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只猫》高冷橘子

9、登堂入室

　　“你还在为情绪不稳定而感到焦虑吗？还在为不断下降的精神值感到恐惧吗。试试第十四代精神稳定剂，稳定精神，预防潜发性暴走，半山研究院潜心二十年研究，给你最坚实的安全感。” 电梯内的电子广告牌光影闪烁，广告词一遍遍在封闭的空间里回旋，震出细小的嗡嗡声。

　　“真倒霉，半路碰上那倒霉催的交警，害俺送的外卖要超时了。”

　　身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盯着手机里的倒计时，不耐烦地跺脚。

　　“怎么还没到啊。”

　　他盯着紧闭的电梯门，左脚蹬右脚，跃跃欲试，准备马上开展一场奥运会级别的生死时速。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有如短跑赛场上响起的发令枪声。

　　三、二、一，走你！

　　这时，电梯门口赫然横出一条长腿，硬生生将短跑比赛搞成了障碍赛。

　　这真是走不了一点。

　　“咚” 来人探过来一只手，直接把人往电梯门里按，另一只手往后迅速摁住开门键。

　　“嘘——”

　　眼前横过来一张极张扬的脸，活像是从时尚画报上走出来的模特。

　　外卖小哥惊恐地睁大眼，这...都长这样了，也要抢他的外卖？！

　　“送哪屋的？” 关塘压低声音问道。

　　“1、1602。” 外卖小哥哆哆嗦嗦，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干什么这么看我？” 关塘挑眉，自己向来和长得恐怖、可怕这一类词不沾边。

　　“帅、帅哥，你行行好，别抢我外卖，我这个月的工资可不能再扣了。” 小哥攥着他的衣角，诚恳地乞求道。

　　关塘脸色一僵，立马脱口而出：“我不是要抢你外卖，我看起来像这样的人吗？”

　　“我是说，” 他吐了口气，压低声音凑过去，“待会儿到1602门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务必一定要让顾客打开门亲自取到外卖，明白吗？我就跟你后头。哥们，就帮我这个小忙，回头额外给你五十块。” 关塘朝他摊开手掌，比划起来。

　　“啊......” 小哥思考了片刻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还腾手拍拍关塘的肩，眼神中莫名透出一丝怜悯，“我懂的，害，兄弟我懂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

　　关塘被他拍得一头雾水。

　　要不是刚才原野溜得比闪电还快，自己到他家门口敲了半天们也没见人开门，以至于在门口游荡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最后不得已才想起来蹲守外卖员这个下下策。

　　不管怎么说，原野受伤多半有他一大半责任，就这么放着不管，实在是有些混账。

　　关塘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儿。

　　再说，那甲虫一菜刀下去，那伤口八成是浅不了，更别说伤的还是腹部，关塘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反复播放原野在家里因失血过多而倒地不起，大半个地板上都淌满了血的惨烈场景。

　　这让关塘的身心备受折磨。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那自己忒不是个东西了。

　　“害，不管了，救人要紧。” 关塘跟在外卖小哥身后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那外卖小哥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大手一挥，极豪迈地拍在关塘背上，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兄弟啊，和女朋友吵架后被关门外其实很正常，你别往心里去啊。”

　　啊？

　　关塘僵硬地转过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自己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没等他反应过来，外卖员按响了门铃，对着里面大喊：“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开门取一下。”

　　“哦，放门口就好。” 里头传来动静。

　　果然！

　　关塘一个眼神扫过去，倒是那小哥惊愕地瞅了他一眼，随即面色古怪地回答：“不好意思啊，先生，外卖送过来的时候汤洒了，需要您当面确认一下。”

　　“咔嚓——” 锁舌传来响动。

　　“没事。” 原野从门后透出脸来，表情冷酷，正打算伸手去接外卖，冷不丁瞥见外卖小哥背后的大片黑影。

　　一句“靠”还没说出口，那黑影急速向他奔来，厚重的防盗门“哐当”被甩脱在墙上，发出了沉闷的惨叫声。

　　“老大，你就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吧！”

　　以关塘的经验来看，猫这种东西一向很难抓，滑不溜手和泥鳅似的，更别说是猫科的兽人，必须采取雷霆手段，绝不手软。

　　“那什么，我有事先走了，你们聊，好好处啊！百年好合！” 外卖小哥被眼前这堪比哥斯拉大战金刚的精彩打斗画面震惊得语无伦次，脚底生风，麻溜地跑路了。

　　防盗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重重合上。

　　大约十分钟后——

　　“嘶，” 关塘摸上自己红肿的侧脸，一时间心如死灰，大口大口地到抽凉气，“我只不过是要看一下你的伤，你怎么能这样不讲武德，打架从来都是打人不打脸啊......”

