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芽》裘道

1、梦想成真

　　“让我重来一次吧”
　　“让我重来一次吧”
　　“让我重来一次吧”
　　“秋鹭，秋鹭，你干啥子，上课打瞌睡就算了，你还说梦话，说梦话就算了，还吼这么大声。咋滴？梦到□□ 飞车被你爸爸我甩了几圈儿，还是cf被人虐了呀，还‘让我重来一次’‘让我重来一次’，哈哈哈～”王文斌左手搭在秋鹭趴在桌上的肩膀晃了晃，边拍他的手臂边说边笑，全班都被秋鹭异常的低吼声吸引了过来，看向他俩的位置哄声大笑。
　　秋鹭被耳边闹哄哄地的声音拉回现实，缓缓抬起头，双手覆在脸上。
　　“等等，怎么回事，我怎么流眼泪了，还有这声音，这衣服，这桌子，这书不是初中地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秋鹭一边快速用袖子抹干眼泪一边被周围既陌生又熟悉环境给震住了，究竟怎么回事，自己不应该坐在卧室的书桌面前吗，这么快就睡着了？
　　“秋鹭你发什么呆呢，哎～，你怎么看着跟哭了一样呀，眼睛红红的，做噩梦被吓哭啦？不至于吧哥们，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在网吧大杀四方的长颈鹿吗”。王文斌微皱着眉头看着仿佛梦游一般的秋鹭说到。
　　“王文斌、罗权、李薇、王芳、张钰……”秋鹭微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将周围同学的名字叫了一遍，他右手指过一个个自己叫过的名字，左手半握拳放书桌桌肚里，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掌心传来的一阵阵刺痛让他心跳加快，身体打了个冷颤。他意识到这好像不是梦，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表情，不让同学发现他的恐慌。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差点忘了喘气，轻轻吐了一口气后想：“我这是得了上天眷顾，愿望成真，回到过去了吗？为什么是现在呢？”
　　“吵什么吵，都围在那里干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班闹哄哄的，你们的老师呢”，教导主任严肃响亮的声音把秋鹭真正拉回了现实当中。
　　“姚老师有事请假了，让我们这节上自习。”地理课代表罗青青回答道。
　　“老师不在就自觉点，好好上自习，作业做完了吗，课本上的知识都学懂了吗，一天天把教室搞得乌烟瘴气的，你们是给自己学的，不是给我学的。课代表、班干部管好纪律，不服从管理的下课把名字报上来我亲自来管”，教导主任站在教室前门口把话放完，背景慢慢消失在了走廊上。
　　看到老师走了，王文斌两手拿着地理练习册半挡着脸，微微欠着身子靠向秋鹭，偏头小声问：“秋鹭，你刚怎么回事呀，以前没看到过你这样子呀，宿舍睡觉也没见你说过梦话呀。”
　　“今天眼睛有点不舒服，就趴着休息会儿，没想到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到和你们一起玩游戏，突然醒了有点没缓过来，以为还在梦里呢，没事儿，我好着呢。看来下次睡觉得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了，免得又做奇怪的梦被你们笑话”，一下回到初中，很多事情的细节都记不清了，有些同学也叫不出名字了，秋鹭只好随便编了个借口，免得别人以为他不正常。
　　应付完王文斌，秋鹭坐在座位上双手交叉向上伸展并左右扭动上半身，假装在活动身体把将整间环顾了一遍，还是以前那间教室。绿色矩形黑板，比地面高十多公分的讲台，紧贴着讲台的一张木质课桌便是老师上课专用办公桌，课桌和凳子都是木质的，看着比较陈旧，到处都是划痕，很多同学喜欢在上边刻字、刻英文单词。整间教室一共7排，每排8张桌子，中间4张紧挨着，左右两侧各两张，留出两个通行道，教室内前后墙和四周都挂有各种励志名言。
　　刚看完没好会儿，下课铃响了。秋鹭还坐在座位上没动像是在思考什么，王文斌和几个同学从他俩课桌旁边的过道上边往教室外走边说：“走呀鹭鹭，吃饭了。“
　　秋鹭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确实到下午放学吃饭时间了，但他对突然发生的事情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他需要找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好好想一下目前的情况，并思考应对方式。他记得以前初中下午放学的时间不是很长，他们宿舍基本都是去食堂吃完饭就去打篮球、羽毛球、乒乓球或是回教室玩手机等待上晚自习。他起身跟上他们，说：“我现在还不饿，感觉身体还是有点不舒服，目送完你们去觅食我就回宿舍休息了，不用等我，一会儿晚自习见。”
　　“好，有事就call我奥，要不要我吃完饭给你带点吃的？”王文斌举起手机晃了晃道。
　　“谢谢大哥，不过不用了，我要保持身材，你们快去吧，一会儿抢不上美味饭菜了。”秋鹭边说边往宿舍楼奔去。他们中学的宿舍楼就在食堂右前方往里走几十米。
　　实际上秋鹭根本都记不得自己的宿舍在哪一层哪一个房间了，他边走边往裤兜里边掏，还真掏出来一串钥匙，上边一共2把钥匙，其中有一把钥匙上贴了个标签，上边写着202，另一把是家里边的钥匙。他兴奋地抓着钥匙快步往2楼走去。
