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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半张婚书 ...

  •   第二天一大早,沈知节收拾着行囊,在衣柜的角落里发现了被烧毁的半张婚书。

      他与许鸿归相识于年少。

      当时,许鸿归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每日上门的媒人数不胜数。

      沈知节在一旁观望,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他扯上关系。

      许家小门小户,许鸿归天资过人,蟾宫折桂,寒门贵子的名号在京城打得响当当的。

      许宴笙依着教子有方的旗号,狠狠长了脸。一时间,许府门庭若市,讨论学术,互唱诗词……

      而此时的沈府,却处在水生火热之中。

      沈家世代从医,精通药学,所研药膏更是名遍京城的“万金油”。

      沈淮安在原野一战中救治了一位敌军,于是便被人做了文章。虽说医者仁心,不可见死不救。可原野一战虽胜,却是惨胜,死伤不在少数,百姓对这南人更是恨之入骨。

      沈淮安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不怕死,却怕一大家子人受了他的牵连,特别是他的一双儿女。

      二人正值年少,大好年华,岂能受他拖累。

      沈府遣散家眷、丫鬟,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就算明日奔赴刑场,也无后顾之忧。他救了一个南人,总不会叫他沈府满门抄斩。

      沈淮安和许宴笙为昔日同窗,两孩儿幼时就已定下娃娃亲,现如今再提起此事,怕是要旁人说沈家爱攀高枝了。

      亲事且不论,但念在往日旧情,总不会看着他的一双儿女饿死街头。

      他差人加急送了信到许府,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信,沈怡婷和沈知节便在许府安顿了下来。

      他二人蒙着面,夜里进的许府,府中鲜少人知悉此事。

      不过是救了一个人,闹得沈府鸡犬不宁,分崩离析。若是能重来一遍,这人他还会救。沈淮安分不清谁是谁,鲜红的血满地都是,他的职责不过是救人罢了。

      朝廷中不是没有医治敌军的先例,只是沈淮安救的不是普通的小将,而是南人的情报员。他是否真的受伤还真不好说,但他回去通风报信,以致华军大败却是事实。

      圣上念沈淮安过往功绩,从轻发落。到最后,沈淮安的脑袋还是落了地。

      沈怡婷得知此信,悲痛欲绝,一怒之下离开了许府。传闻她是接受不了此等打击,大半夜就跳河自尽了。

      沈知节形单影只,阿姐临走前只告诉他说,她要去查明真相,让他好好在许府待着,静候佳音。

      他们二人的性子像是反过来了一般,沈怡婷行事不拘、放荡,打打杀杀成日喊在嘴边,完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沈知节则不同,他自小体弱多病,性子也温顺,最是知书达理。

      沈知节日复一日地等待,走过冬,迎来夏,却还是没能等来沈怡婷的半点音讯。连他都开始怀疑那天夜里,她是不是真的跳河自尽了。

      在许府的日子虽然安逸,但并不好受。他常常得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平日里也少言寡语,连半个朋友也没有。

      沈知节的喉咙渐渐发不出声音,他不愿再开口说话。

      许府的下人也都瞧不上他,认为沈家早已衰落,他却仍自视清高,不苟言笑。

      沈知节深居简出,不知何时惹恼了府中人。

      不过是夜里看看月亮,也能被人逮个正着。

      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将他团团围住,上手就要扒他的衣裳,说要验明他的真身,看看如此柔弱的人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沈知节拼死抵抗,但双拳难敌四手,他认命般的停下了动作,接受所有不明的恶意。

      泪水一颗颗滚落,跌跌撞撞砸在身上,不痛不痒,毫无分量,没有人在意他的眼泪,他的自尊,他的痛苦……

      那沉寂已久的喉咙依旧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只有丝丝孱弱的呜咽。

      沈知节紧咬着唇,渗出了血也不松。他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咽下,他想等一个人,等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这个人是谁,他也不知道。

      许府不小,沈知节却困在了这方寸之间。

      许鸿归如英雄救美般出现,于他而言的不值一提,在沈知节这里却日日夜夜都不能忘,也忘不了……

      他们有一个童话般的开场,故事的结局却不尽人意。

      沈知节走出了那个小院,把父亲留下来的医书都拾掇了起来,勤学苦练。

      置身黑暗的人,往往只需要一点光亮,就足以支撑着他找到出路。

      许府中下人每每纠缠,许鸿归就将他护在身后。

      沈知节再一次想要开口,对他说声“谢谢”。

      一次踏青,沈知节忙着摘艾,并未留意自己的身前站着一个人。再起身,就撞了个满怀。

      沈知节低头行礼以示抱歉,却仍然没发出半点声音。身前的男子皱起了眉,他堂堂楚安王,怎么连一句抱歉也讨不着?

      沈知节作势要走,却被楚安王叫住。

      “站住!”

      沈知节定定站在原地,竟真的就不动了。

      楚安王仔细打量着他,虽说是男子装束,可这脸却比女子都要娇艳几分。

      他顿时来了兴趣,用手勾住沈知节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来。

      沈知节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应该反抗,而不是默默忍受。

      还没等来他的勇敢,许鸿归就先一步到来。

      沈知节感激、庆幸、自责……只是楚安王并未善罢甘休。

      状元郎的面子他自然要给,可沈知节这样一个排不上号的小人物,还不是他勾勾手指就能得到的东西。

      楚安王频繁出入许府,还和许宴笙提亲,说要娶沈知节为妻。

      楚王妃不是谁都能当的,可这楚安王妻妾成群,他说的话能当真吗?兴许只是一时冲动,过了这劲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许宴笙着实为难,楚安王他惹不起,可沈知节毕竟是沈淮安的亲子,他做不了主的。

      沈知节看着手里的婚书,心脏仿佛被抓住了一般,喘不上气,酸痛无比。

      楚安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知节,沈知节……”

      沈知节惊恐地看着眼前人,欲后退,却无路可走。

      “我就喜欢看着你这副不知所措、惊恐万分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沈知节眼里氤氲着泪水,毫不犹豫地朝他跪下,祈求他能放过自己。

      楚安王蹲下身来,轻轻抚去沈知节的泪,“许府有什么好的,楚苑可比这强上千倍万倍。”

      沈知节一个劲地摇头。

      楚安王没了什么耐心,眼下生了几分烦躁之意,语气加重道:“许鸿归身为新晋状元郎,你说圣上会把他分到哪去呢?听闻这极寒之地夜夜有狼狗出没,南疆冲突也不在少数……”

      次月,二人的婚事如期举行。夜里楚苑便起了火,楚王妃销声匿迹,院中水井里多了一具男尸,水井旁就是被风吹至此处的没烧完的半张婚书。

      男尸身份不言而喻,可楚安王却不信。青天白日娶的亲,夜里就起了火,人也没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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