　　关塘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

　　实在是太冷酷、太绝情、太过分了！！！

　　亏得他还担心了那么久。

　　关塘郑重决定，要在《邪恶猫咪一百条》中加上一条，并着重加粗：该生物阴狠毒辣，尤其擅长攻击受害者面部，轻则受伤，重则毁容！

　　“你看看！” 关塘奔过去，指着脸颊上红印，隐隐可见细微的血条，气急败坏地质问还蹲在茶几上准备飞踢的原野：“你是怎么忍心对着这样一张俊脸下手的！”

　　原野用食指关节摸摸了鼻子，万年不变的脸上划过一丝心虚：“哎，大男人还在意什么脸不脸的。”

　　你！关塘心里怒浪滔滔，手都抬起来了，可看着原野那张苍白的脸，斟酌再三，还是悻悻地放下了。

　　“唉，算了。老大，我的亲祖宗，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的伤口，你也知道，李甲那把菜刀快得很，你傍晚的时候又才包扎过。你说不去医院，那好，咱就不去医院，我现场给您处理。您也不用对我下这样的狠手吧。” 关塘忿忿然。

　　“不去医院？”

　　“对，不去医院，可以了吧。”

　　原野瞧着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急救医药箱，眉头锁起，整个人有些烦躁。

　　一伸手把额头的黑发向后捋，原野开始提条件：“行，但是给我rua狗头半个小时。”

　　“啊？你说什么？” 关塘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野眼皮微微下垂，睫毛扫下来盖住了半边淡色眼眸：“二十分钟。”

　　“......”

　　“啧，十分钟，不，五分钟，行吗？”

　　关塘心里像浮木漂在水上被翻了个七七八八，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咕噜咕噜地冒泡泛滥上来，他伸手拂了把散在脸侧的白发，嘴里含含糊糊：“那行吧。但就五分钟啊，一秒都不能多。”

　　随后，一只雪白蓬松的棉花芯子蹦跶着四足，一下子扑到原野膝盖上 。身后硕大的大白尾巴热烈而急促的来回摇晃，大脑袋拼命向上拱，急切而焦躁地等待头顶的那只手落下来。

　　原野索性蹲下来，双手rua住那圆圆的大脑袋，不时还腾出手点点那黑豆豆似的大鼻头。

　　不知是不是关塘的错觉，原野此刻偏冷冽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嘴角似乎还含着将笑不笑的笑意。

　　切换到动物形态时，关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令感到意外的是自己似乎对原野热情得过了头，恨不得直接扑他怀里乱嗅乱拱。

　　如果要为这一切超出常理范畴的表现寻找原因的话，那应该就是猫狗之间存在的天然高匹配度 ，而他和原野的匹配度更是突破新高，连局里那一帮糟老头子都惊动了 。

　　耳边嗡嗡，从遥远的记忆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猫与狗之间是存在特殊的吸引力的，相比于其他品种的兽人来说，这两类品种的兽人会优先被对方吸引，用更浪漫的一些的说法就是命中注定、天赐良缘，就像我和你妈妈一样。我跟你小子说哈，我当年瞧见你妈的第一眼，我就不可自拔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你妈了.....”

　　而在关塘此后不断奔袭的十几年里，他都在竭力回避这种所谓的吸引力，去摆脱父亲所走过的，导致他半生飘零的老路。

　　“五分钟到了。”

　　关塘抬手挡住原野探过来想要揪他耳朵的手。

　　“好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关塘语气有些冷硬。

　　“哦，行。” 看到关塘又重新变回人了，原野的脸重新冷凝下去，像一年四季打开的冷空调似的，面上冒着丝丝冷气，百无聊赖的仰躺在沙发上。

　　关塘脑内有跟神经“突”地一刺，心头跟着闷得有些不痛快。

　　怎么还对他有两副不同面孔呢。

　　原野此时穿着一件居家的纯棉白T，而贴近腹部的那一块已经洇出一片鲜红的血迹。

　　关塘一把揪住T恤的下摆，眼皮掀起，谴责地看了原野一眼。

　　“你看看，伤口又撕裂渗血了，”关塘察看起原野腹部的伤口，目光接触新伤的一刹那，他整个人一抖，声音也陡然沉重起来，“这新划的口子也太深了，差点把内脏勾出来。”

　　顶着个这么深的刀伤还能够有精力挑起来把他劈头盖脸揍一顿，某种程度上也是天赋异禀了。

　　“来，坐好，先给你止血。”

　　原野的腰很窄，手覆上去只有薄薄一层肌肉，上方靠肋骨处，即使隔着绷带也能摸到微微突起的骨头。

　　关塘心里犯起嘀咕：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吃太少了，还是营养不良？但是为什么打人的时候力气这么大？

