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塔苏玛利》或许是共生关系

24、露台

　　契尔温很爱面子，萨拉也是。
　　她恨恨的瞪了契尔温一眼，她明白儿子和自己是一样的人，所以她特意将维奇留下，期望在外人面前儿子为了保持体面向她妥协。
　　“你真的变了很多。”
　　“我没变，但是维奇不一样。”
　　女人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维奇，青年平静的和她对上视线。
　　“什么？”
　　她正欲发火，契尔温又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会因为这个看不上我。”
　　“没人会因为这个看不上你。”
　　“我知道，但他们对你议论纷纷，而我是你的儿子，你知道的，小三和私生子一向不怎么光彩。”
　　他面色灰败，但嘴上一句都不饶自己的母亲，肆无忌惮的吐露着母亲小心翼翼掩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回去帮帮妈妈？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这个契尔温。”
　　契尔温闻言神色更加悲苦，维奇看着他，青年头上耀眼的金都黯淡了许多。
　　“夫人。”
　　“恕我直言，他跟您走帮不了您什么。”
　　萨拉看过来，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想说什么孩子。”
　　“你们其实没有矛盾对吗夫人？他只要存在就好了。”
　　“这可不一样。”她松开了契尔温的手靠坐在沙发上，搭在手臂上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珠宝。
　　“一样的夫人，他做不了什么，您才需要回去。”
　　“哼。”她眼神中带着嘲弄，第一次真正对上维奇的视线，“你什么都不了解孩子。”
　　“但我了解契尔温，他不会向您妥协的。”青年垂下头，“他和父亲的关系如何？”
　　“并不好，这才是我担心的。”
　　“他父亲的健康出现了问题？”
　　“你问的太多了。”萨拉看了一眼契尔温，对上儿子的眼睛心中痛了一瞬，“只是身体不太好了。”
　　“一个并不亲近的成年儿子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夫人，我并不觉得您的地位稳固和契尔温有什么关系。”
　　保镖端着饼干和饮料从厨房出来，萨拉没动，拿起白水轻抿，润泽了一下唇瓣便放了下去。
　　“你想说我心急？不过后面到是没错。实话告诉你，如果你没有推开门，我也不会强行将他带走。”
　　她看向契尔温，“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才是对的，修尔，你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玩，有花不完的零花钱？这都是因为我，因为你爸爸，让妈妈猜猜，你来到这里靠自己赚到过一分钱吗孩子？”
　　契尔温没有说话，维奇看着她眼中的讽刺，萨拉抬手轻轻的抚摸儿子的头发，她手上冰凉的宝石擦过契尔温的额头，“我会等你回来的，你总得长大。”
　　两名保镖为她打开了门，萨拉走了出去，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个，“记得偶尔给你爸爸写信。”
　　门静悄悄的合上，维奇看着契尔温，沉默了一会儿决定离开，临走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和他道别，那句话脱口而出，“契尔温，要不要来露台上吹吹风。”
　　他们将凳子拉到乐露台的边缘，这是契尔温第一次上来，青年趴在围栏上看着汽艇驶离，维奇为他披上了一块薄毯。
　　“谢谢你维奇。”
　　海风断断续续的吹来，金发的发丝被迫扬起又落下，维奇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我也是私生子，这没什么。”
　　金发青年愣了一下，回过头看着维奇，青年站在月光下神情认真的看着他，“契尔温我知道你对名声有多么的在意，但这些都没什么。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他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又看向契尔温，金发青年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他不讲话。
　　“我的父亲是个不负责的垃圾，在母亲怀孕之后就跑了，妈妈一个人生下我，但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所以她把我扔给外祖父和外祖母一个人跑了，来到了这座小岛上和里卡多组建了新的家庭。”
　　“他们刚结婚没多久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找到了她，将我带来岛上要求她养育我。”
