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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余生第七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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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卯正,天光像一条被拉开的丝线,从藏剑峰顶一路垂到山脚。
奚野睁开眼,发现自己蜷在凌斩霄怀里——
不是剑修挺拔的睡姿,而是像孩子似的把脸埋在他颈窝。
他悄悄抬手,数少年的睫毛:一根、两根……数到第七根时,凌斩霄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数够了吗?”
奚野耳尖一热,把额头抵在他锁骨上,小声答:“够了,余生最后一天,得数仔细些。”
辰初,归心糖铺卸下最后一块门板。
今日不挂牌匾,只在门楣悬一条红绸,绸上用金线绣着:
“余生第七日,谢客。”
弟子们早已等在门外,手里提着空竹篮,篮底垫着新剪的桃花。
奚野把昨夜熬好的糖浆重新点火,铜锅里泛起细密的金泡,像一池被阳光煮沸的湖。
凌斩霄把最后一筐山楂倒进竹筛,颗颗滚圆,像一颗颗小心脏。
他抬头,冲奚野弯眼:“今天只做七串。”
弟子们哗然,奚野却笑:“七串,刚好给七年。”
第一串,给山门——
奚野把最大的一颗山楂插在顶端,裹最厚的糖衣,让守门小师弟捧着跑回峰顶。
弟子在钟楼下仰头咬下去,糖壳碎裂,声音清脆得像敲响了新年的第一声钟。
第二串,给井台——
井水还冒着隔夜寒气,凌斩霄把糖葫芦插在辘轳把手上,水珠顺着竹签滚落,像一条透明的线,把昨日与今日缝在一起。
第三串,给经阁——
楼观雪今日着素衣,银铃无声,他把糖葫芦放在残卷《归心剑谱》旁,指尖轻触那行小字:
“剑已归鞘,余生归你。”
糖衣在灯火里慢慢融化,像一句迟到的告别。
第四串,给后山——
两人并肩站在曾经碎剑的台基上,把糖葫芦插在雪里,让风吹得糖衣沙沙作响。
凌斩霄低声说:“当年碎剑,今日碎糖,俱是圆满。”
第五串,给糖铺——
糖葫芦挂在铺子最高的横梁,像一盏小小的灯笼。
弟子们仰头望,糖香混着桃花香,把整条街都熏得微醺。
第六串,给彼此——
两人在柜台后并肩而坐,你一口我一口,咬到第七颗时,糖衣沾了唇角。
凌斩霄抬手,指腹替他抹去,顺势停在他唇心,轻声道:“余生最后一天,糖很甜。”
第七串,给明天——
他们把最后一串糖葫芦埋进院角的梅树下。
奚野说:“等明年春雪化尽,它会发芽,长成一棵新的归心。”
酉正,铜锅里的糖浆只剩薄薄一层,像一池金色的月。
奚野熄了火,凌斩霄洗净竹签,两人把最后一点糖浆浇在早已备好的糯米团上。
糖壳凝成琥珀,团子软糯,入口即化。
弟子们散去,桃花瓣落在门槛上,像一场安静的谢礼。
亥时,灯一盏盏熄灭。
奚野与凌斩霄并肩坐在门槛上,看远处藏剑峰灯火次第亮起,像一片坠落的星河。
少年把脑袋搁在奚野肩上,声音低而软:“余生第七天,结束了。”
奚野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温度交叠:“不,是开始了。”
雪落无声,糖香悠长。
余生第七天,没有惊天动地,只有柴米油盐、糖香剑影。
却胜却人间无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