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向潇湘我向卿》WriteMore

32、第三十二章 君向潇湘我向卿

　　星城七月，湘江边的空气黏稠湿热，沾在皮肤上立马就能渗出汗来。考试周结束的那个周六，整个学校都进入了一种兵荒马乱的状态，不同于期末的哀鸿遍野，这是一种即将归巢的雀跃。

　　周六的中午，湘云喊上姜升然吃了这学期最后一顿饭，食堂里学生寥寥，但喧嚣依旧。

　　“这里。”

　　姜升然端着餐盘坐下，额角还带着从闷热室外进来的细汗，他特地买了份切好的西瓜送给湘云在路上吃。

　　湘云长舒一口气，直接把西瓜当饭前甜点，“啥时候回去？”

　　“嗯……应该就这两天吧。”姜升然点点头，早回晚回都一样，最重要的是看两个人的想法。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毫不客气地挤进了姜升然旁边的座位，餐盘“哐当”一声放下。

　　“然然，给你带了杯奶茶。”赵一凛极其自然地把一杯冰饮放到姜升然手边，然后才像是刚看到湘云一样，咧嘴打了个招呼，“哟，姐也在啊。”

　　湘云刚拿起签子的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神在对面两人之间迅速扫了一个来回。

　　赵一凛今天穿着件篮球背心，露出的胳膊线条流畅，极其自然地碰着姜升然，膝盖也在桌下挨着。姜升然似乎习惯了他的靠近，只是微微往旁边让了让，却没真正躲开，顺手拿起那杯奶茶喝了一口。

　　湘云眯着眼又审视了他俩一番。

　　有点不对劲。

　　她敏锐地注意到，赵一凛和姜升然之间的眼神交流，她已经逐渐读不懂了，而且这俩人的眼神交流一点掩饰都不带，还混着一股子甜蜜的黏糊，在餐桌对面缠绕起来，无声无息的。

　　她闺蜜似乎和Crush搞到一块去了。

　　姜升然看似专注吃饭，但也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下赵一凛，那眼神虽然还带着点无奈或嫌弃，但更多的是柔软的亮光。

　　姜升然似乎在说：“你怎么来了？”

　　而赵一凛用眼神给姜升然的回复，湘云却看不出来。

　　就眉来眼去一两秒，这两人又开始互相交换自己餐盘里的菜，姜升然还收敛着些，而赵一凛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湘云看着两人周遭空气里漂浮着的粉红色泡泡，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这地不能久留。

　　主公攻城掠地似乎已经取得胜利，她这个军师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她猛地扒了几口饭，然后唰地站起来：“那个……我忽然想起来，辅导员让我交一个离校申请，我先走了啊，你们慢慢吃。”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她端起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盘，拿上那一盒西瓜，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再多待一秒，她怕自己被那俩人周围焦灼的空气给烫死。

　　赵一凛看着湘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茫然：“她怎么了？”

　　避之不及呗，还能咋。

　　“你们院还要交离校申请？”

　　为了逃离他俩居然编出这破理由。

　　“应该吧。”姜升然装含糊，心里却明镜似的，军师这是被腻歪跑了呗。

　　-

　　小县城的节奏似乎永远比大城市慢上几拍，连夏日的风都显得更慵懒些。两人回到熟悉的县城，并排走在傍晚的街道上，夕阳把时间和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心照不宣地重走了许多老地方。

　　社区附近那个小小的公园变得更加郁郁葱葱，老旧的滑梯和秋千依旧还在，赵一凛非要拉着姜升然再去坐一次那个窄小的滑梯，结果赵一凛长手长脚的，直接卡在半中间，狼狈又好笑，最终还是姜升然拉下来的。

　　两人的嬉戏惊起了树梢倦鸟，扑棱着羽翼飞向橘粉色的天空。

　　赵一凛仍旧搭着姜升然的肩，姜升然去拉住赵一凛空出来的那只手，在靠近处十指相扣。夏日入夜，月明蝉鸣，两人习惯了晚上出来逛夜市，当小摊上的美食冒出白气，如同可视的鲜香一般，看着就食欲迸发，令人垂涎。当然，今夜他俩也不是奔着那些炸串烤肉去的，还是那家从小吃到大的臭豆腐。

　　赵一凛熟练地付钱，拿起竹签，扎起第一块，依旧自然而然地递到姜升然嘴边：“喏，你的。”

　　“我能说个小秘密吗？”

　　“你说。”

　　“其实我不喜欢吃臭豆腐。”

　　“我知道啊。”赵一凛初中就猜到了，“要不然我为啥只让你吃第一块。”

　　知道还每次都强迫他吃第一块。

　　夜市里摊位众多，两人选了个烧烤摊坐下，和冬天的排挡不同，更是嘈杂，这边的特色就是温度越高音量越大。

　　晚饭后回家，两人窝在沙发上，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电视里放着长红的综艺，赵一凛把相册手帐拿出来仔细回忆，又想起来吴昊天跟他说过的绿色手稿，他之前只知道是姜升然的日记，似乎现在有着更多秘密。

