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觅舟

17、盯场

　　等到沈靖妤终于约到林故一起去看软装的这天，两人已经五天没有见过面了，如果从微信的聊天界面往上翻的话，大概全是沈靖妤的询问，以及林故的抱歉。

　　四天前：

　　沈靖妤：林老师，明天有时间去选软装吗？
　　林故：不好意思靖妤，明天我也要回剧院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三天前：

　　沈靖妤：林老师，明天有时间吗？
　　林故：昨天的会没开完，今天要继续，抱歉。

　　两天前：

　　沈靖妤：林老师，明天？
　　林故：抱歉靖妤，明天要排练。
　　林故：这样吧，我有时间的话，会提前一天联系你。

　　一天前（晚上十一点）：

　　林故：靖妤休息了吗？我明天上午有时间，你那边方便吗？
　　沈靖妤：方便！几点合适？

　　林故：嗯？这么晚还没睡呢？十点钟可以吗？
　　沈靖妤：这还早呢～十点我OK的，是我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开车过去？

　　林故：我自己开车吧，下午还要赶回剧院方便些，你给我一个地址。
　　沈靖妤：【建设路2388号】。

　　今天正好是工作日，林故九点钟出门的时候路上已经不算太堵了，半小时的车程她也就开了47分钟而已，找到停车场停车后，林故绕到商城的正门，准备在显眼的地方等人，结果她找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沈靖妤已经等在了显眼的位置。

　　“靖妤。”

　　林故走过去的时候沈靖妤正仰着头喝牛奶，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吃完的三明治，听见林故叫她的名字她才发现面前来人了。

　　对她来说，好消息是，她现在可以辨别出林故的声音了，坏消息是，她依旧听不见林故走路的声音。

　　“嗯嗯！”沈靖妤快速咀嚼嘴里的三明治，等终于吞下去之后才问道：“林老师，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那旁边有家便利店。”

　　“吃了的，你慢慢吃完了我们再进去吧，不着急。”林故一直有在家里吃早餐的习惯，她看沈靖妤手里还剩的一半三明治，就知道对方是才刚吃了没多久。

　　“马上！”沈靖妤光速消灭她手里的三明治，两分钟后两颊鼓得老高，像囤积冬粮的仓鼠，“肘八～”口腔里的食物太多，导致她有点说不清楚话。

　　林故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往商城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轻笑一声，她想，沈靖妤还真是个小孩子啊～

　　可是走进商城沈靖妤又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跟商家侃侃而谈，三两句就把人家压箱底的好货套了出来，这些老板首先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自然是要把利润更高的产品摆在明显的位置，那种好用但便宜的“好货”，自然是要留给熟人或者行家。

　　很明显，沈靖妤既是那个熟人、也是那个行家，所以之前工作室的同事提醒林故的事情，她似乎并不用担心。
　　“林老师快来，老板这一组墙纸质量不错。”

　　沈靖妤站在桌子前，朝着正在出神的林故招手，等林故靠近之后她又说道：“这里也有墙布，看你是喜欢哪种？一般家装自住基本上选墙纸的比较多，但是也有人喜欢墙布的质感，你可以用手摸一摸，看看喜欢哪种？”

　　沈靖妤很专业，她知道怎样给别人介绍最直白也更省时间，林故从二三十个墙纸墙布中选出了一个暗色花纹的米色墙布，“这个可以吗？会不会跟你的想法不搭？”

　　“不会，放心吧！你的家当然要选你最喜欢的啦，而且这个米色比较百搭，没什么不合适的。”沈靖妤的情绪价值给得很高，仿佛林故做出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决定似的。

　　有沈靖妤带着，两人完全没有走回头路，也不用选一样就要看一下选购清单，沈靖妤对这里很熟悉，对这里的老板更熟悉，几乎每个老板都能热情地叫出她的名字。

　　一上午的时间，除了部分要定做的全屋智能家居以外，林故完成了新家90%的软装选购，效率极高。

　　软装选好之后，林故偶尔会跟着沈靖妤去装修现场，大部分时候她都蹭沈靖妤的车，因为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工作室很近，不去剧院的话，她一般都不会开车。

