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信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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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短暂的，转眼之间就到了夏天。
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最后一片胡杨林时，谢楠卿攥着地图的手又紧了紧。副驾的陆商野正低头检查卫星电话，指尖在磨损的按键上反复按压——从进入塔克拉玛干腹地开始，信号就断断续续，此刻屏幕上只剩一道微弱的横线，像条随时会断的生命线。
“还有20公里到‘BA’的信号站，”谢楠卿把水壶递过去，目光扫过陆商野左腿的作战裤，那里还沾着昨天避开流沙时蹭的黄沙，“你的腿要是撑不住，我们先找个沙丘背风处歇会儿。”
陆商野仰头灌了口凉水，喉结滚动时扯到颈侧的擦伤，疼得他皱了下眉。三天前在峡谷遭遇伏击，子弹擦着他的颈动脉飞过，虽没伤到要害，却让他失血不少，左腿旧伤也跟着复发。“不用，”他把水壶递回去，指腹在地图上圈出信号站的通风口，“信号站的主控室在地下三层，得从通风口爬进去，你破解密码快，我负责清掉门口的守卫。”
谢楠卿没反驳，只是从背包里摸出支消炎软膏，拧开盖子往他颈侧的擦伤处涂。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能感觉到陆商野的呼吸顿了顿，耳尖悄悄泛红。“别乱动，”谢楠卿的声音放得轻，“这药膏防感染，沙漠里伤口发炎可不是小事。”
两人赶到信号站时，夕阳正把沙丘染成金红色。信号站是座半埋在沙里的混凝土建筑，门口站着两个持械守卫，腰间的对讲机时不时传出电流杂音。陆商野把狙击枪架在沙丘后的岩石上，瞄准镜对准左边守卫的膝盖，回头对谢楠卿比了个“三二一”的手势——他没打算下死手，毕竟这次任务的核心是取回“沙棘”信号发生器，不是杀敌。
枪声在沙漠里格外清脆。左边的守卫应声倒地，右边的人刚要摸对讲机，就被谢楠卿扔出的麻醉针射中肩膀，闷哼着倒在沙地上。两人迅速冲过去，陆商野用军刀挑开守卫的腰带，摸出信号站的门禁卡，却在起身时，左腿突然发软，差点跪在沙里。
“我都说了让你歇会儿！”谢楠卿赶紧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对方作战裤下的绷带，已经被汗水浸得发潮，“你这样怎么爬通风口？要不我去清守卫，你在外面等着？”
“不行，”陆商野咬着牙站直，把门禁卡塞进他手里，“通风口窄，我比你高，你爬着更方便。我在主控室门口等你，万一有突发情况，还能帮你挡一下。”他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谢楠卿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终究是没再争辩。
通风口比预想中更狭窄，满是灰尘和铁锈味。谢楠卿爬的时候尽量压低身体，头盔时不时碰到管道壁，发出轻微的声响。爬了大概十分钟，终于看到下方透出的灯光——是主控室的应急灯，淡绿色的光在黑暗里晃得人眼晕。他悄悄掀开通风口的格栅，往下看时，心脏突然一紧：主控室里居然有三个守卫，正围着主控台说话，手里的枪都上了膛。
他刚要摸出对讲机通知陆商野，就听到通风口外传来脚步声。透过格栅的缝隙，能看到陆商野正贴着墙壁往前走，左腿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显然是在强撑。一个守卫突然转身，枪口对准了陆商野的方向，谢楠卿几乎是本能地摸出腰间的飞刀，从通风口扔了下去——飞刀擦着守卫的手腕飞过，把他手里的枪打落在地。
陆商野趁机冲过去，军刀抵在另一个守卫的喉咙上，动作干净利落。可第三个守卫已经摸出了手雷，拉开保险栓就往陆商野的方向扔。谢楠卿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从通风口跳了下去，扑过去把陆商野推开。手雷在两人刚才站着的地方爆炸，气浪把谢楠卿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主控台的棱角上，一口血瞬间涌到喉咙口。
手雷炸开的瞬间，谢楠卿只觉得耳边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气浪像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后背往主控台棱角上撞，骨头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的腥甜不受控地涌上来，混着唾沫咽下去时，连胸腔都跟着发疼。
他趴在地上，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模糊中，他看到陆商野踉跄着冲过来，平时稳如磐石的人，此刻脚步乱得像踩在流沙上，军靴碾过碎玻璃的声音都透着慌乱。“楠卿！”陆商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颤抖，蹲下来时，手在他后背上方悬了半天，没敢碰，只是反复确认他的呼吸，“别闭眼！看着我，不准闭眼！”
