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只猫》高冷橘子

5、幻像

　　关塘此刻身上如果有毛的话，一定会悉数炸开。

　　嘉华城府的公寓楼一层并没有太多门户，沿电梯两侧一条笔直的走廊，左右各开三户。

　　根本就不存在拐角！

　　关塘僵硬地把头转回来，强迫自己以思考来忘记此时的诡异处境。

　　这个小女孩究竟是楼里被他们漏掉的住户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在想那小丫头是什么东西吗？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原野看着旁边快抖成筛子的关塘，语气不咸不淡地提议道。

　　“我可不去。” 关塘担心原野又耍他，态度坚决而又强硬地拒绝了他。

　　“你不去，那我去喽，” 原野双手往口袋里一插，作势要走过去，“你就不怕等会儿灯又黑了，再出来点什么东西？”

　　！

　　被原野这么一说，关塘心里头又开始发毛，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

　　“去就去，说起来，我对那个小女孩也挺好奇的。”

　　“你在找什么？”原野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还不到自己膝盖的小女孩，他本身气压就低，再加上个高，影子黑压压地倒在小女孩身上，孩子就只有瑟瑟发抖的份了。

　　小女孩果然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惶恐：“我，我在找我的兔子玩偶。”

　　这样也可以？关塘心头一震，这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居然还会怕原野。

　　遂又一想，就他那臭脾气，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原野侧身过来，低声道：“菜鸟，你仔细看看她有什么不一样。”

　　关塘闻言视线立马锁定在小女孩身上，从上到下，连根头发丝也没放过。

　　扫到小女孩垂在身侧的手时，关塘的瞳孔猛地放大。

　　这个小女孩的手是反着长的，手心朝外，手背向内。

　　关塘脑海里立马想起了无数个老掉牙的鬼故事，里面的鬼就是这样长的。

　　“她的手不对劲。”

　　这个小女孩是幻像。

　　“嗯，就当没看见。”

　　意识到这只是幻觉型怪物的产物后，关塘自我感觉良好多了，发毛的内心被抚平了不少。

　　不过他有些好奇，忍不住多问了句：“说了会怎么样？”

　　关塘根据自己看恐怖片的经验，小女孩大概率会显出原型，张开一张比她人还大的血盆大口，一口把他俩吞了，或者阴笑着拿出把染血的斧子，尖笑着朝他们劈过来。

　　“会哭，太吵了。” 原野一耸肩，脸上微微有些不耐烦地样子。

　　关塘沉默了一瞬，忍不住追问：“就这样吗？”

　　“幻觉型怪物造出来的东西一般就是图个视觉效果，没什么攻击性。你害怕了，菜鸟？” 原野眉毛一挑，抬眼怀疑地看过来。

　　“没有，” 关塘脱口而出，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我这不是担心它伤到老大您嘛。天大地大，老大的命最大。”

　　原野扬了扬眉，没听他那屁话。

　　倒是底下的小不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用手绞着裙子上的带子，又不敢去找原野，可怜巴巴的转头求助关塘，嘴里不住地机械重复：“你看到我的兔子玩偶了吗，你看到我的兔子玩偶了吗......”

　　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到最后声音扭曲变形，简直不是能从人的喉咙里能发出来的声音，刀片般刮着耳膜。

　　“快把兔子玩偶给她。” 原野道。

　　关塘在四周搜寻了一圈，终于在角落的快递堆里找到了一只粉红色的兔子玩偶。

　　他把玩偶递给小女孩：“给，拿去玩吧。”

　　小女孩接过他手里的玩具，看到握着玩具的手时，她的眼珠凝滞了一瞬，眼珠沉底，仿佛是木头雕出来的玩偶，眼睛紧盯着关塘的手看。

　　关塘赶紧撤回了手。

　　小女孩这才像重新上了发条似的，嘴角极缓慢的，沿着既定的轨道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谢谢。”

　　“不客气。”

　　“还挺有礼貌。” 原野双手环抱在前，靠在墙上旁观。

　　小女孩蹦跶着俩小辫走开后，拐角的走廊的顶灯渐次亮起，闪着刺目的白光。

　　往里面瞧，里面竟然还有一台电梯，此刻数字已经升到了13，“叮——” 刺耳的铃声撕破沉寂的走廊，电梯门缓缓打开。

　　关塘和原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闪身在拐角埋伏起来。

　　先响起的是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尖细的高跟戳向地面，走廊内升起“咚咚咚”的回声。

　　关塘正脸对上一张涂着鲜红嘴唇的女人脸，那人细眉细眼，鼻子像一把锥子从面中戳出来。

　　女人一身古板的黑色套装，看见他们后，一张血红大嘴慢慢朝两边咧开，简直要咧到耳朵根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严厉的质问声响起。

　　“呃，没干什么，这位美女......” 关塘习惯性地挂上招牌微笑，正要说几句有的没的，看看能不能从李甲制造的幻像身上套到他本人的信息。

　　“没有那还不滚回去！！！”

　　哪知那怪女人的脸庞立马皱起来，眼和鼻子不断向中间靠拢，一张鲜红大嘴则越张越大，几乎占据了整张脸孔。

　　从大张的嘴里喷出来的热气直冲关塘的天灵盖。

　　“靠！” 关塘如临大敌，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忍不住骂出声，倒退几步，险些栽进背后原野的怀里。

