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舔狗》舟行适临汝

18、慕凌幻境之三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盈白泛光。

　　殷念之左顾右看，嘴里唏嘘：“知道太守府穷，没想到穷到这种地步，你看那边，墙皮都秃噜几层了。”

　　慕凌没理会他一路上的碎碎念，轻门熟路来到一偏僻的小院前，显然是惯犯。

　　“吱呀。”
　　门发出经年腐蚀的声音。

　　慕凌闪身进入，并在殷念之想进来前“砰”的关上了门。

　　真·碰了一鼻子灰的殷念之站在门外，十分茫然：“你干嘛？”
　　不是说要恶战一场梦，把他关门外又是什么意思。

　　隔了一层木门，慕凌的声音有些闷重：“你等我叫你时再进来。”

　　神神秘秘。
　　殷念之瞅着一个干净的位置，盘腿坐那了，想了想，又把耳朵贴到了墙上。

　　.
　　慕凌把手从门栓上收回来，转身看向这处荒凉小院。

　　主屋屋瓦残破，青苔肆虐，蛛丝半垂被风刮来刮去，看起来久无人至。
　　但慕凌知道，里面有人在等他。

　　门再一次被敲响。

　　熟悉的、盈香的怀抱随之而来。

　　慕凌仰起头，看着这个半蹲下来抱住他的人，轻轻叫了句：“阿娘。”

　　墙外的殷念之一下子被口水呛住，不停捶胸。

　　李清颖轻柔捧起慕凌的脸，眸中盛着浅浅的担忧：“阿凌今日为何来的这么晚，阿娘还以为……还以为你不来了。”

　　慕凌踮起脚埋到她肩上，没有说话。

　　李清颖调整了姿势，方便了慕凌埋的更舒服，手上动作不停，一下又一下轻拍着他的背，轻哄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和阿娘说说？”

　　慕凌道：“我有很多问题想问阿娘，但得不到答案。”

　　李清颖手顿了一下，轻声问：“不试试看怎么知道阿娘给不了你答案呢？”

　　因为你只是我的记忆，我既然不知道，你又怎么可能知道。

　　慕凌眼底一片晦暗不明，撑住她的肩膀，缓缓抬了头：“因为你不知道。”

　　李清颖怔了怔，无奈一笑：“好吧，阿凌长大了，凡事也该有自己的判断了，阿娘也很欣慰。”

　　“不过……”她道，“一年了，阿娘陪你一年了，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

　　记忆里他会惊慌地问为什么。
　　这一次慕凌却没有，他仰头平静说：“你知道今晚会有人破坏池中心的阵法。”

　　李清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
　　不过她很快又平静下去，苦笑一声：“是，前一阵子你来找我时，后面赘着一个尾巴，白日里，我见那人带着监天司的人来了，说是今晚动手破坏大阵。”

　　见衣袖被攥得越来越紧，她浅笑着抚平慕凌眉心的褶皱：“好啦，我家阿凌这么聪明，想来也猜到了，要不是你父亲误打误撞布下了阵法，我也不会被拘禁在这，因祸得福陪了你一年光载。”

　　“为娘已经很满足了。”

　　慕凌想去刨根究底问到底是什么阵法，你死在京城又为什么魂魄出现在锦官城……

　　话到嘴边又吐不出口了。

　　我在想什么呢。
　　慕凌自嘲一笑。

　　这只是依托我记忆构造的幻境，我能得到什么呢。

　　“如果我替你杀光那些监天司的人，你会不会留下来？”

　　“什么？”李清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慕凌嘴角轻扯：“没什么。”

　　李清颖皱眉，还是因为时间不足快速揭过了这个话题。

　　“听着，现下阿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李清颖神色凝重起来，她语调郑重而严肃，“我是大梁皇室朱雀血脉，你爹又是纯人族，所以你的血脉会更纯粹，未来一定会掌握更强的力量，但是……肉体凡胎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神兽的力量。”

　　她从腰间解下一囊袋，塞到了慕凌手里：“这个交给你，它能打开李氏皇陵最深处的门，那里藏着上古朱雀破壳遗留的壳，你务必要吸收了它，它能修缮你的血脉，让你拥有真正的朱雀神骨。”