谢楠卿想应声，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细碎的气音。他偏过头，看到陆商野的手在抖，指腹擦过他嘴角的血渍时，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他。后背的伤口像是被撒了把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他能感觉到血正顺着衣服往下渗，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和沙漠里的黄沙混在一起，变成暗沉的褐色。
“我带你走，现在就走。”陆商野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伸手托住他的膝弯和后背，刚要起身，谢楠卿却突然用尽全力攥住他的手腕。那力道不大，却带着股执拗的坚持，他看着陆商野眼底的红血丝，艰难地开口：“信号发生器……主控台抽屉……先拿……”
“拿什么拿！”陆商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放软，像是怕吓到他，“任务算什么？你要是出事，我完成任务有什么用？”他低头，额头抵着谢楠卿的头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答应过你，每次任务都要一起回去。你忘了？雪山那次，你说过不准我丢下你。”
谢楠卿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勉强看清陆商野的轮廓。后背的疼痛让他意识开始涣散，却还是死死攥着对方的手腕，指腹蹭过陆商野作战服上的破洞——那是昨天为了护他，被流弹划开的。“沿海……渔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信号干扰……渔民会迷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BA”成员的呼喊声。陆商野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抬头看向门口，又低头看着怀里脸色惨白的谢楠卿，眼底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他知道，支援队至少有五辆车，十几个人，硬拼肯定不行；可带着谢楠卿跑，以谢楠卿现在的状态，根本跑不过。
“听话。”陆商野突然放缓声音，伸手摘掉谢楠卿的头盔，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他。他把自己的防弹衣脱下来，仔细裹在谢楠卿身上，连袖口都拉到最紧，像是要把所有保护都给他，“主控台后面有个储物间，能锁门，你进去躲着。我去引开他们，十分钟，最多十分钟就回来找你。”
“别去……”谢楠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陆商野的手背上，滚烫的，“他们人多……你腿还伤着……”他想抓住陆商野的胳膊，却没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商野把他往储物间的方向抱。
储物间的门很窄，陆商野几乎是半蹲半跪，才把他轻轻放在里面的角落。他从背包里摸出最后一个烟雾弹，塞进谢楠卿手里，又把自己的军刀放在他身边：“要是有人进来，就按烟雾弹，别用刀，保护好自己。”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摘下那个银色的冰刃吊坠——是上次雪山任务后给谢楠卿买的，后来谢楠卿又偷偷挂回他脖子上的，“这个给你，戴着，就当我在你身边。”
谢楠卿攥着吊坠，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却让他更慌。他看着陆商野转身要走，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衣角：“陆商野！”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是不回来……我下次就再也不跟你出任务了……”
陆商野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回头，看着储物间里缩在角落的人，脸色惨白，眼里满是恐惧，却还在强撑着威胁他。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眼眶却先红了。“不会的。”他轻声说，伸手把谢楠卿的手指从衣角上掰开，又帮他把储物间的门轻轻关上，“我肯定回来。”
门关上的瞬间，谢楠卿听到外面传来烟雾弹炸开的声响，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喊叫声。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抱着陆商野的防弹衣，衣服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和淡淡的硝烟味。他攥着那个冰刃吊坠，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砸在吊坠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不知道陆商野能不能回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十分钟后的重逢。后背的疼痛还在加剧，意识开始一点点模糊，可他不敢闭眼，死死盯着储物间的门，心里反复默念：陆商野，你别骗我，你一定要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信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