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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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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通话的连接像一道无形的桥梁，链接着两个空间，也链接着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流。
屏幕里，许眠的狼狈无所遁形，泪痕未干，眼眶和嘴唇都红肿着，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后失了颜色的花，唯有眼角那颗痣，红得惊心，带着一种破碎的艳丽。
屏幕那头，谢程的目光沉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他所有的脆弱都吸纳进去，看不透情绪，唯有那声低沉的“哭了？”在寂静的空气里漾开细微的涟漪。
这句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单纯陈述的问句，像是一根针，轻轻刺破了许眠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被逼到绝境的恐慌，以及那份深藏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或许还存在着的眷恋，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决堤而出。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男人冷静甚至显得有些疏离的脸，一股极致的悲愤和破罐破摔的绝望冲垮了理智。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因为哭泣和情绪激动而嘶哑不堪，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锐和嘲讽：
“谢程……”他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你不就是想要我吗？”
“好，我给你。”
他的眼泪再次毫无征兆地滑落，声音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决绝：
“你现在就来接我。”
“把我放在你的身边，锁起来，关起来，随便你怎么样。”
“一辈子都是你的人。”
“这样……” “你满意了吗？”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谢程，等待着预料中的反应——或许是得逞的冷笑，或许是更进一步的逼迫。
然而。
屏幕那头的谢程，在听完他这番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强烈自毁意味的话后，脸上的冷静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眸色瞬间沉了下去，里面翻涌起明显的不悦和……一种类似于心疼和懊恼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许眠，”他叫了他的全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打断和制止的意味，“别这样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什么情绪，目光紧紧锁着许眠泪流满面的脸，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一种认真的、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解释意味：
“你好好休息。”
“我……没想打扰你。”
“真的。”
许眠脸上那种绝望的、带着嘲讽的、准备迎接更坏结果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愣住了。
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他……他说什么？
没想打扰？真的？
那他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直播间突袭？电梯强吻？微博评论？微信消息？还有这通逼得他不得不妥协的商业合作？
这一连串狂风暴雨般的逼迫之后，他现在却告诉他……没想打扰？
许眠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齿轮，完全无法处理这前后矛盾的信息，一片空白。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男人。
谢程也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似乎有懊悔，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种许眠完全看不懂的、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
两人隔着屏幕，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与之前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截然不同。
一种更加混乱、更加迷茫、更加难以言喻的气氛，在无声的视频连接中弥漫开来。
—》》》—
视频通话依旧连接着，电流微微的嘶声是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许眠愣愣地看着屏幕里的谢程，大脑依旧处于宕机状态，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偏离他预设剧本的走向。眼泪无知无觉地继续滑落，沿着方才的泪痕，汇聚到下颚，最终滴落在睡衣领口，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什么？”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全然的迷茫和不解，“你没想……打扰我？”
那之前的一切又算什么？一场噩梦吗？
谢程看着他这副全然懵懂、带着泪痕茫然发问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闷闷地疼。他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更紧地抿了抿唇，目光沉沉的，像是蕴藏着无数翻涌的、难以宣之于口的情绪。
“那些画……”谢程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我看了很多年。”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许眠更加困惑。
画？
什么画？
“你笔下的每一个我，”谢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了遥远的过去，“赢的时候，输的时候，高兴的时候，沉默的时候……甚至那些，你想象中的我。”
他的语气很平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每一次绝地翻盘的操作细节，每一场赛后采访我自己都快忘记的表情，甚至……”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许眠脸上，变得极深，“甚至我早期比赛时，袖口磨损的痕迹，你都画出来了。”
许眠的心跳漏了一拍。
“许眠，”谢程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如果这都不算打扰……”
“那到底什么才是？”
“看着一个人，用整整几年时间，隔着屏幕，一笔一画地把你刻进骨子里。”
“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打扰吗？”
许眠彻底僵住了，瞳孔微微颤抖。
他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谢程会以这样的角度，来看待他的那些画。
那些他寄托了无数无法言说情感、隐秘思念、甚至是自我安慰和告别的画……在谢程眼里，竟然成了一种……对他的“打扰”？
一种持续了多年的、沉默的、却无比深刻的“打扰”？
“我……”许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所有的愤怒、委屈、控诉，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支撑点，变得摇摇欲坠。
