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山之嶙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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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蝶图琴盒悬挂着蓝绿配色的流苏，下端轻而细的羽毛随风轻轻飘扬舞动，珠链交错。
宋亦失指尖波动着琴弦，确认好甲片在盒中后将古筝装进琴包，收起架子。下手接过，带下楼梯，还有房间里装好的竹蜻蜓，徽章，毛绒玩具，书……
Silas有事情没来，文禾之独自坐在沙发上喝着牛奶，吃着蓝莓，等他们。
“哟吼，这大包小包的毛绒玩具都是谁的呀？”文禾之靠着沙发，仰头冲上面喊道，一副懒散样。
宋寻亦刚好从房间里拉着行李箱走出来，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刚要说话，接着里面就有人接上话：“我的！”
宋亦失将背包挎在肩上，走出来站在宋寻亦身边，冲下面的文禾之道：“是不是很好看，我超级喜欢的。”
文禾之挑眉，笑着回道：“好看的，原来你也喜欢这些娃娃啊，我记得某人也挺喜欢的。”
“我和阿寻房间里都有。”宋亦失说这话时侧头看向宋寻亦，被栏杆遮住的手指不自觉地勾了勾他的手，在文禾之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相握。
宋寻亦指尖颤了一下，转头与宋亦失对视一笑，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其实没有什么要收拾的，重要的有意义的喜欢的已经在身边了。
但宋寻亦还是在自己房间磨蹭了很久，因为宋亦失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贴得很近，相互咬耳朵：
“不想他看见啊？”
“没有，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
宋亦失不说话。
“也对，他肯定会觉得我禽兽啊，泡自己一个未成年还那么可爱的弟弟。”
宋亦失抬头看他，眼睛圆溜溜的“没有，我快成年了，只有几天……”
宋寻亦轻轻嗤笑了一声道：“对我也不好意思啊。”抬手捏了下宋亦失的耳垂，越来越明显。
“好啦，没关系，我不着急，咱们再待会。”
宋亦失牵着宋寻亦，让他坐在书桌面前的椅子上，自己则站着，靠在他面前的书桌上。
外头没有响动，里面十分安静。宋寻亦手机响了一声，低头看，是文禾之发来的短信‘你们太慢啦，我带着东西先回去了。’
宋寻亦笑了笑，举起手机给宋亦失看，然后摁灭，置在桌上。
“他走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宋亦失捏着他的手指，玩他的指甲。
“就走啊？不急哟，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宋亦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诶？我好像没有瞒着你的事情了。”
“我可不是那种人。”宋寻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温声开口道：“觉得你不开心，我来逗你开心。”
对方点点头，一副我看你要说什么让我开心的模样，然后被人戳了下脸。
“嘻～”宋寻亦笑了笑，想了一会说：“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进你心里。”
“你从哪里学得土味情话啊？”宋亦失噗嗤一声，笑得眯起眼睛，睁眼看见宋寻亦在看着他，眼睛里的倒影是自己的身影，他想，自己的眼中同样这般。
“我觉得应该是，天空好想不下雨，不，是天空好想放晴，我好想住进你心里。”
“我同意啦，那我呢？”宋寻亦接下他的话。
宋亦失抿嘴，眼角带着笑，慢慢地道：“你已经住在我心里了，住了很久很久……”
聊着聊着，宋寻亦觉得他还不是开心的宋亦失。拉过他的手，将脸贴上去蹭着，问：“还是不开心吗？”
“没有，我已经没事了。”
宋寻亦看着他，仿佛看破他在撒谎。整个人靠回椅背上，在宋亦失茫然的目光中，伸手拉开桌子下面的一个抽屉“哝。”
一个装满糖果的抽屉。
宋亦失惊讶出声，眼睛瞬间亮了，转头对宋寻亦道：“这些……”