　　他们整个初中一共1000人左右，除了家就在镇上或是在离学校近的以外都会住校。男生宿舍就一栋，一共6楼，每层8个房间，每个房间住8个人，公共浴室和卫生间。
　　秋鹭找到202开门进去，电灯开关就在进门右手边，他边伸手开灯边用左脚把门带上，大概瞄了一眼就找到自己的床铺。他的床铺在靠阳台一端右侧上铺。他快速脱掉鞋爬上去，将自己床上的东西都翻看了一遍，除了被子就只有一个书包，书包里就放了一个手机充电器、一个充电宝、一张农村信用社的银行卡就没有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床在床底下拉出一个行李箱，输了几次密码才打开，里边除了几套当季的衣服和几双袜子外没别的东西了。
　　时间过了太久，很多细节都想不起来了，秋鹭实在找不出现在与自己印象中的初中有什么不同。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真的携带记忆回到了过去，即使他确实是想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但这太匪夷所思了。要是按照蝴蝶效应，他这个小小的人物回到了过去，先不论能提前知道了房价暴涨、新能源行业崛起、黄金价格飙升等等，就他从现在开始天天抱着书啃以后考个名校，都够引起一些列的连锁反应了。
　　秋鹭看了下时间离上课还早，就返回床上躺下。他先是在自己手臂上重重掐了一下，疼得他一激灵，侧身弯腰曲起双腿，面部扭曲，口吐青草。缓了足有半分多钟，疼痛才消散，他重新平躺好开始回忆起事发当天自己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他把自己一天的生活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过了一遍，早上起床洗漱收拾好去食堂吃早餐，上午处理了一些常规工作，中午食堂吃完饭回去午休，下午开完会后回办公室处理完工作玩了会儿手机，晚饭吃完就回家了，感觉一切都很正常，既没出现天象异常，也没遇到得到高人。
　　若非要说点不平常的事儿，那就是新领导上台自我介绍时，秋鹭被硬控住了，还偷拍了别人。
　　想着想着，秋鹭大脑逐渐被那张脸给侵占了。那是一张仿佛被阳光吻过的脸庞，肤色自然偏白，鼻梁直挺，眼型流畅，眼尾微微上挑，眼睛上方嵌着窄窄的、近乎内敛的双眼皮，估计只有在低垂眼帘或开怀大笑时才清晰地显露出来。睫毛不算长但浓密，眉毛是未经修饰的自然形态，不浓不淡地卧在眉骨上。头发和生活中绝大部分男士一样，前不过眉，后不叉耳，不需要花心思打理也很蓬松。他上身穿着长袖白衬衫，下身黑色西装裤，搭配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简单干净，往那儿一站显得其他人都像深居山中的村民。
　　胥芜在台上作简单的自我介绍：“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新同事，大家好！我叫胥芜，是省农业农村厅来长寿镇挂职锻炼的干部。我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和农业相关的专业，与当地的产业也很吻合……”
　　秋鹭作为资深的NPC选手，自然落座在人群最后一排的边上。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青年，有一瞬间他共情了小说中对主角一见钟情的永远不可能变成天鹅的丑小鸭。
　　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秋鹭正想趁现在办公室没人把门关上用自己独创的调节大法发泄下自己郁闷的情绪，没成想刚坐下门就被敲响了。他们办公室的人向来是不敲门的，这么有礼貌肯定是外人。他调整好面部表情去开门。
　　门一打开他就愣住了，在他面前的不正是来这里镀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新领导吗。两个人四目相对尬了两秒，秋鹭慌忙撤回一双狗眼，右手伸到后脑假装挠痒痒，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找陈主任吗？他刚出去了。”
　　“我四处看看，熟悉熟悉环境。”他边说边伸出右手：“初次见面，我叫胥芜。”
　　秋鹭手在裤子上搓了搓握住胥芜的手：“您好，我叫秋鹭。”
　　两人你问我答了几句，胥芜就回到他自己办公室去了。
　　从胥芜来他办公室到下班回到家中，他的大脑就没有一刻放松。他想，胥芜是不是发现他偷拍他了？胥芜为什么要和他握手呢？胥芜会在这里待多久呢？自己与胥芜隔着多远距离呢？自己要怎么样才能靠近他呢？自己还能靠近他吗？自己怎么可能靠近他呢？会被灼伤的……
　　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心慌、越想情绪越低落，他和往常一样迅速冲回房间，拉上厚厚的窗帘不让一丝光透进来，关掉电灯坐到书桌前，闭眼让黑暗拥抱着慢慢调节呼吸。等自己稍稍平静下来，才打开台灯调暗光线开始用笔封存自己的坏情绪。他先是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今天新认识的这个人，再写下他的心情和想法，最后也是雷打不动的写上“让我的人生重来一次吧”作为结尾。
