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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陶琴 ...

  •   石闽认得她,那天夜里袭击王皓的人,不过倒没料想到竟是位女子。

      石宋二人身处念檀苑,环顾四周,并未发觉有什么独特之处,同外头的荒芜景象别无二致。

      宋初撂下石闽的手朝里走去,循着梦中的轨迹。门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土,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推了一下门,意料之中的……纹丝不动。

      无奈,只好牺牲一下自己干净白皙的手掌了。兴许是尘封太久了,门一推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平平无奇的一扇门,不过积了层土,便厚重无比。门才开了一道人勉强能钻进去的缝,漫天的尘土便扑面而来,顿时糊了眼。

      宋初别过脸,咳嗽了好一阵。

      石闽也没闲着,继续寻找那道光泽。可那道光泽连念檀苑的门槛都没迈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退出去再仔细打量整个念檀苑,无尽的孤独快要将他淹没,它的魔力实在太强了……他用手缓缓触摸垒起的砖瓦,仿佛这样就能与这的主人感同身受,感受这无止尽的孤独与苦楚。

      石闽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溢出了点光泽,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可只是一瞬间,那光泽就干得透彻,留下点点斑驳。

      风将砖缝里头的尘土吹散,继而打在身上,不痛不痒。风掠过发梢,挑逗般地爬上额头,仿佛等得太久了,它有些生气。

      石闽感受到了丝丝凉意,游过他的衣袖,将他紧紧围绕……

      枝头上的叶子全都黄了,大部分都落了地,独留几片在风中徘徊。城西的王府似乎永远活在了秋天。

      宋初彻底把门打开了,迈着步子走进去,空气中全是干燥的尘土味,很呛人。

      房梁上挂满了蛛网,看上去一吹就散,兴许是这实在荒凉,连虫子都懒得光顾了。屋内的器具一碰就散,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他很快就退了出去。

      在念檀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石闽,他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石闽……好险在屋外找到了这小子。

      “你怎么跑这来啦?”

      石闽循声望去,“宋初,你有没有觉得这院子,一直在等着我们啊?”

      “有吗?”

      ……

      宋初在门边蹲着,觉得肚子有点饿了,石闽还在一旁伤春悲秋。

      “石闽,别瞎想了……”别难过了!

      石闽情绪来得快,让他猝不及防,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能默默在身旁陪着了。

      “我没瞎想。”

      还嘴硬……

      这一趟一无所获,或许这院子早就已经死寂,没留下丝毫踪迹。宋禾到底还活着吗?宋初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这好像也不重要了,活着或是死了好像都无所谓了,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找到宋禾,似乎只是他的一个念头,过了那个劲也就好了,就什么事都别想了,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可他来到洛城不就为了这事吗?他也瞎想了,人真不能闲下来,闲下来就爱瞎想,想多了就容易出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初刚把这些事想透彻,转头就看到了沈知节和许鸿归。

      “知节哥,不在客栈好好休息,怎么也到这来了?”

      只是下一秒,宋初就看清了他们身后跟着的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

      宋初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他们就走上前。

      沈知节压弯了眉眼,“真巧啊!”

      这一点也不巧,两拨人来洛城也就为了那点事,实在说不上巧。

      “啊。”石闽的眼神一直落到她身上,不痛不痒地回了这么一句。

      许鸿归这才开口,眼睛瞥向身旁人,“这人,你们认识吗?”

      沈知节和许鸿归二人才走到半路,就遇上她了。不说这人烟本就稀少,更何况她还这副打扮,实在可疑。许鸿归二话不说把人给抓了,他这就有些胜之不武了,还有点不讲道理,毕竟人家刚和石闽交过手,怎么说也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许鸿归抓她还有另一个理由,就是他在洛城见过她。尽管她把自己打扮得严严实实,可这些年里,许鸿归断的案不在少数,见过的人也不少。把见过的每一个的样貌、身形,甚至是气味存档,早成了他的习惯。

      微风吹起落叶,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她名为陶琴,曾因家道中落,到了王府做下人。本来也是在家里恃宠而骄的小姐,突然的转换真让人难以接受,她一度想结束生命。

      冬夜里寒冷的水刺着骨,陶琴的手生了冻疮,一碰就疼。这下脏活累活没法干了,可这没人能惯着她,不干就没饭吃,没人会傻到去同情你,喂你一口汤喝,毕竟你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了。