“都是你的。”
两人回来的时候，百蝶图被摆在了楼上平台，文禾之坐在面前玩，旁边坐着一位女士。
“借你的琴玩一下哦，东西在房间。”
“好，谢谢。”宋亦失道。
文禾子转过身，招手示意侍从请那位女士离开，边解甲片边说：“哎，还是太难了，阿失来弹一首听听，顺便教教我呗。”
宋亦失应了声，去琴盒里拿甲片。
文禾之让开位置，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带好指甲，问道：“打算弹什么呢？”
“等我调一下音。”宋亦失道：“弹完你可以猜猜，我最喜欢的。”
“行啊。”文禾之靠着沙发，拿着手机回消息。
宋寻亦提着背包，一进房间就看见东西全堆在他房间里，包括宋亦失的行李箱。
两个人的行李其实都装在对方行李箱里，文禾之不知道，但认识箱子，也都堆过来了。
宋寻亦挑了挑眉，没管。
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放桌上，回来的时候就有匿名消息弹过来，宋寻亦知道对方是谁，但没揭穿。
邮箱里有东西，是宋容富的境外买卖流水。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她不可能查到，除非有人帮她，或者是自愿。
先排除自愿。
宋寻亦认真看了看这几项支出，收入明显小于支出，可如果是采购的话，不会和交易一个账户。
军火线连叶家都查不到，即便是查到了也不可能交给何妍清，那这个应该是外国分公司的一支，看这个排版，十有八九是洗钱。
许盈根本不了解宋容富，他不是十多年前的宋家少爷，在很早的时候宋家其他人全都出局，只有他一个人，稳住颂玉，走到今天。
出轨，在他这里就没这个词，叶家是合作伙伴，掩盖肮脏的绮罗面具，和和睦睦才好互利共赢，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来。
当年的母亲就是太爱父亲了，不过现在好了。
这欲盖弥彰作得太没水平，宋寻亦觉得她是需要帮助了。
也对，他很久没有回去，很久没有管家里的事，就连上次的入室乌龙他都没有追查。
他要回去看看了。
音符婉转，绵延起伏，像大海，潮涨潮落，层层涟漪。小时候，妈妈牵着他的手，苏格兰西北部的天空岛很美，那里有陡峭的悬崖和浩瀚的大西洋，并肩走过四周环绕的海湾，记忆深处，鲜花开得很艳，内斯特角灯塔矗立在那里，留下的是浪漫独特的气息，而他带走的是永远温馨的回忆碎片。
回国前夜，在锡利群岛与玛丽太太道别，白色沙滩一路延伸的脚印，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裹挟着天空，冲淡了离别的忧伤。岩石上很滑，踩在上面很有意思。
海浪拍岸，飞鸟盘旋，围绕相拥的群岛镶嵌在天空与海洋的怀抱中，玛丽太太温柔的话语，时过境迁，依然回荡在耳畔。
大海波澜壮阔，与生俱来的忧郁，遮不住浪潮汹涌，渴望攀上云野，碧绿苍蓝。
高一下半年的研学旅行，在霞浦嵛山岛登高望海，登顶万亩葱郁的高山草甸，眼前是无垠的东海碧波，在脚下铺展，岛屿星罗棋布，海天相接处帆影点点，海风阵阵吹拂，再刺骨的执念都将随风飘散。
母亲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但总有一个人，照顾是无微不至，一切是宽容欣赏，疏离又狂热，诱惑着，懂事听话出现在最乖张的年纪，为得一个侧目。
嶙峋的山，是巍峨挺拔也秀丽壮美的，恩威并施，包容万物，才能孕育出常青树。
早知春满园，何惧春缘浅。
海面平静一瞬，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序幕。大海波澜壮阔，海纳百川，拍打着海岸，不止不休。
筝音后劲十足，收毕，肃然起敬。
文禾之惊叹之声还未出口，宋亦失身后就响起掌声，回头就看见宋寻亦倚靠在拐角处，柔和的目光，深沉地望向他。
“看不出来啊，阿失，弹这么好。”文禾之道。
“谢谢。”宋亦失笑着回道。
宋寻亦走过来，坐到文禾之旁边。
“好啦，现在两位来猜猜这首曲子的名字吧。”
文禾之若有所思“我觉得这个情感好足，挺激情澎湃的，就像是…奔腾的黄河。”
宋寻亦没急着开口。
“给点提示。”文禾之继续说。
宋亦失笑了笑道：“你猜得很接近了，这个曲名取自《二十四诗品》中的其中半句。”
“我只知道这个作者是司空图。”文禾之皱着眉，继续苦思冥想。
“崎岖陡峭的高山，还有…”宋亦失继续提示。
“波澜壮阔的大海。”宋寻亦开口道。
“答对啦！这首曲子叫做《海之波澜》”
