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丙葵

59、一梦前尘

　　自从和喻风铭熟悉之后，萧启发现喻风铭很忙，并且忙碌程度远超萧启的想象。喻风铭像一个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准点起床睡觉，锻炼，其余时间都在书房学习和工作。
　　蓝星时代的大学学制分成三个等级，分别是三年，五年和七年。萧启和喻风铭都选择了七年制。但喻风铭从大学第三年就开始进入检察院跟岗实习。
　　萧启先前对于喻风铭的家族身份一直没有实感，除了住的地方特殊一点之外，除了每次大型活动都坐在第一排之外……其余的似乎和蓝星大学里的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正常上课，完成平时作业，参加考试。
　　但见过连轴转的喻风铭之后，萧启深刻认识到世家子弟也不是那么好当。自喻风铭开始实习之后，萧启也不敢再拉着他打游戏了，做饭也只会在做完之后喊他。
　　他们日常唯一的交集不过是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在喻风铭的影响下，萧启也开始规划之后的职业选择，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在家附近的大学任教，这也是他选择七年学制的原因。
　　有时候他也会和喻风铭聊起未来的规划，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萧启才会清楚地意识到他和喻风铭之间的差距，他们像是完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萧启的心态倒是很好，就算借由喻风铭窥探到上城区生活的一些片段，他也完全不羡慕。他对于现在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对待未来也没有很大的野心。
　　但每次聊到最后，先沉默的反而是喻风铭，虽然萧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喻风铭可能是太累了。
　　在大学的第三个学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喻风铭发了一场高烧。
　　那天萧启正好为了赶回家的飞车，早早起了床。他直到收拾完行李，让家务机器人做好清洁，准备和喻风铭道别的时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萧启先敲的书房的门，一直没人应答，推开门才发现里面没人。他以为喻风铭出门了，犹豫着要不要给喻风铭拨视讯，只为了告个别专门拨一通视讯好像又没有必要？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喻风铭打开了萧启身后的房间门，身上还穿着睡衣。
　　萧启惊讶地低头确认了一遍时间，已经早上九点半了。
　　喻风铭问他：“你要回家了吗？”
　　“嗯，我昨天跟你说了。”
　　“路上注意安全。”
　　喻风铭一开口萧启就感到了不对劲。
　　“你不舒服？”
　　喻风铭很轻地蹙了一下眉，语气轻淡地说：“没有。”
　　“胡说，”萧启走到他跟前，用手探他的额头，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脖子，最后两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萧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生气，“你这体温可以煎鸡蛋了。”
　　喻风铭看着他的动作，没有接话。
　　萧启转身去客厅里翻出医疗机器人，检查了一下检测药品的保质期，喻风铭还站在房门口。喻风铭下意识去接他手里的东西，问：“你回家的车是几点？”
　　萧启避开他的手，推着他进房间，
　　“你别管了，先给我进去躺着好好休息。”
　　喻风铭躺下后，萧启一边看着医疗机器的使用说明，一边给他做检查。
　　萧启认真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收敛了惯常的笑意，侧脸显得柔和专注，透出些许平日里被少年气掩盖的成熟。
　　萧启弯下腰按照说明书上的穴位给他贴上检测针，检测针很细很短，扎上并不疼，但萧启的动作放得很轻，温热的皮肤扫过腰侧时，喻风铭止不住轻颤了一下。
　　“疼吗？”
　　萧启看着他问。
　　“不。”
　　医疗机器的检测很快，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完成了病情的鉴定，开了三剂特效药。
　　“你先躺会，这个药不能空腹，我去给你温两瓶营养剂。”
　　“谢谢。”
　　萧启把医疗机器的检测线路收拾好，便出去了。快到门口的时候，喻风铭再次问他：“不回去了吗？”
　　“不急，过两天再走也没事。”
　　本来假期也没有什么事要做。
　　萧启从冰箱里拿出营养剂，放入营养剂加热箱，调了一分钟的定时。在这一分钟的空隙里，点开随身程序把车票退了，在家庭群里解释了几句。
　　叮——
　　萧启把营养剂拿到喻风铭房间的时候，短短几分钟，喻风铭竟然又睡着了。
　　萧启用手摸着他的额头，轻声问他：“是不是很难受？”
　　喻风铭睡眠很轻，萧启一靠近就醒了，
　　“还好。”
　　萧启轻笑：“别嘴硬了，起来把营养剂喝完，把药吃了再睡。”
　　营养剂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烫，连同温水的温度也是如此。
　　喻风铭再次睡着了，从早上睡到了晚上，以至于睁开眼的时候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沉睡的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过得很快，他习惯性抬腕想看时间。
