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丙葵

47、一梦前尘

　　萧启在他爸妈的精心呵护下，成长得越发肆意顽皮，从小学第一次上科学课开始，便成为了专业的“拆家小能手”，不过萧启比较聪明，基本上家里的机器拆过一遍后他都能组装回去，最后功能还完好无损，也因此一直没有被家里的大人发现。
　　他就这样从虚拟投影屏遥控器拆到了家务机器人，但是家务机器人的构造比小萧启想象到的复杂多了，他尝试了几次，发现怎么做都无法完整地组装回去，后面越急反而越乱，最后把所有的线都搞得一团糟。
　　小萧启看着满地的狼藉，心想，完蛋了。
　　他硬着头皮把所有被他搞废的零件一股脑装进垃圾袋里，然后换了衣服，背上自己的小书包跑回了育蕾机构，跑了一个多小时，赵冥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都惊讶了。
　　“怎么了，和叔叔阿姨吵架了？”
　　现在的赵冥对他爸妈的态度完全不同了，这么多年的相处称得上友好，虽然赵冥依然不太喜欢去他家里，但他爸妈周末接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不会拒绝。
　　萧启苦着一张脸说：“完蛋了，我把家里的家务机器人搞坏了，你是不是能上网，我要在我爸妈下班前买一个新的。”
　　赵冥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也有随身程序？”
　　萧启擦掉额头的汗，讪讪地说：“我今天上网的时长到了，超时会被我爸骂的。”
　　赵冥点开自己的随身程序，点开里面的线上商场，反转虚拟屏幕，对他说：“你自己看吧。”
　　萧启最后清理那一堆垃圾的时候特地记下了品牌和型号，他在线上商场输入同样的信息，里面弹出来一模一样的商品，并且还标注着大大的提示词“一小时内送达”。萧启正要高兴，看到价格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点开自己随身程序的小金库数了一遍又一遍，怎么看都差了一个零。
　　萧启心都凉了，眼巴巴地向赵冥求助。
　　“我最亲爱的朋友，你能借我点钱吗？”
　　赵冥把自己的小金库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面前，萧启在心里快速做了一个加法，还是不够……
　　心如死灰。
　　萧启脑袋飞速运转着，此时离他爸妈下班还有三个小时，他要怎么才能拿到这笔钱？他想到了他的妹妹，他的妹妹是一个囤囤鼠，每周的零花钱她可以分文不动地存起来，而他每次买图画书买玩具买零食都花得七七八八了。
　　但是跟他妹妹借钱，他爸妈一定会发现的。
　　很多年都没有想起来的被抛弃的恐慌又一次卷土重来，他真的感觉完蛋了。
　　他爸妈工作很辛苦，虽然每次下班回家他们从来不说还会对他们笑，但是疲倦的样子是掩饰不了的。万一他们发现养他这么费钱会不会不要他了？
　　萧启趴在赵冥的床上，感觉人生毫无希望，他甚至不敢回家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他怎么会把这么贵的机器人拆掉了呢？他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萧启连他爸妈打来的视讯都不敢接，像个鸵鸟一样埋在赵冥的被窝里。他们最后还是通过赵冥找到了萧启。
　　谢严开车带他回去的时候板着脸，看起来特别严肃，萧启坐在副驾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回到家之后，门一关上，谢严就让他站在门边面壁思过，这是他们家最常用的惩罚小孩的方式。
　　谢严问他：“为什么不接视讯？”
　　他爸的语气把萧启吓了一跳，萧启想，这次他们肯定不要他了，心里难过得想哭。
　　木木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他们，他妈妈叹了一口气，问他：“我跟爸爸还以为你跑不见了，为什么不接视讯？”
　　平常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出门一般都会给他们发信息报备，他也不会去特别远的地方，最多就是在家楼下的小公园和其他小朋友玩游戏。
　　像是跑去育蕾机构这种事从来没有过，因为他想去都靠他爸妈送他过去。这次肯定把他们吓到了，萧启有点愧疚。
　　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接他们的视讯。
　　梁好晨像是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蹲下身来问他：“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来这个家的时候，他妈妈蹲下来刚好能和他平视，现在他都比她蹲下的时候高一个头了。其实也过了很多年了，他们应该不会不要他了吧？
　　梁好晨摸摸他的头，
　　“不要不说话，有问题要及时沟通，我们说好的。”
　　木木搬来两张小板凳，一张放在妈妈身后，一张放在他后面，甜甜地说：“妈妈坐，哥哥也坐。”
　　然后去拉爸爸的手。
　　他爸看起来还有点生气，语气硬邦邦的：“你一个小孩子，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路上这么多车，还有很多拐卖小孩的坏人，一点安全常识都没有！平时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听老师的话？”