文禾之嗷了一声，偏头对宋寻亦道：“还是你俩心有灵犀哈，你才听了多少，答这么快。”
宋寻亦笑了笑，没回文禾之调侃的话，眼睛也没离开过宋亦失。自顾自念了句：“海之波澜，山之嶙峋。”
“你弹的时候好熟悉啊，你什么时候学的。”宋寻亦问道。
“高一下半年，霞浦嵛山岛研学旅行结束后，”
“啊～”文禾之道：“那次啊，我们在一块勒。”
那几天文禾之和他导师在那边参加学术研讨会，宋寻亦也跟着一块去了。开会期间，宋寻亦一个人，闲的无聊，索性到附近玩去了。
宋亦失站在霞浦嵛山岛山路，海风呼呼地吹，衣服吹得窸窣响，一侧目，宋寻亦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野中，他站在游艇二楼，远远的，驶向这边的码头。
岛上慢慢吹起大风，码头风最盛。
风肆无忌惮的撩拨他的发丝，宋寻亦穿着蓝色的衬衫，带着一副墨镜。
宋亦失当时鬼使神差地跑起码头等他。
一望无际的大海，浮动着金灿灿的星光，水天相接。在宋亦失眼里，这些都衬得宋寻亦更加明媚青春，本来就白的皮肤被镀上一层瓷白光泽，吸引周围人频频侧目。
有这样帅气的哥哥，在同学面前是很长脸的。
宋亦失面上不显，走过去叫他。宋寻亦又惊又喜，对他说：“耶？阿寻，你在这里太好啦！有人陪陪我了。”接着就是一个超级大的拥抱。
宋亦失现在都记得。
后面文禾之结束研讨会，也上岛了。
宋亦失看着宋寻亦，宋寻亦也歪着脑袋看着他，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文禾之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地笑着下楼离开。
宋寻亦侧头看了眼楼梯玄关，回头问了句：“累吗？”
“不累。”
“那好，你再弹一遍。”
宋亦失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弯了弯眼睛，突然反应过来道：“我没为你弹过，你不开心啦？”
宋寻亦挑眉，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对。”
“哎，好累啊，我的手好酸。”宋亦失撇着嘴，故意叹了一声，然后坐在之前文禾之坐的位置，自顾自解起甲片。
然后手就被人握住，拉向对方跟前，温热的触感缠着他的手指，为他解开拇指上缠着的胶布，然后仔细地叠在腿上，再去解食指，中指，无名指。
银白的戒指一闪一闪，宋亦失觉得有点痒，蜷缩了一下手指。
“你的手手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宋寻亦嘀咕一句。
“你功不可没。”
宋寻亦挑眉，不置可否。
宋亦失看着宋寻亦的脸，可能是相处太久，也可能是默认的血缘关系，宋亦失觉得他的眉眼和自己越来越像了，或是说自己和他越来越像了。
四年时光，宋亦失觉得亏欠他许多，宋寻亦不论是物质还是精神的给予，都无私慷慨。
“谢谢你，阿寻。”
宋寻亦笑了笑，道：“谢我做什么？”
“就是觉得，你真的很好，你真的对我很好。”
他是嶙峋的山，吸引着人靠近，又宽容地任你依靠，甚至细致到察觉那些微妙的情绪。
宋寻亦笑了声，玩味道：“哎呀，这说的，我现在可不能对你好啦，你看你都要成年了，我呢，也要退休了。”
“好，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
宋寻亦看着他，嗯了一声，将叠好的甲片裹好，起身帮他放进琴盒里。
“钱不钱的无所谓啦，家里不差嗷。”
“我就想要……”
宋亦失目光追随，手摸上胸前的吊坠。
“你。”
宋亦失激灵了一下，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宋寻亦笑了一下，转移话题：“嗷，对了，有个事。”
“阿失，我下午要去江林。”
宋寻亦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宋亦失仰着头，与他对视，点头道：“好。”
这句回答在情理之中，可是，他不喜欢这个回答。
“我会在明天晚上之前赶回来，别害怕，你尽管去做就是，有事打我电话，或者找你禾之哥，都行。”
“我知道。”
波澜似海，嶙峋似山。海上的浪潮妄想攀上云野，山巅起伏挟着无边破浪，只有溅起的水花，才昭示着这独一无二的宁静。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山之嶙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