      家一倒,可没人会把你放在眼里,死了估计还要遭人嫌的。

      她的手被冻得通红,刚开始还痒得要命,冻久了就没了知觉,痛也感受不到了。只是这手却怎么也捂不暖了,碰到稍微热乎点的东西就生疼。

      后来,终于有人能看到她了,那是一位好漂亮的姐姐。

      她把一罐药膏偷偷塞进陶琴手里,那是很小的一罐药膏,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把它包裹住。青蓝色的药罐,握在手里凉凉的,很舒服。

      陶琴每天夜里都偷偷敷药膏,好像要好一些了,可还是有些疼呢。

      她把陶琴手里还在搓洗的衣裳接过,把盆移到自己跟前。

      “手都这样了,别再碰凉水了,去把干了的被褥收了吧……”

      陶琴呆愣着没动,眼眶都有些发酸,抑制着没掉下泪来。

      她又接着道:“算了,你好生坐着吧,趁着没人偷回懒。”她笑得那样随意、温和,把陶琴的心都要弄融化了……

      泪水落个没完,这一路太苦了,苦到她自己都不敢往回想。来王府很久了,这座冷漠的府苑似要将她的肋骨都啃噬,要让她在疼痛里,忘记从前的自己……

      这里没人在乎你曾经究竟是谁,也没人会同情你的境遇,不必伤春悲秋,在这都不管用。

      直到她的出现……像冰层上偶然出现的一条裂缝,很细很深。生活在冰层下的鱼儿期待着一条裂缝的出现,那意味着,春天不远了。

      后来,她好像犯了错,挨了罚。身上的伤太深太重,没熬到陶琴把药找回来,人就死了。

      生活又回归了以往的平静,今年的冬天好似比从前还要寒冷……双手如同针扎般难受,打开药罐子,才发觉它早就空了。

      管事婆婆上门寻房,打开这小罐子细细地闻,眉心微蹙,这竟是药!一场酷刑,怕是免不了了。

      又是冬天,那天夜里,陶琴猜想自己一定活不下来了……那就去找她吧。

      极致的绝望包裹着她,于是乎,便引来了人……她的伤好了,人也活了下来,可这都是有代价的……

      陶琴没细说后来的事,只让人以为她只是一个被王府毒害的人,至于为什么要袭击王皓,就都能说通了。

      死了……果然是死了。宋初如此想着,他猜想陶琴口中的她,或许就是宋禾,可仍旧不死心地问道:“给你药罐子的人,她叫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她终日带着一块无暇的白玉,那白玉真不像一个小人该戴的。可后面不知怎的,就不见了……”

      只她这一句,所有人都懂了,默不作声,当真是死了啊……

      天空暗了下来,陶琴转眼看向远处的山头,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蔑,毫不在意。

      “那你们呢,你们又是谁?”

      陶琴明知故问,几人面面相觑。许鸿归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我们?你应该知道的,毕竟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过是认为王府的案子蹊跷了些,才到了洛城。”

      “蹊跷?”

      “对,蹊跷!话说你到洛城来又是为何?王皓不也死了吗,你对于王家人还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还要来洛城呢?”许鸿归大气没喘,一连串抛出了这些问题。

      其实出现在洛城,他们反而更可疑些。陶琴回顾往昔,来洛城放下些执念,怎么都能说得通的。

      陶琴似笑非笑,“当然是……为了你们啊!”

      石闽朝四周的山头望去,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好,是木竭……”

      木竭?

      宋初转头张望就看到身后一群黑黢黢的东西,正缓缓靠近。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陶琴笑得张扬,看透生死一般绝情的笑,毫无顾忌。

      他们几人退到了一块,背靠着背。环顾四周,全都是木竭,黑压压一片,,看起来十分瘆人。

      石闽开口道:“有一种方法能让这些木竭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你们想知道吗?”

      宋初急切道:“石闽,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买关子了!”

      石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瘫靠在墙边的陶琴,“那就是,把她杀了……”

      木竭越来越近,四面八方将他们团团围住。黑色的身躯如夜般漆黑,仿佛只一眼就能轻易将他们吞噬……

      黯淡的灰铺洒天际,黑夜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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