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丙葵

11、亚拉（4）

　　喻风铭的配合只持续了不到一天。
　　萧启看着他再次从病床下来，问道，
　　“你要去哪？”
　　“安全局。”
　　“做什么？”
　　喻风铭洗完澡后换下了病号服，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血色，他淡淡地说道，
　　“取证。”
　　“现在有什么证据不能线上投递？”
　　“这个案件我要亲自看着。”
　　萧启本来还在纳闷哪个案件这个大牌，能让首席检察官亲自带病督查。
　　结果一进到安全局，就听见喻风铭对索菲亚说，
　　“萧启第二案件的重审请求法院通过了，需要你们配合补充新证据。”
　　萧启惊呆了，大牌竟是我自己？
　　索菲亚的表情有些为难，喻风铭看着她继续说道，
　　“亚拉亲口承认他杀了阿德。”
　　等等等等？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看来萧启关机两天，错过了不少信息。
　　索菲亚叹了口气说道，
　　“喻检察官，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凭借口供不能够证明什么。”
　　“嗯。”
　　喻风铭跟着索菲亚往情报分析室走，
　　“所以我来找更多的证据。”
　　喻风铭进去办公区后，首先问责明，
　　“当年凶器上的指纹还保留着吗？”
　　责明回答道，
　　“有电子存档。”
　　“对比一下，除了萧启的指纹之外，还有没有亚拉的。”
　　“好。”
　　喻风铭走到双胞胎的工位旁，问锐锋，
　　“十年前萧启第二案案发现场周边的监控是否可以再调出来？”
　　锐锋点了点头，一边飞快地操作着公共程序，一边说道，
　　“只有五公里外的巷口有一个监控。”
　　“可以查到萧启的身影吗？”
　　锐锋借助专用型人工智能快速扫描比对，花费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没有。”
　　萧启有点心酸，当年他都是避开摄像头走的，当然查不到了。
　　喻风铭沉默了一会，说道，
　　“辛苦各位查查看有没有其他可以证明的证据。”
　　过了大约半小时，锐锋突然说道，
　　“不过这个摄像头查到了阿德的身影。”
　　蓝星时代的监控摄像清晰度很高，哪怕已经过了十年，阿德手上被装着东西的袋子勒出的红痕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还不够，查到阿德并不能说明什么。
　　“等等。”
　　锐锋的妹妹悦然指着截图说道。
　　悦然打开了萧启案件中的资料详情，拉着锐锋问他，
　　“你发现了吗？”
　　悦然点开法医拍摄的死亡现场图片，放大，然后把两张图片放在一起对比。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凑到悦然的屏幕前，
　　锐锋惊讶地回答道，
　　“阿德手上的戒指不见了。”
　　巷口监控截图中可以看到阿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但法医拍摄的图片中，阿德手上的戒指不见了。阿德估计是新婚，左手无名指上也没有戒指的痕迹，当时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锐锋借助专用型人工智能扫描监控中出现了一半的戒指图案，让人工智能尝试复原戒指的高清形状。
　　人工智能修复完之后，众人看到都沉默了。
　　悦然点开喻风铭审讯亚拉的监控记录。
　　那枚戒指和亚拉脖子上挂的戒指至少有90%的相似度。
　　“他爹的，亚拉真是一个变态。”
　　马库斯没忍住吐槽道。
　　恰好责明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
　　“当年那把尖刀刀柄上的指纹，除了萧启的之外，还有一个人的指纹痕迹，经过对比分析，符合亚拉的指纹信息。”
　　证据已经足够翻案，喻风铭再一次提审亚拉。
　　亚拉看上去比还带着病气的喻风铭更苍白，他翻着喻风铭带进来的资料，笑了，
　　“喻检察官，你知道为什么明明十年前就可以查出来的信息，直到现在才被翻出来吗？”
　　喻风铭没有回答他，亚拉自顾自地说着，
　　“因为当证明一个人无罪和证明一个人有罪同样困难的时候，人们都会倾向于他有罪。”
　　“因为在有些人眼里别人的人生实在是无关紧要。”
　　亚拉低着头，语带嘲讽地说道，
　　“反正萧启也是个杀人犯，帮我顶这个罪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艹，萧启真的是怒火中烧！！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实在是一个十足十的脑残！！艹，萧启真的怒得连不存在的肝都在疼。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过去找你？”
　　亚拉突然瑟缩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仍然沉默的喻风铭，突然像发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
　　“喻检察官，你生气了？”
　　喻风铭冷着脸，
　　“我问你最后一遍，阿德是不是你杀的。”
　　亚拉笑着说，
　　“是我杀的，喻检察官，你刚刚生气了。”
　　喻风铭拿起资料往外走，
　　“喻检察官，你喜欢他？”
　　喻风铭走到门边停下，仍旧没有回答。
　　刚刚沉浸在怒火中的萧启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喻风铭喜欢谁？喻风铭竟然还会喜欢人？
　　亚拉还在笑，
　　“他是一个杀人犯你也喜欢吗？”
　　喻风铭开门走出了审讯室。
　　喻风铭把安全局的发现的新证据整理成书面报告，让各部门负责人盖上安全局的公章，然后亲自递交到了最高法院，申请萧启第二案无罪。
　　回医院的无人驾驶飞车上，喻风铭又开始咳嗽，休息了两周多的时间，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又褪得干干净净，脸上煞白一片。
