候，她都会亲自下厨。

　　“妈。”

　　“阿姨。”

　　两人同时开口，胡月笑着转身，“小故来啦！无聊的话就让靖妤带你出去转转，今天她爸爸要晚半个小时回家，我们稍微晚点点开饭可以吗？下午应该没什么事吧？”

　　“可以的阿姨，我今天休息，一整天都没什么事。”

　　“妈，怎么没看见外公呢？”

　　“你外公到外面看人家下棋去了，要不你牵着炒蛋出去溜一圈，顺便叫他回来吃饭。”胡月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十一点过了，也该叫人回家了。

　　“也没见到炒蛋啊。”沈靖妤摊手，她就说今天好像少了点什么，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家里那个乱窜的狗子好像不见了。

　　“关二楼了，我怕小故不喜欢狗。”

　　“不会，你的小故最喜欢的就是狗。”沈靖妤一语双关，顺便还调侃了一下自家亲妈，从头到尾她都只在关注林故，外婆那边是自己专门打了招呼，但胡月这边，她可是一点提醒都没有...如此，她只能感叹，世态炎凉。

　　沈靖妤让林故在一楼等自己，她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也就十几秒的时间，林故看见从楼梯间突然冲出来一道黑影，而那黑影用雷霆之势朝着自己扑过来，而黑影的身后，还有另外一道黑影，那黑影还在不断喊着：“炒蛋！不准扑人！”

　　或许炒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反骨崽。越是不被让它做的，它越是要做，甚至还做得非常过分；
　　沈靖妤跟在炒蛋身后，只见炒蛋一个箭步蹦到了林故身上，而林故因为条件反射双手上揽，就这么把炒蛋抱进了自己怀里。

　　炒蛋是一只黑色的小豆柴，身型要比普通的柴犬迷你很多，所以它很灵活的扒在林故的肩膀上，吻了上去。

　　没错，是吻了上去，更加准确一点的话...是舔。

　　“炒蛋！我要把你逐出家门！”沈靖妤大叫着从后面一把抓住炒蛋的身体，然后把它丢到地上，顺带从餐桌上拿起湿纸巾帮林故擦嘴，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排练过千百遍似的。

　　“没亲上，就碰到脸了。”林故指了指自己的左脸，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脚下那只还在撒娇的黑柴，“它好会撒娇，耳朵很像小狐狸。”

　　沈靖妤没好气的打了一下炒蛋的屁股，气呼呼地说道：“走啦！出去叫外公回家吃饭。”

　　最后是林故牵着炒蛋出的门，沈靖妤则是跟在旁边讲起了关于炒蛋的光辉故事。

　　当初沈靖妤决定买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想养狗，炒蛋刚被她接回来的时候，是跟沈靖妤住在蜀城的，那会儿炒蛋才一个多月，连疫苗都还没有打完，跟着沈靖妤回家的第二天就发烧了，然后在宠物医院待了一周。

　　后来又营养不良、贫血、拉肚子，反正这么一通下来，沈靖妤还以为炒蛋要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果人家又原地满血复活了，活泼的小狗崽很快就被胡月盯上了。

　　那年春节，沈靖妤带着炒蛋回家过年，短短一周的时间，炒蛋就因为自己活泼的性格和超高的颜值俘获了胡月的心；
　　再加上那几年黑柴还不算流行，炒蛋是乐城为数不多的黑柴，又因为是豆柴的原因，它比一般的柴犬要小巧很多，显得更加可爱。

　　胡月带它出去玩的时候，被很多人围起来拍照，这也满足了她妈的一点点虚荣心，后来春节假期结束，她带着炒蛋回蜀城复工的时候，胡月曾提出把炒蛋留在乐城家里，沈靖妤当时不直接拒绝了，毕竟她那时还是炒蛋的亲娘，哪有不要亲儿子的说法。

　　就在过完春节的第二个月，沈靖妤回家的时候发现炒蛋不见了。

　　最初她以为是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炒蛋跟着自己出门了，所以她在小区找了很久，同时也拜托物业帮忙找，结果最后查监控的工作人员传来消息，说是发现有人抱着炒蛋走了。

　　沈靖妤赶过去查完监控才发现，那个抱着炒蛋跑路的女人，是自己亲娘。

　　“她这是偷狗！”沈靖妤想起当初的事就气愤，人家物业当时还劝她报警，她那时候都不敢承认那偷狗的是她亲妈...

　　“所以你就从炒蛋的亲妈，变成了亲姐姐？”林故哑然失笑，安慰性地捏了捏沈靖妤的肩膀。

　　“是啊，我想着我妈这么喜欢的话就随她去了。”沈靖妤拦住林故，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那个坐着的瘦高老头儿就是外公，我们过去吓吓他。”

　　“？”林故有些接受无能了，沈靖妤这建议是认真的吗？外公今年都快八十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吓吓对方？这真的合理吗？所以林故迟疑道：“不好吧，万一...”