　　“这口水差点沾我身上。”关塘嫌恶地抖着自己的衬衫，他有严重洁癖，此时想要回家的冲澡消毒的心情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李甲揪出来揍一顿。

　　“嘘，别出声，还有人。” 原野的声音从关塘身后传来，挨得极近，温热的气息直喷他耳侧。

　　关塘又将视线投过去，果然拐角处又传来一连串脚步声，对面的墙壁上投下几道高瘦胖矮不一的人影。

　　显然是来了一群人。

　　首先，迎面走过来的是一对互相搀扶着的夫妇，可奇怪的是两人身上的颜色浅淡，面容和衣饰极其模糊，像是速成的简笔画，寥寥几笔勾勒而成的人形，即使是只隔着一臂的距离，都看不清来人的样貌。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从头到脚一身肥腻的白肉，被强行塞进名贵的西服套装中，层层叠叠的肥肉从腰间、脖颈等敞开处满溢出来。那人正拿着手机在讲电话，但那肥腻的，几乎被肥肉淹没的脖颈上方顶着的不是张人脸而是个......猪头！

　　关塘默默张大了嘴巴。

　　那猪头肥头大耳，嘴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咧开的一排尖牙上一片血红。

　　猪头身后是几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学生，正手拉着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尖利的不似人类的笑声。

　　那些学生的五官很模糊，只有嘴巴异常清晰，那张开的大嘴中是锯齿般锋利的牙齿和一条超出正常范围的长舌头。

　　刚才还寂静无声的走廊，一下子塞进来这么多妖魔鬼怪，可真是热闹非凡。

　　“这是什么鬼热闹。” 关塘看着重新闭合并消失在墙壁内的电梯，确定再没有长得奇形怪状的小可爱出来荼毒他的眼睛后，轻轻抱怨了一句。

　　转头看向原野时，眼前都跟着一亮，像是做了眼部蒸汽SPA，心灵和灵魂都获得了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净化。

　　原野此时正垂着头，随意地倚靠在墙边，脖颈弯折出一道好看的弧度，而抬头时颈项长而挺，后颈处微微向内凹陷。

　　他眉毛一挑，目光炯炯有神：“去凑凑鬼热闹。”

　　身后的走廊不知何时已经移动了各门户的排列方式，现在他们所站之处是走廊的末端，往前看是排列齐整的一道道门，这时齐刷刷地敞开着，那些形形色色的歪瓜裂枣们，按顺序走进门内。

　　“这是在搞什么？” 关塘觉得匪夷所思，完全找不出头绪，如果说这些东拼西凑、莫名奇妙的东西是李甲制造出来的幻像，那他到底要表达些什么，这些幻像之间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没有什么共同点，可以说是梦到哪出造哪出。

　　“幻像一般是根据主体自身的经历衍生而来的，这些人应该都是曾经出现在李甲生命中的人。” 原野看出了关塘的困惑，打发慈悲，给他解释道。

　　他手握门把手，“咔嚓”厚重的防盗门被拉开，门后的空间缓缓呈现在他们面前。

　　关塘愣神地站在门口，感叹幻像的造景能力居然如此强大。映入关塘眼帘的并不是沙发、电视、茶几三件套的普通套房，而是另外一个空间。

　　两人此刻正站在一条逼仄潮湿的巷子内，两边是仅用裸露砖头砌成的民房，防盗窗底下潮湿的衣物正往下渗水，水滴在崎岖不平的水泥地上晕开，上面散落着各色的塑料袋，被行人踩踏、车轮碾压、雨水浸泡后皱巴巴地贴在水泥地上，墙角七零八落，散着空的啤酒瓶和白色劣质塑料一次性饭盒。

　　空气潮湿而闷热，混杂着汗味、馊味和排泄物的味道。

　　这种感官冲击实在是过于逼真，让人如临其境。

　　关塘眉毛皱得可以夹死过路的苍蝇。

　　原野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是那对夫妇。”

　　摸不准这对夫妇是否能看见他们或者被他们影响，俩人轻手轻脚地靠近。

　　巷子里窄没处可藏身，两个人只能躲在一帘湿哒哒的被套后面，关塘头顶是半干不干的T恤短袖，只好猫着腰矮下身子，脖颈刚好擦着原野的颈窝，他的前颈几乎就贴在原野的后颈上，这样亲密的距离叫关塘的肌肤一烫，有电流瞬间沿着脖子窜到四肢百骸。他立刻皱起眉头，微微往后仰，与原野隔开了些许距离。

　　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头顶窜出，“嘭”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埋伏许久，终于破土而出了。

　　糟糕！

　　关塘往上一摸，脸上一黑。

　　耳朵竟然冒出来了！

　　一定是因为该死的匹配度，只要和匹配度高的人有肢体接触，就会不受控制地冒出第二动物特征来。

　　关塘默不作声，在心里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颤颤巍巍地伸手，拿起窗台上浆洗得发白的棒球帽，扣在了头上。

　　在他们斜对面放着两个硕大的垃圾桶，但垃圾依旧随处乱扔，垃圾桶周边堆满了各种垃圾，浓稠黏腻的不明液体从破了口的塑料袋内流出，汇成一条颜色不明的恶臭水流直通地下水道。

　　这对奇怪的夫妇就站在垃圾桶旁边，依旧看不清面容，女人的手里鼓鼓囊囊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咿咿呀呀”地似乎还在抽动。

　　她手里有东西，是个......婴儿！

　　他和原野无声地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女人怀里的婴儿很可能就是李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