　　萧启看着他，内心复杂，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了自己的案件在奔波，再指责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像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但是看到他咳嗽得不停的时候，自己也跟着难受。
　　“喻风铭，你休息一下吧。”
　　“嗯，”
　　车厢的座椅被调低，喻风铭斜躺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回到医院，喻风铭打开病房门。一个妇人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着手中的文件，听见声音，抬头看着喻风铭。
　　喻风铭看到她，停下了脚步，低着头轻声打招呼，
　　“母亲。”
　　这位妇人看上去在这等候了一段时间，杯子上的茶快见底了，一旁站着的女助理贴心地出去倒水。
　　房间里只剩下了喻风铭和她。
　　“去做什么了？”
　　喻风铭看着她，过了一会才回答道，
　　“我想您应该都知道。”
　　萧启被母子两个之间的氛围无语住了，话说能不能让喻风铭先坐下？这人脸色白得下一秒都要倒在这了。
　　妇人翻着喻风铭的检查报告，
　　“听医生说，你还没有到出院的时间。”
　　“嗯。”
　　“为萧启的案件？”
　　“嗯”
　　“呵，”
　　妇人冷笑了一声，
　　“阿铭，你多大了？”
　　喻风铭没有回答，
　　妇人动作优雅地把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抛弃儿女情长，你是要为了萧启放弃自己的身体也放弃自己的前程？”
　　萧启真的很想向全世界投降啊！！为什么又要扯上他，他只是虚拟世界的一只小黑猫！真正的萧启早八百年就死了喂。
　　喻风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珍珠，
　　“身体总会好的，我不认为我现在做的事是在自毁前程。”
　　妇人盯着他，
　　“萧启是一个争议性太强的人物，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应该主动避开这样的争议性。”
　　“我没有违背最基本的公平和正义。”
　　妇人轻笑，
　　“阿铭，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不是对的事情就可以去做，你不清楚吗？”
　　萧启：喻风铭真的当过小孩吗我去……两位对小孩的认知可能都不太准确。
　　喻风铭看着她，
　　“母亲，我现在是首席检察官。”
　　妇人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如果没有家族的助力，你也当不上这个首席检察官，阿铭，你现在想抛弃家族的责任，自顾自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这个可能。”
　　喻风铭神情冷淡，
　　“我坐上这个位置就是为了完成我曾经没有做到的事。”
　　妇人显然被气到了，快速深呼吸着，一时没有说话。
　　“萧启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沉默。
　　房间安静了一瞬。
　　“我早就接受了。”
　　喻风铭的语气竟然有些悲凉。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就算真的证明了他无罪，又能够改变什么？更何况他杀了人，是他亲口承认的！你可以改变什么？”
　　喻风铭闭了闭眼，
　　“我只是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喻风铭停顿了一会，
　　“不该他担的罪名就应该被澄清。”
　　萧启的意识狠狠震了一下，他在说什么……
　　“新的一轮司法改革时间越来越近，多少人对着你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给人家送了多少把柄？这些年来，你辛辛苦苦攒下的民意支持率，因为萧启这两个案件，已经掉了8个百分点，这8个百分点你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我想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更清楚！”
　　“嗯。”
　　妇人沉默了，助理把茶端了进来，又出去了。喻风铭仍然站在离病房门口不远的地方。
　　妇人叹了口气，
　　“新的一轮司法改革是家族大洗牌的节点，我们家族不能在这次改革中出差错，阿铭，家族花了最多的时间和资源培养你，人至少要有最基本的良心。”
　　喻风铭声音有些哑，
　　“该做的我都做了。”
　　萧启替喻风铭感到委屈，没有任何人比萧启更清楚喻风铭在这个位置上有多辛苦，多努力，连被爆炸重伤醒来第一件事都是处理工作，如果不是他的案件……
　　“后面不要再参与萧启的案子了。”
　　“只有这一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妇人喝了一口茶，沉思着，
　　“只有这一件事？”
　　喻风铭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没有回答。
　　“行，那我们来谈谈搁置了多年的，联姻的事。”
　　喻风铭转过头，没有看她，
　　“目前联姻可以帮助你提升知名度，快速提升民众支持率。司法改革的时间越来越近，像你之前一个案件一个案件积累的方式，时间远远不够，联姻是现在最明智的方式。”
　　妇人看着沉默不语的喻风铭，继续说道，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之前的联姻对象，家族也会为你挑选最适合的人选，如果你喜欢同性，世家中也有不少适合的，你都可以考虑。而且，就算你们婚后各过各的，家族也不会多加干涉，把表面功夫维持到位了就行。”
　　太多的信息朝萧启涌来，萧启意识快不会运作了。萧启需要一些时间来分析喻风铭，一个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的喻风铭。事情怎么又走到了这一步？
　　沉默了很久的喻风铭回答道，
　　“等萧启的所有案件结束，我会考虑。”
　　“别傻了，阿铭，萧启的案件早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