　　萧启及时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一个人跑出去，还跑这么远。”
　　“爸妈回来找不到你，你还不接视讯！我们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不接视讯，听到没有？”
　　萧启乖乖点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谢严的一口气总算顺过来了，语气仍然有点凶，问他：“为什么突然跑出去了？”
　　萧启纠结着要不要说实话，但是就算他不说，他们迟早也会发现的，因为他们家每天都要让家务机器人搞卫生。
　　他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坦白了。
　　他爸妈看起来好像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爸的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萧启皱了皱眉，补充道：“我本来想买一台新的，但是我发现家务机器人好贵。”
　　两个大人同时笑了，一高一低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爸爸当了那个“坏人”。
　　“那就把你的小金库没收，当做惩罚，这星期的零花钱也没收了。”
　　被没收零花钱虽然有点不开心，但是比萧启预想的后果小多了，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晚上的睡前聊天，他悄悄跟他妈妈说了实话，他妈妈抵着他的额头，温柔地说：“我们永远不会怪你，也不会抛弃你，以后不要再担心了。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当年还是小孩子的萧启因为这句话做了一个美梦，而多年后回头看的萧启却早已泪流满面。他这一生中最想要的东西从很早的时候就拥有了。但对于那时的他来说，不过是最平淡的日常。
　　等到他进入初中，学校开始教授编码课程，他为了躲避他爸的每天对他上网时长的控制，开发了一系列躲避监察的程序，被他爸发现之后满客厅追着打，最后抓到他后只用鸡毛掸子轻轻抽了一下他的小腿，妈妈和妹妹坐在沙发上看着跑来跑去的两个人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他那段时间特别沉迷开发小程序，开发了一系列用来恶作剧的小程序，被同学家长直接投诉到家里，萧启被他爸押着一个一个上门道歉。
　　后面他学聪明了，主动隐去了自己创作者的身份，但尽管如此，大家都知道是他，他算是在学校彻底出名了。
　　不过幸运的是，赵冥和他一个初中，为了避免他爸罚他回家面壁，赵冥帮他背了不少的锅。
　　等到他上初三，木木也上初中了，初中的小屁孩普遍开始早恋。木木性格比较软，好说话，不那么强势，这些小男孩就像狼看见了肉一样，总在后面追着木木跑，萧启烦得不行。
　　每天放学和赵冥出现在他妹班里，接她一起回家，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彻底杜绝那些跟屁虫。
　　有一次，萧启因为打球晚了没来得及去接他妹，一个小混混直接把他妹堵在巷子口，给他妹整哭了。
　　萧启气坏了，但又怕打架被叫家长，于是开发了一款小程序，直接让那个小混混的随身程序炸了，“砰”的一声，随身程序报废但完全不伤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是他做的，但奈何是小混混欺负人在先，也没有直接明确的证据，都不敢惹他。
　　后面谁再敢欺负他妹，他就毁了谁的随身程序，混成了初中里的小霸王，嚣张的威名连他家的邻居都听说了。
　　有时他回家，一些邻居还会当着他的面告诫自家小孩不要跟他一起玩，搞得萧启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别在他爸妈面前说就行。
　　只是他爸妈和邻里的关系向来不错，很难避免他们在他爸妈面前嚼舌根。
　　休息日的一天，他午睡睡过了头，醒来感觉肚子空得像火烧一样，迷迷糊糊去厨房找吃的，就听见邻居家的阿姨问梁好晨：“说真的，你不觉得萧启太不懂事了些，哪像木木那样乖巧可爱，你跟谢严就不后悔收养了他？”
　　萧启准备开门的手瞬间僵住，他妈妈背对着他，他听见她笑了一声，光是听那声笑，就能想象到她那温柔的神情。
　　她说：“你这个人，对小孩子的唯一标准就是乖巧懂事么？小孩子要这么懂事干什么。既然决定了要养他，就要对他一辈子负责，何必时时衡量值不值得？我又不图他的懂事和回报。从收养他的那天开始，他就是我永远的孩子，没有后不后悔的说法。”
　　邻居阿姨叹了口气，说：“你这么说也没错。”
　　说完两个人又聊起了一些家常琐事，萧启什么都没拿就跑回了房间，坐在书桌前，把脸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直到他妈进来喊他吃晚饭。
　　梁好晨进来的时候看他趴在桌子上还以为他不舒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问他：“怎么了？”
　　萧启站起来抱住了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比她还要高了。
　　梁好晨笑着推他：“又在学校闯祸了？”
　　萧启把头埋在她脖子上，闷闷地说：“没有。”
　　“那怎么了？”
　　“妈妈，我爱你。”
　　梁好晨被他突然的表白逗乐了，也抱住他说，
　　“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