　　沈靖妤经常开车到林故工作室楼下接她，然后载着林故去现场看看装修进度，再然后就是被林故请客吃饭，她其实有点不好意思总吃人家林故的饭，但林故说是因为她蹭了车，理应她请客吃饭。

　　没别的办法，沈靖妤只得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时时刻刻盯着林故的新房，毕竟吃人嘴短。

　　临到周六，林故给沈靖妤发了个消息，问她今天要不要去现场，如果要去的话，她今天有时间。

　　她也算正巧赶上了，这几天沈靖妤每天都在现场，只因她前几天发现有一处地方师傅们弄错了，于是她驻扎在现场，督促他们返工，生怕又出什么岔子，最后影响工期。

　　林故到的时候沈靖妤正坐在门口玩手机，她旁边还放了一把沙滩椅。

　　这次因为电梯开关门的声音，沈靖妤第一时间就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林故后脸上染上笑意，抬手招呼道：“林老师你来啦！快过来坐！”

　　“怎么搬了个椅子到这里？”

　　林故按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下，刚刚她随意扫了一下门内，里面好像没有人施工。

　　似是看懂了林故的疑惑，沈靖妤解释道：“工人师傅们都出去吃饭了，这会儿是非工作时间不能动工，不然会被邻居投诉。”

　　水天涧已经交房很久了，入住早的，像沈靖妤这种都已经住了大半年了，林故这栋楼因为户型面积比较大，入户率没有沈靖妤那栋楼的高，但依旧有人住着，该遵守的规章制度也必须严格遵守。

　　“椅子的话...嘿嘿，坐着舒服吗？刚刚你说你要过来，我专门回去搬的，不然你在这里太无聊了，又没个坐的地方，而且最近里面的粉尘比较多。”沈靖妤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林故，她就知道回家搬椅子这件事没有做错。

　　“你这身衣服进去一趟估计就得废了，衣服和鞋都得弄脏。”

　　林故完全不玩手机游戏，也可以说她完全不玩游戏，而林故来了之后沈靖妤也不好再继续玩游戏，两人等工人回来的间隙，絮絮叨叨的聊了起来。

　　聊到当初玩的那个剧本杀，沈靖妤这时候才知道，当初林故选择接受代禺知的邀请，除了真的是应朋友之约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想去体验一下剧本杀的感情线，她听小李跟同事们聊天的时候提到过这一点，据说玩剧本杀可以体验不同人的人生。

　　其实在短短的三四个小时里，很难深入的体验另一个人的人生，不过林故还是愿意试一试，当初她接下《婉儿》的时候卫院点拨过她两句，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她，找个人谈谈恋爱。

　　可她哪是那种随随便便找人恋爱的人，都说很多演员走体验派，林故想着如果剧本杀真有那么神乎其神的话，她花半天的时间了解一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爱情的滋味好像...也没怎么体验到，她现在印象深刻的只有一件事，是沈靖妤全程都在叫的“老婆”，但她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当初那个尾随她的男人，也给这声老婆增加了些许分量。

　　从音乐聊到舞蹈再到美学，林故发现沈靖妤这个人是真的很能侃，而且她涉猎的领域也很多，就拿舞蹈来说，沈靖妤说出来的很多东西都非常专业，林故都有些意外对方能知道这些知识；而其他看起来不是沈靖妤专业范畴之内的东西，她也能说个一二三出来，有模有样，一看就是深入研究过。

　　只不过她本人很谦虚，说自己也就是个半壶水响叮当，对什么东西都很有兴趣，但却又没法沉下心来了解，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对很多东西都一知半解，说也能跟着说点，再深入的她也就不知道了。

　　可事实的真相，是当林故听见沈靖妤说起古典舞剧的核心元素身韵，她说出“形、神、劲、律”这四个字之后，她那半壶水的含金量陡然上升，她绝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半壶水”，她这壶，不知道有多深、多大。

