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先谈》象馜

3、chapter 03

　　会议室的灯渐次熄灭，人影在走廊里拉长又缩短。

　　董事长起身时，顺手拍了拍赵聿明的肩：“聿明，你盯一下 FDA 的时间点。”
　　赵聿明微笑点头，声音不高，却刚好让还没走远的陈也柠和许翊年听得清楚。
　　“也柠，一个月内准备好预提交材料，应该没问题吧？”
　　陈也柠脚步一顿，仿佛刚刚熬过一浪，下一浪又猛地扑打了过来。喘息的时间只有那么几秒。
　　陈也柠声音平稳：“没问题。”

　　……

　　电梯“叮”一声停在7楼，门缓缓滑开。

　　许翊年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18：23。
　　他步子慢了半拍，最后还是跟着陈也柠的背影一起走出电梯。

　　陈也柠挽着袖口，脑子里都是赵聿明那句“一个月内准备好预提交材料”。
　　她焦虑地像在自言自语：“我得把今天跑的数据全部补录成 GLP 格式，你要不要……”

　　“我得走了。”
　　许翊年停下脚步，在后头截断她。
　　陈也柠也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许翊年，看到他的身上已经卸下了方才在会议室里的紧迫，似乎状态已经从项目当中抽离，陈也柠的眉尾很轻地挑了一下。

　　空气的流动像被谁调慢了0.5倍速。

　　许翊年对着陈也柠很淡地抬了下嘴角，说：“借调时间到了，我的任务结束了。”
　　停半拍后，许翊年嘴角的弧度抬高些许，补了句官方又暗带着点欠揍意味的，“祝你项目顺利。”

　　陈也柠的内心旋即涌上一股某一小块被抽走的感觉。

　　如果我开口留他，他有可能留下来吗？
　　陈也柠看着许翊年的眼睛，心里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许翊年此刻内心OS是——

　　留我。
　　随便什么理由都行。

　　两个人的视线在互相试探与拉扯。
　　最后陈也柠想到了上楼的电梯里，许翊年突然自我意识大觉醒的记忆。
　　算了，这种关键时刻走钢索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陈也柠开口对许翊年说：“我请你吃个晚饭吧，谢谢你这次的帮忙。”

　　没了？
　　许翊年微眯了眯眼眸，半晌，确定真没了之后，他淡淡回应：“不用了，我晚上有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许翊年的目光还留在陈也柠脸上。
　　陈也柠没有停顿，说：“那好吧，有机会再见。”

　　许翊年愣在原地，喉结滚了滚。
　　三秒后，他也转身去摁电梯，两个人的离开都干脆得像突然被剪断线的风筝。

　　当晚十点。
　　直播间标题照例只有简洁的三个字：聊天局。
　　背景是一面空白的墙，顶灯调到最暗，像给口罩镀了层金丝柔光。
　　在线人数5000+。
　　许翊年戴着黑色口罩，只露眼睛。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滑着弹幕，语气懒懒：“今晚不跳舞，我标题写了，聊天局。”

　　弹幕一片哀嚎。
　　【啊？今晚不跳嘛？跳嘛！！】
　　【哥哥哥哥哥哥，康康腹肌~】
　　【你直播时间这么随意，好不容易蹲到一次，还看不到你跳舞，天塌了。】

　　一条弹幕飘过：
　　【柠檬耶：想看主播跳大框架HIPPOP~~】
　　末尾跟了个小黄人舔屏的表情。
　　许翊年滑屏的指尖停顿住，眼尾弯了一下，嗓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想看大框架HIPPOP？”许翊年像向下放钩子一样慢悠悠地读着这条弹幕，想了一会账号主人早些时候转身离开他时干脆的样子，虽然有点……不爽，最后还是满足她，“那行吧，晚点跳。”

　　弹幕瞬间刷疯：
　　【不是，哥你变了！你以前没这么好说话的。】
　　【那我也要点，我想看主播跳女团舞】

　　许翊年依旧懒洋洋地挑着弹幕读：“想看主播跳女团舞。行，你想着吧。”
　　弹幕主人因为被区别对待而撒泼打滚——
　　【昂——————————】

　　彼时，陈也柠已经洗完澡惬意地躺在沙发上，她一边心情放松地看着主播和弹幕斗嘴，一边花痴地细品着主播的颜值。
　　虽说屏幕里的男生戴着口罩并之看不清楚全貌，但帅是一种感觉，这句话可以反复吟诵。

　　陈也柠咬着指甲盖盯着屏幕里的摩卡看了许久之后，又在弹幕框里打字：
　　【喉结杀我】

　　许翊年扫到这条，喉结真的滚了一下。

　　这陈也柠……
　　平时在公司装得挺高冷。

　　许翊年垂眼，把笑意藏进口罩里，声音却一本正经：“喉结杀谁？不准碰瓷。”
　　弹幕：
　　【杀我杀我！】
　　【哈哈，哥你耳朵好红，怎么突然红温了。】

　　许翊年：“……”

　　调戏完主播，陈也柠把手机随手搁在沙发上，开始做晚间护肤。

　　许翊年懒散的声音继续：“主播是职业舞者吗？不是。也不是职业自媒体。主业是什么，主业消防员，帮人应急灭火的……不是，开玩笑，主业保密。”