　　止血、缝合、再裹上白绷带，一套流程关塘做得一丝不苟，很是认真。

　　“好了。” 关塘眼角弯弯，献宝似得给原野看他的杰作，“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

　　“嗯，很好，大学学的护理专业？”

　　“？”

　　“呵呵。” 关塘干笑着，很想拿手里的针顺道把他的嘴也缝上。

　　“咕——” 原野的肚子开始叫唤起来。从昨天到现在，一开始是追击变异野象，后来又遇上幻觉型甲虫，这整整一天半的时间里，除了那一口猫粮，别说一粒米了，连一口水他都没喝上。

　　“饿死了。” 原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不知何时罩了一层细密的汗。

　　而刚才送来的那份外卖早就在两人鸡飞狗跳的缠斗中，不知被谁一脚踢飞在地，红色的辣椒油洒了一地，蜿蜒出一道壮阔的红色地脉。

　　啊这......

　　“我再点一份，你走吧。” 原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关塘瞧着他的样子，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心里踌躇了下，才说：“要不这样吧，老大，我给你做饭，就当我赔给你的。”

　　套房的布局都是一致的，关塘轻车熟路地走到原野家厨房，拉开冰箱门往里一看。

　　嗬，这冰箱干净得可以直接运回电器城再次售卖了。

　　关塘从底下的变温微冻空间里翻出来一两个鸡蛋，又在顶层的感温区找到一个表皮已经微微发皱，不知在冰箱里躺尸多久的番茄，就着关塘从橱柜里搜刮出来的半拉面条，勉强可以下碗西红柿鸡蛋面，也算是可以吃上热腾腾暖呼呼的一餐了。

　　“来，吃饭了，老大。”

　　关塘隔着厨房门喊了一声，原野动作缓慢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踩着拖鞋一路趿拉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餐桌前，猫似的缩在椅子上，精神有些萎靡。

　　“尝尝。”

　　眼前端过来一碗黄澄澄又红灿灿的面条，上面还撒了翠绿的葱花，热气裹挟着酸甜鲜美的香味直往原野的鼻子里钻去。

　　关塘又给他倒了杯温水，推到他跟前。

　　原野掀起眼皮，似乎以一种崭新的角度重新审视了他一遍，然后抄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面送到嘴里。

　　关塘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划过一道明显的弧度，呼吸变得沉重而绵长，手指不自主地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审判。

　　原野在吃到面时，手上的筷子一顿，随即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几乎是风卷残云似的要把一大碗汤面囫囵吞进肚里。

　　餐桌底下，关塘的长腿一伸，乌黑锃亮的圆头皮鞋轻快地蹭着地板，心里仿佛落了块大石头是的，从内到外都十分舒畅。

　　“老大，听你昨天的意思，这套房是你新买的？”

　　“是，买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没住过。”

　　“哦，这样。” 关塘的脑子开始快速运转，这住得好好的，突然换新房子，还是嘉华城府这里的大套间，那么原因很可能就是......

　　关塘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开始逐帧逐帧地扫描原野房内的布置和陈设。

　　“这房子户型和面积还挺大的，一般来说来买房的都是一家子或者新婚的小夫妻。”

　　“那你不也住这里？” 原野反问。

　　关塘在紧锣密鼓的地毯式扫描后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第二个人生活在这里的迹象，心头竖起的警铃这才作罢，呵呵地笑起来：“这倒也是，这房子大点好，咱老大什么人物，住这房子绰绰有余，什么顶层复式、带花园的小洋楼也都不在话下。”

　　也是也是，就冲他这副冷酷绝情随时能把小孩吓哭的样子和极其不规律的生活作息，再单身一百年都不是问题。

　　关塘如是想着，心情十分舒畅。

　　以至于等原野吃了饭，他主动揽过洗碗、收拾厨房和大垃圾的活，在厨房忙活得热火朝天。

　　等他提着垃圾袋，准备跟原野打声招呼走人时，原野已经窝在自家的沙发上，合着双眼，脑袋歪在靠背上，沉沉地睡过去了。

　　关塘轻手轻脚走过去，把沙发上皱成一团的毯子展开覆在原野身上。

　　沉睡中，他的眉眼平顺，散落的碎发柔和地覆盖在鬓边和额头，消解了一大半平时醒着时锐利坚硬、不近人情的冷冽之气。

　　关塘抱手，在一旁观察了会儿。

　　睡着的样子，看着倒也没有那么讨厌

　　眼下正是第二天的午后，耀目的阳光从窗户外刺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一格格滚烫的光斑。

　　关塘走过去，替熟睡中的原野拉上窗帘，然后又轻轻带上了门，他心里盘算着，回去要给《邪恶猫咪一百条》再加上一句：

　　此生物在吃饱喝足后，会在陌生人面前不设防地熟睡，此时相对安全，危险系数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