　　他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她欺骗了里卡多，他很生气但是没有想要和她离婚。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找到了对的人。那段时间岛上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大家都看不上她，总是在背后说她的坏话，里卡多的父母也对她多有为难，可能是因为这个她一直都不喜欢我。”
　　契尔温想起了每次镇上聚会，玛蒂娜从来不和别人说话，她死死的守在丈夫的身边，就像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时候我才刚满两岁吧，和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以为他们是真的家人，但是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我。”
　　“每一次我叫里卡多爸爸，周围听到的人都嘲笑他，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一点之后他们故意在我面前笑话妈妈，孩子们孤立我，我才明白那里不是我的家。所以15岁妈妈让我出去自己生活的时候我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我理解她。”
　　他的语气很平静，偶尔停下来思考一会儿组织语言，契尔温愣愣的看着他，确定他没有一点难过或者不甘的情绪，“你不生气吗维奇？”
　　“生气没有用的契尔温，那只会让我挨打，但是无视不会，只要我不在意他们，他们觉得笑话我没意思，就不会说我的坏话了。”
　　他说着还笑了笑，“温德太太经常让我不要理会那些人，说他们是没有受过教育的垃圾，和他们计较会把自己都变成垃圾，但每一次她撞见别人欺负我，都会拎起裙子和他们理论，后来她发现孩子们向我扔石头，就开始随身携带拐杖，她的资历很老还是岛上唯一的牧师，那些孩子被打了大人也不会找她的麻烦。”
　　“她拿着拐杖打那些孩子？”
　　“嗯。”
　　契尔温笑了笑，他目光专注的看着维奇，一刻也没有离开。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维奇？”
　　维奇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确认他此时情绪很平静，于是他点了点头。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小孩子们会故意询问我这个话题，但是社区里的女孩和大人们总是站出来将那些嘴欠的小孩痛扁一顿。或许是因为我长的很好看？反正他们对我很好，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告诉我没关系，不认识的人见到我对我也会很友善，那些喜欢我的人会为我做介绍，他们总是说一大堆我的好话，因为他们我更加受人喜欢。他们称呼我为天使。”
　　那时候的契尔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喜欢，现在也不明白，但他珍惜那些爱护和善意，他想要留下它们，所以想尽办法讨好所有人想要大家都能够开心。但后来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他在追捧中迷失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他不再像孩子一样想要大家都能够开心而是贪婪的要求所有人都爱自己。
　　“我可以告诉你我人见人爱，但我父亲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女孩和老人们收回了对我的同情，父亲的富有更是遮挡我所有的光芒，我身上的标签变成了私生子和富商的儿子。”
　　维奇看着他，金发青年眼中出现了一瞬的不甘，很快被悲伤掩盖，但月光太亮了，一切都无所遁形，他脸上的一切维奇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切都没什么，契尔温。在我看来他们没有收回，因为爱不会因为外界的变化发生改变。”
　　他看着契尔温，还是选择俯下身子拥抱他，但是金发青年从椅子上站起来避开了他的怀抱。
　　契尔温看着他泪流满面，羞耻感和自卑快要将他淹没，他看着维奇，对比着俩人的经历，于是维奇在他眼中越来越耀眼，那光芒比月光更盛，轻而易举便可以将他刺痛叫他赤裸叫他无所遁形。
　　他此刻看清了维奇掩盖在沉默表皮下的天光，发现了自己有多么爱维奇，但一切都不是时候，他在维奇面前抬不起头。
　　我不敢向你剖白。
　　所以他告诉维奇，“维奇，我爱你，但你不是我想要的恋人，我需要一个家世清白的爱人。”
　　维奇望着他，意识游离。
　　“什么？”他喃喃道：“你想说自己想要一个身世平凡的正常人，和你组建正常的家庭是吗？”