　　许翊年一般一周播一次，一次播一个小时。
　　他瞄了眼时间，剩最后十分钟。
　　“要不要看跳舞？“

　　弹幕一排下来都是【要！！！！！！！！！！！！】
　　许翊年依旧单手支头，单手滑屏幕，看了好久，也没看到陈也柠的ID。
　　许翊年干脆开口问：“刚刚说要看大框架HIPPOP的还在吗？”
　　依旧不见陈也柠。
　　许翊年直接点名：“柠檬耶？”

　　与此同时，陈也柠已经抱着手机躺在了床上，开始刷别的博主的视频了。

　　“……”反应过来自己反向被鸽的许翊年：“不跳了不跳了。”
　　弹幕：
　　【我们看呀！！！！】
　　【女团舞女团舞】

　　许翊年：“跳什么女团舞……别想。”
　　【呜呜，主播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许翊年冷静下来：“……没凶。”

　　新的一天，上午九点。
　　陈也柠刚踏进7楼，前台小姐姐就从工位上起身，对她说：“柠总，赵总让我请您直接去他办公室开会。”

　　秋阳从开阔的落地玻璃洒了进来，铺在乌木桌面上。
　　陈也柠敲门进赵聿明办公室时，看到陈旬已经在了。

　　“来啦。”见到陈也柠，赵聿明招呼她：“过来坐。”
　　见陈也柠手上还拿着笔和记事本，赵聿明神色轻松地说：“没什么要记的，就是简单聊聊人员分配的事。”

　　陈也柠看向坐在赵聿明对面的陈旬，陈旬坐着，抬手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陈也柠坐这。

　　陈也柠坐下后，赵聿明的助理妍姐敲门进来，默默将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
　　陈也柠看到投影材料上标题写着：生康事业部人力资源再分配_初稿。

　　赵聿明：“昨天那场会议之后，有些项目被砍，有些项目优先级调整。关于人力资源方面，我们得重新规划一下了。”

　　陈也柠不知道赵聿明的初稿是和谁规划出来的，可能是陈旬吧。陈也柠表情淡定，控制得很好，眼眸都没有移一眼，专心去看投影上的名单。

　　赵聿明真真假假的解释在办公室里回荡，陈也柠左耳进右耳出，一句也没记住。
　　她只知道，表面上，再立项目组的人比之前多了，但她信赖的核心成员全被移走，留下的都是唯赵聿明命是从的人。

　　郑敏——赵聿明的心腹，曾以“砍成本”名义砍掉她两个外包合同；
　　李律——去年代表技术研发办公室，逼她签过专利共享补充协议；
　　周舟——唯一一个干实事的工程师，但赵聿明说左，绝对不敢向右的人，活脱脱一傀儡。

　　都他妈的什么牛鬼蛇神。

　　赵聿明：“FDA的事，董事长也在盯。所以，我特地往你们项目组多调了几个人。”
　　陈也柠笑了一声：“谢谢啊。”
　　“我们是一个大家庭，只是每个人有不同的分工，讲什么谢谢，这么客气。”赵聿明：“这只是初稿啊，随便调整。也柠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支持的，尽管开口。”

　　陈也柠是得谢，谢赵聿明提醒她，她面前有座FDA的大山得爬。

　　“一个月要完成FDA的预材料，时间确实很紧。”

　　赵聿明静静地、微笑地听陈也柠先吐苦水。
　　虽然材料上面写着初稿两个字，但其实赵聿明就像在EXCEL表上下棋一样，已经研究了无数遍。无论陈也柠想怎么走，他都能稳稳地启动下一步。

　　陈也柠：“我想申请把许翊年调过来。”

　　赵聿明的笑容带着物理惯性在嘴角停留了两秒后，终于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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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聿明：“许翊年？”
　　陈也柠声音平稳：“我需要他，保证接下来一个月内完成模型优化。”
　　赵聿明：“这周舟也可以做得到吧？”
　　陈也柠：“周舟保证项目常规性工作，许翊年专项做FDA的申请工作。”

　　赵聿明沉默了下来，显然不太乐意。
　　赵总，你以为我乐意，陈也柠在心里想，她错过了最佳开口留下许翊年的时机，这会儿估计还得去求他……

　　赵聿明：“许翊年不是我们事业部的，借调一天两天的好说，一个月，沟通成本可能都不止。”
　　陈也柠：“如果他主动申请调过来呢？”
　　赵聿明挑眉：“你们……之前认识？”
　　陈也柠：“不认识。”
　　赵聿明：“他对我们事业部这么有兴趣？”
　　陈也柠：“倒也没有。”
　　赵聿明：“那他为什么会主动申请调过来？”
　　陈也柠：“事在人为嘛。”

　　赵聿明又疑惑地眯了眯眼：“……如果他主动申请调过来，我没有意见。”
　　陈也柠嘴角划开一抹笑容，看起来很有自信，实则自信心为零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走出赵聿明办公室时，陈也柠后颈全是冷汗。
　　冷气吹得她指尖发木，她这才发现掌心还攥着那只没拧开的黑色水笔，笔帽在虎口压出一道深红的月牙。
　　一个月，FDA 预材料……还要让许翊年主动申请调岗。
　　陈也柠苦笑了一声，在心里倒计时：29 天 23 小时 47 分……= =。
　　任务第一步，先把许翊年骗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