　　写到最后他已经看不清自己写的是什么了，所有的无奈、不甘和悔恨都化作泪水争相涌出来，所有的期待、憧憬和妄想都化作声音从喉咙窜出。
　　“让我的人生重来一次吧”
　　“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不想过这样的人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快要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了，给我一次机会吧”
　　“让我重来一次吧”
　　……
　　秋鹭结束了回忆，他想，如果是胥芜的出现导致这事的发生，那也不应该回到这个时间点呀，胥芜现在就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想半天想不明白，他决定不再怀疑这件事的合理性，也不再探寻事发原因。
　　深吸了几口气，他拿出手机先是在浏览器上搜索他这种情况，搜索结果不是说做梦就是精神病相关的，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既然都回来了，那就要把握好机会，即便最后是黄粱一梦，也必须是个美梦。
　　他开始回想自己之前那近30年中的重大事情，彩票大奖这些就别想了，压根儿记不得，顶多有钱了买点基金股票啥的，可他的家庭条件摆在那儿，挣扎不了一点，况且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脑袋里走马观花地浏览了自己青春年少的小半生，似乎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影响他朴素的人生。想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自己想要回到过去的初衷是要捏紧时间，埋头苦读，不负青春，给自己创造更多可选择的机会，不至于让自己的人生提前走到尽头，他需要重来一次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
　　秋鹭在手机上记录下几个重要时间节点和几件重要事情后打开了手机□□，他必须在短时间内熟悉周围的人，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查完□□翻相册，把自己想得到的快速熟悉同学老师的方式都过了一遍后，他开始给自己制定计划，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改掉懒散的作风习惯，投入到改命大计当中去。
　　……
　　自那天以后，秋鹭在学校里边除了吃饭、睡觉、运动和正常的休息放松外，基本手不离书。上课不会再打瞌睡、放学不会再借走读生的学生卡混出校门、晚自习也不再玩手机了。周末回到家中，除了帮着干农活、做家务外，他也在利用这个时间补上短板。他太清楚玩物丧志带来的遗憾和痛苦了，所以一旦精神觉醒，又有了纠错的机会，他的行动力堪比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一旦锁定目标，便不会有丝毫的卡顿和怀疑。
　　幸好他现在是初一下学期，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拯救起来也还算轻松，但他一向不擅长文科，花在背书上的时间增加了不少。除了应试科目以外，他也开始看起了很多课外书籍，增加知识储备，提高语文作文水平，提升自身文学素养。
　　刚开始与他玩得好的几个哥们儿都在为他突然奋起的行为感到迷惑，也因为网吧开黑少了一名高玩队友而有些不习惯，但都被秋鹭的三寸不烂之舌给忽悠过去了。他的家人和老师倒是没被他突然“从良”的行为吓到，反而为此感到很欣慰。只有他二姐面对他的突然改变有点不可置信。
　　有一次周末在家，秋鹭在自己房间刷题刷得入神，秋瑟想使唤他去买点零食回来吃，叫了几声他都没答应，秋瑟火速冲到他房间门口，砰地打开房门，顿时让他瞠目结舌，她一脸无语道：“我靠，你在干嘛？你还是我认识那个秋鹭吗？你是准备考清华还是北大呀？周末还刷题，还有这些课外书，你还带回来看呀，真有你的。”
　　秋鹭右手拿着笔的手撑着右脸，偏过头用略显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二姐说：“秋瑟，瞧你这话说得，你不应该比我更用功，给我树立个榜样吗，怎么还嘲讽起来了，我劝你也别闲着了，别等以后后悔了没后悔药吃。”
　　秋瑟一脸不屑回怼道：“我看你能装模作样几天。”说着便准备往外走去，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身，用八卦的表情看着秋鹭说：“哎，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早恋了？你不会是喜欢上哪个成绩优异的女同学，跟人家告白被嫌弃学习太差了吧，这才奋发图强的？”……
　　秋鹭听完一边感到很无语，一边腹语：我堂堂一个同性恋，喜欢女同学，喜欢个der,等你以后知道了吓死你。
　　他不想让他姐姐发现他与此年龄段的自己的突兀之处，便意味深长的笑到：“你猜啊～”，说完后又一脸无语的问她：“你找我干嘛，是不是又想叫我跑腿儿，有屁快放。”
　　“不愧是考清华北大的料，一猜就准”秋瑟说到。
　　“拿钱来”秋鹭一边说一边起身准备当跑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