　　“你是说工作室之前还重组过？”沈靖妤啊了一声，难以置信的样子，“合伙人带着大部分舞者半道离开？？这是不是太恶心人了？她叫什么名字？告诉我让我避雷！以后她的舞剧我肯定不会去看！”

　　“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合伙人背刺。”林故对这件事早就已经释然，她其实并不恨对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当初工作室成立初期，没什么项目也是正常的，当时合伙人带走了很多优秀的舞者，多亏了卫院搭了把手，不然林故这个工作室估计早就已经关门大吉了。

　　林故确实花了很多精力才重新把工作室撑起来，除开剧院的演出外，她会带着隶属工作室的舞团出去表演，也带出了一批很不错的舞者，后来她们大都考进了各地的歌舞剧院，也算是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发展。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没睡好？每次看你都感觉你很累。”

　　沈靖妤抠着手指，想关心又觉得不好意思，但不说吧...她又憋了好几天了，每次看到林故她就想着问问，但每次又觉得难以开口。

　　两人今天说了很多事情之后，沈靖妤还是没憋住问了出口。

　　“嗯？”林故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的妆容不够完美，让沈靖妤看穿了她精心打造的谎言，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黑眼圈没遮住？”

　　“不是。”沈靖妤认真摇头，“你今天从头到尾都很完美，甚至姿态都比大部分人挺拔，不过...眼神没法修饰。”

　　眼神...林故挑了挑眉，这人的观察这么细致吗？

　　不过...好吧，她确实好几天没睡好了，就连喝酒都不太管用，为了身体健康，她又不能摄入太多酒精，于是只能熬着。

　　“最近开会比较多，可能比较心力交瘁吧...也有可能是认床，没睡好。”林故解释道，只是这些只能算作是表面原因，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舞剧，几个主要演员各自有各自的坚持，谁也无法说服谁，项目就一直处在停滞不前的状态。

　　“是不是上次说的he和be的问题？”沈靖妤问。

　　“？？”说实话，沈靖妤今天给她带来的惊喜和惊吓都太多了，林故再次对沈靖妤的洞察力感到意外，她真的是朋友口中、老师嘴里的那个沈靖妤吗？其他人是不是都被她的长相欺骗了？

　　沈靖妤见林故诧异的表情和顿住的话，她开玩笑地说道：“虽然我的朋友和老师都说我有点二、在感情上很迟钝，但像这种完全不牵扯到感情生活的事情，我其实也能看穿啦～”

　　“林老师，你这个表情真的有点伤害到我诶。”

　　“不是...我就是有点没有想到。”林故连忙解释，刚刚自己确实有点不礼貌了。

　　大概也是被沈靖妤平时嘻嘻哈哈的性格给骗了，她其实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女孩子，懂得利用自己的高情商和洞察力，充分照顾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算是吧，然后音乐上也感觉有点别扭...”

　　“我说那个弧线还得切一切，不然小沈肯定不满意又要让你重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求有多高。”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八嗦的，她那恨不得自己上手的架势，站在我旁边真的让我渗得慌，早知道当时做第一次的时候多问问她。”

　　林故的话刚说到一半儿，出去吃饭的师傅们结着队儿回来了，见到坐在门口的两人笑嘻嘻的打了招呼。

　　“林总，又来找小沈？您放一百个心，这人巴不得每天住在里面，上心得很哩！”

　　林故每次来都会碰到这位师傅，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起来，这人算是其他人的头儿，沈靖妤跟他的关系也最熟，两人合作了很多次，也会偶尔开开玩笑，不会显得那么生分。

　　“你们辛苦了，下午茶我给你们报销。”

　　林故也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请下午茶这件事还是沈靖妤刚刚跟她说的，大概意思就是，由她来当发放福利的好人，沈靖妤来当提出要求的恶人，两人分工，合作共赢。

　　“谢谢林总！”
　　“林总大气！”

　　此起彼伏的感谢在楼道间响起，紧接着又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声音。

　　“师傅们，下午的施工时间到了，今天我能验收之前要求返工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