　　慕凌打开它，不出意外，里面静静躺着一把熟悉至极的匕首。

　　血珠弹射朦胧月光，散在他眼底，黑色的眸子抹上淡红。

　　“握草，握草。”

　　围墙之外，殷念之连连爆粗口。

　　慕凌被这动静吸引扭了头，就见殷念之火急火燎跑进来，边跑边喊：“握草啊，外面都是人，监天司的人！他们把这里围起来了！”

　　仿佛是为了映衬他的话，小院外登时传来沉重的、训练有素的踏地声，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紧接着
　　“砰——”的一声，脆弱的木门被一脚踢开，木屑四溅。

　　慕凌把匕首收进袖里，面容平静地对上为首之人的目光。

　　“一个普通人，一个鬼魂。”来人语调轻慢，一步步来到慕凌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嗤，还有个小孩，我还以为是有什么棘手的妖魔，竟然就只是这样？”

　　握草，大哥，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殷念之悄悄在心底给对方点了个蜡烛。

　　慕凌目光扫过那人的腰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蠢货。”

　　声音不大，却足够令在场耳朵皆灵敏的人听得清楚。

　　那人瞬间被点怒：“你说什么！”
　　他揪起慕凌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无知小儿，你说什么！”

　　殷念之看得胆颤心惊。

　　“我说，蠢货。”慕凌伸手捏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腕骨断裂的声音清脆悦耳，领头人吃痛地松开手。

　　慕凌平稳落地，浅薄的眸子带着森然的寒意，嘲弄地看着疼得额角发汗的人：“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不就是蠢货吗？”

　　“你放、放屁。”领头人对上他的眸子，瑟缩一瞬，而后恼羞，“什么叫被人利用？”

　　慕凌望着他：“区区一个连到底存不存在都不知道的鬼魂，怎么会直接引分部司长来？”
　　按理来说都是先派一个人确认危险等级，再分配人手。

　　领头人，也就是司长，不在意道：“那是因为下属报告过来的是紧急事件。”

　　“我记得，紧急事件的判定标准是七日内死亡人数达到十人以上。”慕凌看着他，轻轻一笑，“你看这里有人员伤亡吗？”

　　一时之间，司长也意识到不对劲，但又不肯承认自己被人耍了，气急败坏指着他道：“谁知道尸体有没有被你们藏起来！监天司众人听令！这个小孩也有古怪！把他们都抓起来！”

　　霎时间，墙上的、树上的、屋顶上蓄势待发的人齐刷刷动作，身着统一的云纹白衣，箭一般冲向三人。

　　殷念之上前一步护在李清颖身前，挥手筑起数道屏障，立在他们周围。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慕凌掀起眼皮，轻声说了句：“滚。”

　　“扑通、扑通……”

　　尚在空中的人接二连三地坠下，方才气焰大盛的司长，此刻也脊背发颤地扑倒在地。
　　恐怖的威压让他发自内心产生了一种臣服感，他磕磕绊绊开口：“你……你到底是谁？”
　　局势在一瞬间调转，慕凌慢慢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人变成了他：“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分部司长蠢笨到如此地步，过去的监天司真的没救。”

　　谁强谁是爹，甭管对方年纪多大。

　　司长仰面挤出一个谄媚的笑，低下讨好地说：“是，您说的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您指教。”

　　这一系列态度的转变让殷念之啧啧称奇。
　　打脸情节永不过时。

　　慕凌对这种欺软怕硬的人见怪不怪，他无趣地撇过身，抬脚撂下一句：“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倒也不用费那个劲想到底怎么回事了。”
　　之后就往殷念之旁边走。

　　看也不看身后脸色发绿的司长。

　　不过那股血系的威压倒是被撤了，司长从地上爬起来，决定出师不利就先行告退，今晚碰到个这么号人物算他倒霉，只希望以后别再遇见他了。

　　待慕凌靠近后，殷念之冲他立了个大拇指：“牛啊，刚才你那招厉害啊，，这个……是叫血系是吧？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慕凌偏头看他：“你不是会吗？来这里之前，你不是在桃妖身上试过？”