　　“绿色本子呢？”

　　“你要干吗？”嘴上在询问，姜升然还是起身去把绿色笔记本给翻出来，“审判我吗？”

　　“我要看看你有多爱我。”

　　姜升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眼前这个贱兮兮的男人。赵一凛翻开绿色手稿第一页，上面没写名字，只用一手漂亮的行楷誊写了一句诗：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卿。”

　　赵一凛不解其意，开口问：“什么意思？”

　　原诗是一个关于离别的故事，笛声、晚亭都是典型的代表着离别的意象，诗人之友上任潇湘而诗人也赴去秦地，就此别离。当时他俩离别之时，没有数声风笛和柳下晚亭，却比诗中更加充满分道扬镳的意味。

　　但姜升然不只是有着离别的伤感，还带着对发小的喜欢，因此有了“君向潇湘我向卿”的改动。

　　既是离别，也是选择。

　　向是去往，也是向往。

　　赵一凛听到这样的解释却说：“那是不是也可以把‘向’解释为‘向着’，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向着你。”

　　话虽然糙了点，但是算是一句情话。

　　姜升然被这话说得有些臊，赵一凛看到他的沉默，便也不再撩拨，再这样下去怕又是会擦枪走火。

　　赵一凛翻看着笔记本，空调似乎把墨水的清香呼到了两人的脸上，几年的时光缓缓又在两人眼前一一展现，静谧而悠长，姜升然注意力刚转移到电视里的综艺里去，赵一凛就把肩靠了过来，头抵在他头上，无需过多言语，便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赵一凛有些心疼，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却没有得到“报应”，他也挺懊悔的。

　　但这种沉浸在共同回忆中的亲昵，比任何轰轰烈烈的告白都更让人心动。

　　夜已深，窗外月朗星稀。

　　两人洗过澡，并排躺在那张睡过多次的床上，薄薄的夏被搭在腰间，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紧挨着，胳膊贴着胳膊，腿碰着腿。

　　一开始，两人都还有些僵硬，保持着礼貌的“安全距离”，只有手在被子底下悄悄地牵着，毕竟姜升然父母都睡在隔壁呢。

　　过了一会儿，赵一凛先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面向姜升然，手臂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搭在了姜升然的腰上。见对方没有抗拒，反而微微向他这边靠了靠，他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手臂收紧，将姜升然搂了个满怀。

　　姜升然的脸颊离他只有一掌远，甚至能听到对方浅浅的鼻息声，淋浴之后的清爽香气在这之间起到催化作用，但是独属于两人身体原始的味道才更加勾人心弦。

　　姜升然也忍不住，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了赵一凛的腰背。这个拥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安心，不再是孩提时期无知的抱团取暖，也不是少年时期懵懂的试探触碰，而是彼此确认后的亲密无间。

　　肌肤相贴，体温交融，呼吸渐渐同步，对方眼眸里的自己充满爱意。

　　赵一凛看着姜升然，从初三分开一直到现在，姜升然几乎没变却褪去稚气，喜欢的人和他心意相通，他知足地叫着爱人的名字：“然然。”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低沉而温柔。

　　“嗯？”

　　“以后我们都一起睡吧。”

　　“好。”

　　睡觉算什么，他就是要更进一步，离他这么近的唇，不亲一个还以为他不行呢。

　　赵一凛偏了下头，精准地吻了上去，情到浓处，别无他言，所有的珍视和温柔都在一吻之间。这个吻像湘江江上的风，只轻柔地拂过，却引起了千万里长的阵阵波痕。

　　一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额头相抵，鼻尖蹭着鼻尖，姜升然在赵一凛眼中的自己，情意满盈。

　　“赵一凛。”

　　“嗯？”

　　“我喜欢你。”姜升然的声音很轻，却丝丝入魂，“真的很喜欢。”

　　赵一凛的心跳骤然停拍，随即加速，姜升然说这么直白的情话，是头一次。他收紧了手臂，将那人嵌入自己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也是。”他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情感，“我也真的很喜欢你。”

　　姜升然在他怀里轻轻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拥抱的力度和温度，这个拥抱给他安全感让他放下烦恼和顾虑，只用去感受着耳边的心跳，感受着窗外的夜响。

　　那些年酸涩的暗恋，这一刻，终于全部找到了归处，像蜿蜒了太久的溪流，终于汇入了那片属于他的江河湖海。

　　绿色手稿和相册手帐静静地躺在书桌上，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洒在它的封面上。里面的故事，从一个人的暗恋独角戏，变成了两个人的共同诗篇，而那些尚未来得及写就的空白页，也必将被未来无数个平凡而甜蜜的日常慢慢填满。

　　春且眠夏不语，夜还很长，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