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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记忆茧房 ...

  •   沈彻的指尖触到龙骨的瞬间,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星骸的记忆不是信息流,是带着温度和痛感的实体。三百年前的宇宙射线、星舰解体时的巨响、船员们骨骼与金属融合时的剧痛……潮水般涌进他的意识,左眼的星骸义眼突然发烫,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集中精神。”凌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沈彻能感觉到,有细密的血线正从凌砚的指尖渗出,在他周围织成一张红色的网,将那些过于狂暴的记忆碎片挡在外面。
      这是缝骸者的“隔离术”,凌砚在用自己的血为他构建安全区。沈彻有些意外——传闻里,这位“孤品缝骸者”冷酷到只认星骸的缝合价值,从不管守痕人的死活。
      “坐标在第三段龙骨里。”沈彻闭上右眼,只用义眼去“看”。星骸的记忆在他意识里分层展开,最外层是星舰坠毁时的混乱,中间层是Watcher人的日常生活片段,最核心的地方,有一团旋转的光,像被茧包裹的幼虫。
      那就是坐标。
      他的左手按在龙骨的第三段,结晶皮肤与金属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响声。记忆开始逆流,Watcher人的情绪冲击着他的神经——不是恐惧,是……愧疚。
      “他们在道歉。”沈彻低声说,额头上渗出冷汗,“为把‘它’引过来道歉。”
      “它?”凌砚的声音更近了些,血网的红光又亮了几分。
      沈彻没回答。他正被一段更深的记忆缠住:一间圆形的舱室里,Watcher祭司们围着一个透明的容器,里面漂浮着一团黑色的雾气,像有生命般蠕动。祭司们的皮肤上,也有和他一样的结晶纹路,他们用某种仪式语言念着咒语,容器外的金属壁上,刻着与龙骨相同的坐标。
      “噬缝者……”沈彻的嘴唇颤抖着,结晶皮肤突然蔓延到了嘴角,“Watcher人在研究它,结果被反噬了。”
      凌砚的血网猛地一缩。噬缝者,缝合纪元最大的禁忌。传说中,那是一种以星骸缝合体为食的宇宙生物,三百年前突然消失,没人知道它们的起源,只知道所有被它们盯上的缝合体,最终都会变成金属粉末。
      “坐标指向的不是Watcher星系,是……噬缝者的巢穴。”沈彻的意识开始模糊,结晶皮肤下的血管全变成了银白色,“他们在给噬缝者……指路。”
      龙骨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纹路疯狂流动,像在抗拒被读取记忆。沈彻的左眼射出一道强光,强行穿透记忆的屏障,触碰到了那团旋转的光——坐标的核心。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张脸。
      女人穿着白色的研究服,站在解剖台前,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正在解剖一块星骸碎片。她的右手背上,有和凌砚一模一样的透明鳞片,只是颜色更深,已经接近黑色。
      是凌砚的母亲,凌静。
      “别碰坐标……”女人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带着绝望的哭腔,“它们会跟着来……”
      沈彻的意识像被重锤击中。这段记忆不是Watcher人的,是……凌静的!三百年前,她缝合那片星骸碎片时,竟然把自己的记忆也嵌了进去,与Watcher的记忆缠在了一起!
      “凌砚!”沈彻猛地回头,却看见凌砚的右手已经覆盖了大半的鳞片,透明的表层下,有黑色的纹路在游走——那是过度吸收星骸记忆的征兆,和他母亲日志里画的一模一样。
      凌砚显然也看到了那段记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血网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溃散。“她早就知道……”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她缝合碎片,不是为了研究,是为了……阻止坐标被发现。”
      龙骨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表面开始出现裂痕。自毁程序被激活了。
      “来不及了!”沈彻的左眼蓝光暴涨,他要用守痕人的禁术——“记忆剥离”,强行将坐标从龙骨里扯出来。这会让他的身体加速结晶化,但至少能保住凌砚。
      但他的手刚要发力,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凌砚的鳞片已经爬上了小臂,却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血线突然改变方向,不是向外防御,而是向内缠绕——他要把自己的血,注入沈彻的结晶皮肤里。
      “你疯了!”沈彻挣扎着,星骸义眼因震惊而闪烁不定,“缝骸者的血会和守痕人的结晶反应,我们都会被……”
      “闭嘴,照做!”凌砚吼道,另一只手按在龙骨上,血线如潮水般涌入沈彻的身体。剧痛瞬间席卷了沈彻——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他的血管,结晶皮肤与血液接触的地方,发出耀眼的白光。
      但奇异的是,那些狂暴的记忆碎片突然平静了。Watcher人的愧疚、凌静的绝望、噬缝者的阴影……全都被这道白光包裹,像被驯服的野兽。
      沈彻的左眼清晰地看到,坐标正在被剥离。不是被他的禁术,也不是被凌砚的血线,而是被两种力量共同作用——缝骸者的血肉之线,与守痕人的记忆之引,像两根针,正在将那团旋转的光,从龙骨的记忆里,一针一线地挑出来。
      当坐标完全脱离龙骨的刹那,沈彻听见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Watcher星骸发出的悠长叹息,像是解脱。
      另一种是凌砚的闷哼,他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肩膀,黑色的纹路像藤蔓般缠绕着脖颈。
      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龙骨上,那些流动的纹路正在慢慢褪色,露出生物金属原本的银灰色。自毁程序被中止了。
      沈彻瘫坐在地上,浑身的结晶皮肤正在消退,只留下淡淡的银痕。他抬起左手,掌心躺着一团蓝色的光——那是被剥离出来的坐标,正安静地悬浮着,像一颗凝固的星。
      凌砚站在他面前,右手的鳞片已经褪去了大半,只剩下手背上淡淡的痕迹。他看着沈彻掌心的坐标,又看了看沈彻脸上未消的银痕,突然转身就走。
      “你的鳞片……”沈彻想说什么,却被凌砚打断。
      “坐标归你。”凌砚的声音有些沙哑,没回头,“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彻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进废墟的阴影里,手背上那道与自己星骸表盘相同的蓝光印记,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他低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团坐标光。光团突然散开,化作一张星图,最边缘的地方,有一个极小的标记,像一朵银色的花。
      那是Watcher文明的图腾。也是凌砚母亲研究日志的封面图案。
      沈彻握紧坐标,突然笑了。他知道,凌砚说的是假话。
      他们已经被同一段记忆缝合在了一起,像这具Watcher星骸一样,再也分不开了。远处传来军方的车声,沈彻站起身,将坐标收进星骸表盘,转身走向另一片废墟。
      他要去一个地方——研究院地下三层,看看那个变成半金属雕像的女人,看看她的鳞片上,是否也有同样的银色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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