　　“那个啊。”殷念之回忆了一下，说，“当时没过脑子，下意识就使出来了，真到用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慕凌沉默两秒，倒也没骂殷念之笨，只是说：“出去后再教你。”

　　“行。”殷念之乐滋滋答应。

　　见他们聊完了正事，一旁的李清颖才试探性开口：“阿凌，你……刚刚？”
　　什么时候觉醒的妖力。

　　慕凌分给了她一丝视线，只一丝，很快就收回去了。

　　李清颖怔然。

　　殷念之弯腰凑近慕凌的耳朵，小声道：“喂，你不会是怀疑她是‘眼’吧，怎么可能呢？桃妖既然这么爱她主子，就应该不会选李……呃，选你娘。”

　　慕凌眼珠转到他脸上，刚想开口——

　　“嘭——”

　　巨大的爆破声从远处传来，袭入耳蜗，紧接着，波浪般的震感让一切上下颠簸，地动山摇。

　　声源处肉眼可见的有黑雾不断窜出，发疯似的四处奔逃。
　　一盏盏明灯自各个小院亮起，尖叫声撕破了黑夜。

　　于是慕凌改用手指抵上自己的嘴唇：“嘘，真正的恶战，开始了。”

　　几乎是话音一落，惨叫声霎时间落在院门外。

　　刚刚才撤出去的司长慌里慌张又退了回来，衣服东划一道西裂一口，十分惨不忍睹，他身后跟着的众人也是，个个身上带伤。

　　“这里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这么多强悍的怨鬼。”司长嘴唇发白，他处理过很多起恶鬼伤人的案件，但都是独只，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鬼在他面前，硬生生撕裂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种血肉被撕扯开，内脏落了一地的画面让他几欲作呕。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临阵退缩的软蛋。”殷念之看着四周乌泱泱往这边聚拢的怨鬼，不打算再与他多说什么。

　　他往旁边道：“有剑吗？给我把剑。”

　　一个年轻天命者连忙上前给他递了一把。

　　殷念之握着剑柄，往里注入妖力，在群鬼靠近时，猛然挥出一道磅礴的剑气。
　　只一剑，便将司长惧怕的恶鬼砍死一大片。

　　这些鬼长期被镇压着，早已被消磨了神志，不会被殷念之吓到，所以杀了前面一批，又有后面一批不要命地往前扑，只想啖食生人的血肉。

　　于是殷念之手起剑落，渐渐杀红了眼，眸中升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嗜血，在又一只鬼近身后勾起唇，一剑斩下。

　　什么叫一人可挡千军，如今也是让监天司这帮人见识到了。

　　他们仿佛集体失了声，往日自诩“天命者”的孤傲之人，如今个个仰着头，看殷念之如杀神般横扫一切，自愧不如。

　　慕凌也仰着头，他想，殷念之成了幻境里这群人的保护神。

　　但不是他的。

　　当年没有殷念之，只有遍地的残尸，血水洗涮了太守府，最后是母亲竭尽全力才护下了他。

　　他是当年唯一从这场暴动中活下来的人。

　　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早点出现呢？

　　意识到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荒唐想法，慕凌猛然回神，将自己九霄云外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他抿了抿唇，转身靠近李清颖。

　　李清颖还被殷念之竖起的屏障围着，见他过来有些高兴，但在触及慕凌眼底的杀意后愣住了。

　　“你……”她嗫喏地退后两步，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眼前人，“你不是我的阿凌，你是谁？”

　　慕凌举起匕首，屏障闻到来人熟悉的气息，自动消解了他面前的一块区域。

　　“你也不是我的阿娘。”他说，随即眼眨也不眨地挥下。

　　桃妖尖叫一声，从李清颖身体里窜出，毅然决然挡到她身前。

　　慕凌早有预料，匕首戛然停在桃妖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令她熟悉不已的威压。

　　桃妖被迫伏在地上，她看着身形一寸寸变大的慕凌，眼神怨毒：“你竟然企图弑母，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