　　“哎呀没事儿，看我的！”沈靖妤拉着林故往凉亭那边靠，一副要干坏事的样子。

　　【凉亭里】

　　“该走象了。”旁边有一个看棋的人，正在指导外公下棋。

　　外公不动声色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嘿，我好心救你一子你居然这么说我？你这老头不知道什么叫见死不救是小人吗？”那人一看就是觉得自己的棋艺更为高超，但实则没什么看棋的觉悟。

　　既然软的不行，外公收起了自己儒雅的一面，他淡然一笑之后说道：“你在狗叫什么？哪里来的滚哪里去，你爷爷下棋还轮不到你来教，你是国家队的代表还是省队的教练，爬远点，爷爷看着你都烦！”

　　“你这个老匹夫，嘴咋这么臭呢，老子今天...”

　　“打他！快点打他！”沈靖妤端着手机，对着那暴怒的男人就是一顿拍，“快打他！你是不是孬种？哥哥你肯定不是孬种，快点打到这个老头儿身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拳头！”

　　“打呀！你是不是男人！快点打！”沈靖妤越说越不耐烦，不停催促道：“打不打？不打就滚，一天跟个神经一样，还飞象呢，飞出去人家上马，两步之后就能将军，你眼界这么狭隘只能看到一步还敢出来指导人家下棋，依我看还不如早点回家洗洗睡，净出来丢人。”

　　男人涨红了脸，很快就灰头土脸走了，沈靖妤一脸谄媚的看向外公，“外公我的出场费是500块钱，你看是现金还是转账？”

　　被男人这么一闹，棋局也散了，原本打算吓一下外公的沈靖妤也没能真的如愿，她当时看那个男的想打人，想都没想就冲出去了，估计是真的怕外公被人打。

　　外公笑眯眯地起身，一看就是没把刚刚那个男人放在眼里，看到沈靖妤的时候还很高兴，这会儿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认真地回答道：“转账！外公给你转800。”

　　“好好好，谢谢外公！”

　　“不是说今天你女朋友要来吗？人呢？”外公低头输入转账密码，还没看见不远处的林故。

　　“那呢。”沈靖妤向林故招手，“林老师，快来。”

　　“中午好，外公。”林故笑着叫人，她可是全程看见了这爷孙俩的配合，外公的那句'你在狗叫什么'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不会输。

　　“诶外公，你怎么给我转了6800？”沈靖妤把手机拿给外公看，“你是不是多按了一个6？”

　　外公看了眼林故，十分自满地说道：“不是，另外的钱是给小故的，她第一次来我们家，我总得给点儿见面礼。”

　　“不用了外公，您太客气了。”林故连忙摆手，她今天来沈靖妤家里就是吃个便饭的，没想过会这么正式，更没想过要收什么见面礼。

　　“哎呀拿着！待会儿他们每个人肯定都要给的。”外公哈哈大笑，问道：“看你这反应我是第一个给的吧？太好了！我又是遥遥领先的第一个！”

　　林故看向沈靖妤，询问她的意见，沈靖妤安抚地说道：“没事儿收了吧，他们钱多了花不出去。”

　　外公确实没说错，吃饭的时候外婆递给林故一封厚厚的红包，胡月则是给了一套黄金首饰，匆匆赶回家吃饭的沈桦一递上去一张卡。

　　“卡？你发什么疯！”胡月第一个瞪过去，嘴里虽然没说话，但嘴形能看出骂得很难听。

　　“不是银行卡，就是蜀城十大名店的消费卡，我往里面存了点钱。”沈桦一将手里的卡递到林故面前，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小故你拿着吧，到时候里面的钱花完了叔叔再给你存。”

　　沈靖妤用腿拐了一下林故的，“收下吧，都是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的爱。”

　　“谢谢叔叔阿姨，谢谢外公外婆。”林故双手收下这一大家子的礼物，除了不好意思以外，她有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虽说大家都是爱屋及乌，可她丝毫没觉得不堪，反倒真心实意的感受到了很多份爱。

　　沈靖妤的家人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她的喜爱。

　　吃完饭后沈桦一又走了，林故没有见到沈爸爸变成E人的模样，下午她陪着外公外婆搓了会儿麻将，然后又跟着沈靖妤离开乐城，回到蜀城。

　　“今天是工作日，我姨爹和姐姐都有事儿来不了，等下次再把他们介绍给你；还有爸爸那边的亲戚，爸爸是家里的老幺，上面还有五个姐姐，爷爷奶奶那边的亲戚要多很多，一般大家只有过年过节才会聚在一起，等之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回来。”

　　“当然啦，你如果不想去的话也不用强求自己，一切都要以你的意愿出发。”

　　“不用为了我妥协什么。”沈靖妤认真道：“林老师，你如果不喜欢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别因为我而为难自己。”

　　“不会，我还挺喜欢你的家人的。”林故仰躺在椅子上，语气轻柔，“外公外婆、叔叔阿姨都很可爱，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的对我释放爱，小妤，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他们对你好肯定是因为你值得。”

　　林故闭上眼睛，她想：我...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