　　“醒了？”
　　喻风铭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萧启，他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不知道坐了多久。
　　萧启起床走到他的床边，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体温。
　　“退烧了，头疼吗？”
　　说着，又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喻风铭坐起来，喝了一口，说：“好点了。”
　　“要不要把灯打开，还是你要再睡一会？吃完药再睡吧。”
　　“好，不用开灯。”
　　“我去热营养剂。”
　　可能是昏黄的落地灯太过暧昧，也可能是萧启的语气太过温柔，莫名有些令人难以招架。
　　“好。”
　　喻风铭下床时仍然有些发烧过后的乏力，趁着萧启出去的空隙在浴室洗漱了一番。喻风铭喝完营养剂吃完药之后，萧启仍然留在他房间里，没有走的意思。
　　已经晚上十一点钟了。
　　“不回去睡觉吗？”喻风铭问。
　　“我今晚在你房间陪你吧，怕你半夜又发烧了。”
　　“不会。”
　　萧启笑着调侃：“怕你半夜烧晕了起不来。”
　　“你看起来照顾人很熟练。”
　　“是吗，”萧启干脆躺在了窗边的沙发上，“我生病的时候我爸妈也会守夜，会安心一点。你可以随时叫我。”
　　窗边的沙发和床隔着两米的距离，沉沉的黑夜放大了平日微小的声音，萧启躺下时候衣物摩擦到沙发软布的窸窣的声音，萧启说话时不太明显的鼻音，都是令人安心的声音。
　　“你今晚会不会睡不着？”萧启笑着问他。
　　“可能，你困了？”
　　“有点。”萧启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喻风铭煞有介事地说：“可能两个人轮流睡觉会比较安全。”
　　萧启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些许的困倦，
　　“你一般只有放松的时候才会开玩笑，这场病也算是你的强制假期了。”
　　“嗯，你改了什么时间的车回家？”
　　“你就这么想让我回去？”萧启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对着床的方向，问他，“是想一个人住么？”
　　“没有，不是。”
　　喻风铭坐在床边和他对视，萧启犯困的样子像一只慵懒的小猫，眼睛微微眯着。
　　“那为什么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怕打乱了你的计划。”喻风铭诚实地说。
　　萧启又笑了，笑声也是懒懒的，不同于平时上扬轻快的语调。
　　“我这人从来不做计划，就算做了，计划也是可以随时打乱的，重要的是当下。”
　　“嗯。”
　　“这场生病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你这计划狂人。”
　　“也不重要了。”
　　萧启又翻了个身，恢复平躺的姿势，曲起手肘搭在眼睛上，问他：“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你睡吧。”
　　“你呢，不睡？”
　　喻风铭本想点开随身程序的手又收回去了，
　　“等会睡。”
　　“生病本就是身体超负荷了，要好好休息，睡不着可以躺着闭目养神。”
　　“嗯。”喻风铭很配合地躺了下来。
　　灯光昏黄柔和，像月圆时分照进房间的月光，在房间弥漫的月色。
　　“萧启，”喻风铭轻声喊他，
　　“嗯？”
　　“以前有没有人跟你告白？”
　　“挺多的。”萧启被困意席卷，来不及思考喻风铭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回答着。
　　“你有没有答应的？”
　　“没有。”
　　喻风铭沉默了一会，轻声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萧启没有回答，喻风铭屏气等了一会，只听见了他比平时更重的呼吸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萧启睡着了，大概也没有听见他最后一个问题。
　　喻风铭一时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他翻过身看向沙发的方向，两个人隔着两米的距离并排躺着。
　　萧启睡觉很安静，不打呼噜，也不怎么乱动，和他平时风风火火的样子完全不同。与其说是不同，不如说，萧启一直都是这样，很丰富，难以用三言两语概括。
　　怎么办？喻风铭在心底苦笑。
　　是不是只能这样靠着昏黄的灯光才可以不用小心掩饰些什么，毫无保留地看着他？
　　喻风铭不知道过了多久，临近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能是沙发睡得不够舒服，萧启没睡多久就醒了，看着天花板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在做什么。
　　他站起身又给喻风铭量了一次体温，显示没有再发烧才松了口气。放□□温计之后，看到空了的水壶又出去倒了一壶水，拿了药。抬腕看了眼时间，感觉没必要叫醒喻风铭，但是一时又不知道干什么，挠了挠头，干脆坐在喻风铭床边发呆。
　　大概是喻风铭的床太过舒服，不到片刻，萧启又困了，他懒得再动，就挨着床边躺下睡着了。
　　他刚闭上眼，喻风铭就睁开了眼睛。
　　萧启起身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启，放纵自己沉溺在这一刻的亲密，只希望永远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