　　他用了两个正常，契尔温没有点头，他的眼泪挂在脸上平静的看着维奇。
　　他们挣扎着对视，契尔温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维持体面，但是维奇彻底看清了他的卑劣，他的美好倒塌了一瞬，又被维奇瞬间拼起，“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契尔温，只不过我们不适合成为朋友。”他总能看到他们的好，所以就连责怪和怨恨也不纯粹。
　　“嗯。”
　　契尔温从维奇的屋子里离开，走动那短暂的十几秒足以让他将屋子内的一切看清，回到家后他躺在床上神情麻木的翻看着手中的本子，回忆起维奇挂在窗边的怀表，他将本子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维奇坐在露台上，天空开始泛白，他眨了眨疲惫的眼睛，想到明天还有工作，于是努力的收拾起自己的情绪。
　　他是被小艇毫无预兆的带来岛上的，所以也会毫无预兆的被带离，这很正常。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被说服，偶尔追随过去的视线也不清楚。
　　“哥哥，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
　　奥罗拉将水壶递给他，“那么这个周让你来浇水吧。”
　　“嗯。”
　　维奇浇完水仔细的为那些漂亮的小花驱虫，金发青年拿着水管站在院子里喷洒，地面被冲的湿漉漉的，但是阳光很好，那些水迹没一会儿就干透了。
　　两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维奇继续努力工作，他在路上匆匆走过，偶尔会看见契尔温抱着画板画画，于是像是一开始那样，他换了一条小路。
　　罗西太太发现他们很少在一起吹海风了，门口的椅子上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了，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夕阳，坐在了椅子上面等着维奇回家。
　　“下午好孩子。”
　　在维奇推开院门的时候她这样叫住他。
　　“我发现你和契尔温很久没有在一起说话了，你们闹矛盾了吗孩子？”
　　“维奇，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多么不容易，我和温德因为很多事情吵架，但依然不愿意放弃对方，如果他没有犯重大的错误，千万不要就这样失去彼此。”
　　维奇沉默的看过去，罗西太太看到他挺直的脊背，觉得他们应该还有和好的可能，“我害怕你会孤单，我对这种感受印象深刻。”
　　维奇叹了口气，“我们谁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不适合成为朋友。”
　　“那我相信你的选择。有些人确实不适合成为朋友，不需要什么矛盾来发现这一点。”
　　罗西太太慈爱的看着他，“这个月天上的星星可多了你可以好好的看看它们，说不定会遇到流星呢？”
　　她弯腰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了烤好的饼干递给维奇，告诉维奇“这本来是想让你们分享的，但是恭喜你可以一个人吃光它们。”
　　“谢谢您。”维奇对着她扬起一个笑，罗西太太看着，她原本害怕维奇失去朋友之后回到以前的状态会更加的孤独，但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于是她笑着和维奇告别，“祝你愉快亲爱的。”
　　温德太太也观察到了两人的矛盾，她非常的喜欢维奇，但是她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罗西说她的语言就和刀锋一样锋利，她很怕再次伤害维奇的心，于是她选择主动和契尔温搭话。
　　金发青年拿着本子在她的花园里写生，犹豫了很久温德夫人还是端上下午茶走了过去。
　　“吃点东西吗孩子？”
　　“谢谢您夫人。”
　　契尔温对着她笑了笑，温德夫人看着他拿起一块饼干去逗约翰，有些不忍心质问他，于是她只是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我的花园里摘一些郁金香。”
　　金发青年顿了一下，将饼干喂给了约翰，他摸了摸它的头，“不用了夫人。”
　　“如果你想要取得某人的原谅的话。”她再次说道，金发青年沉默的低下了头，说实话他第二天就想要去找维奇道歉和他和好，但是他不敢这么做。
　　于是他沉默着再次拒绝了温德夫人。
　　温德夫人皱眉看着他，“我坦言自己非常反感你小子，从你的态度我可以明确你一定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但我愿意给你一束鲜花。”
　　契尔温的心乱七八糟，没有理会她刻薄的言语，也没有用虚伪的语言粉饰太平，他向温德太太道了谢，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