所以，他今天的出现，他的强势，他的逼迫……是因为他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打扰”了吗？是一种……反击？
谢程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痛色。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重新变得克制而低沉：
“合作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去解决。”
“好好休息。”
“别再……哭了。”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许眠的回应，便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映出许眠自己呆滞的、泪痕交错的脸。
房间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冠军似乎感受到气氛的缓和，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舔了舔他冰凉的手指。
许眠却毫无反应。
他只是呆呆地坐着，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谢程最后的那几句话。
“如果这都不算打扰……”
“那到底什么才是？”
“看着一个人，用整整几年时间，隔着屏幕，一笔一画地把你刻进骨子里。”
“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打扰吗？”
原来…… 是这样吗？
一直以来，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只是默默仰望的他，其实才是那个……更早、更久地“打扰”着对方的人？
而谢程今天的所作所为……
许眠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混合着无尽混乱和迷茫的呜咽。
楚泠一直屏息听着，此刻才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抱住他：“眠眠……？”
许眠靠进好友的怀里，身体微微颤抖，声音闷闷的，带着全然的混乱和不知所措：
“泠泠……我好像……完全搞不懂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困扰他的问题，从一个，变成了无数个。
而那个挂断电话的男人，此刻又在想什么？
—》》》—
楚泠看着怀里彻底陷入混乱、像个迷路孩子一样的许眠，心疼地叹了口气。他轻轻拍着许眠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咪。
“好了好了，不想了，今晚脑子过载了，再想CPU要烧坏了。”他努力让语气轻松一些，“先睡觉，天大的事也等明天太阳升起来再说，好不好？”
许眠茫然地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无法思考任何东西，大脑里全是谢程那些颠覆性的话语和最后那双复杂深沉的眼睛。
楚泠帮他掖好被角，又把冠军哄到它的小窝里，仔细关上了客房的灯。
“晚安，眠眠，有事就喊我。”
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光线。
许眠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谢程的声音、表情、话语，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搅得他心神不宁。
而另一边，楚泠回到主卧，却没有立刻睡觉。
他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刚才围观那场“视频风暴”的惊心动魄。想到许眠那副样子，再想到谢程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以及自家那个看似温和实则心里门儿清的男朋友商辞……他就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这些男人，一个个的，心思比海还深！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渐变紫蓝色的长款狼尾鲻鱼头，发丝在指尖滑过。他确实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男生女相，精致得近乎艳丽，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不笑时带点疏离感，笑起来又媚意横生。正是凭借这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和过硬的专业能力，他才能在电竞主持圈迅速火出圈。
此刻，他心情不佳，那股子惯有的、被商辞宠出来的娇纵和需要宣泄的情绪就冒了头。
他点开微博，忽略掉无数@和私信，直接编辑页面。
配图都懒得找，直接打字：
【楚泠V：累。烦。想。】
简简单单三个字，外加一个句号。却精准地传达出一种慵懒、烦躁、又带着点微妙撒娇求哄的情绪。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他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和粉丝的喜爱来制造话题和宣泄情绪，或者说……钓某个特定的人。
微博刚发出去没多久，评论区和私信瞬间就炸了。
【泠宝怎么了？今天主持累到了吗？】
【老婆烦什么？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想想想！想我吗老婆！】
【这个语气……我怎么感觉是跟商神有关？】
【@Sword-TTMie 快来哄你老婆！】
【泠泠子不开心了？这语气我熟，商辞快出来接客！】
粉丝们对他这种风格的微博早已见怪不怪，甚至乐于起哄。
楚泠随意扫了几眼评论，撇撇嘴，刚想把手机扔到一边，一个特别的关注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几乎是秒回。
【Sword-TTMie 评论了您的微博：在哪？想什么？】
楚泠看着那个ID，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得逞的、小狐狸般的笑意，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故意晾着没回。
他和商辞的初遇，就是在一次大型颁奖典礼上。他是主持人，商辞是上台领奖的明星选手。商辞对他是一见钟情，赛后就要了联系方式，攻势猛烈又直接。而楚泠当时对这位天才中单其实并没太多感觉，甚至觉得他有点愣头青。但架不住商辞长得帅、技术好、性格沉稳可靠，而且……对他几乎是无条件的溺爱和纵容。
久而久之，楚泠也习惯了，甚至乐得享受这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他会钓，会撒娇，知道怎么恰到好处地拿捏分寸，勾勾手指，或者发条意味不明的微博，商辞再忙也会第一时间出现。
果然，没到一分钟，微信视频通话的邀请就弹了出来。
发起人：亲亲男朋友。
楚泠故意等铃声响了好几秒，才慢悠悠地接起来，脸上摆出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恹恹的表情。
屏幕那头，商辞似乎还在基地的训练室，戴着耳机，背景能看到其他队友的电脑屏幕光。他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担心：“泠泠？怎么了？哪里累？烦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语气急切又温柔。
楚泠看着屏幕里男友关切的脸，心里那点因为许眠和谢程而起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一些。但他还是故意扁了扁嘴，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抱怨：
“就是累嘛……心里烦……”
“你想什么了？”商辞耐心地追问，目光专注地看着他。
楚泠眼波流转，故意不直接回答，反而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你呢？你想我没？”
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也得到了想要的、来自男友的温柔安抚。
但在挂断和商辞的视频，心满意足地准备睡觉时，楚泠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了许眠那双茫然含泪的眼睛，和谢程那张冷硬却说着“没想打扰”的脸。
他叹了口气。
唉。看来明天，还得好好盘问一下商辞才行。
谢程那个混蛋，到底唱的哪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