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我是彦卿，我穿越了》河西夜月

9、无声的羁绊与沉重的决定

　　返程的路似乎比去时要显得短一些。或许是习惯了外界的破败与死寂，又或许是手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收获带来了些许虚浮的安心感。小七依旧在前面带路，身影在废墟间灵活穿梭，但偶尔会下意识地回头瞥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彦卿，眼神里比往日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东西。

　　彦卿沉默地跟着，手中的钢筋尖端还残留着暗沉的血迹。他的呼吸比平时略微粗重，额角也渗着细密的汗珠。方才那短暂却精准至极的战斗，对他这具尚未恢复的身体而言，负担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重。内腑的隐痛如同背景音般持续不断，但他依旧将腰背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这片死寂的废墟之城，除了那些游荡的怪物，难道真的再无其他活人了吗？

　　“小七姑娘，”彦卿开口，声音因刻意压制喘息而显得有些低沉，“这座……江城之中，除了我们，可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小七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从前面传来：“有的。”

　　“哦？在何处？”彦卿追问。多一份力量，或许就多一分生存下去的可能，这是仙舟云骑军的信条之一。

　　“不确定。”小七的回答依旧简洁，“以前……往西边更深的废墟找东西时，远远看到过有烟。还有一次，听到过不是变异者的叫声……像是人在喊。”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藏起来了，没让他们看见。”

　　彦卿微微皱眉：“为何不尝试接触？”在他看来，在如此绝境下，幸存者理应互相扶持。

　　这一次，小七沉默了片刻。直到两人钻过一段扭曲的金属管道，她才低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被强行灌输的冷静：“老杰克说……不要相信其他人。”

　　彦卿的心猛地一沉。老杰克那张刻满风霜、带着深深戒备的脸庞浮现在眼前，还有他之前含糊提过的、导致他失去朋友和腿的那场悲剧——“帮了几个人……结果晚上就被打了黑枪。”

　　所有的疑虑瞬间有了答案。不是天性冷漠，而是血与泪的教训，让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人性中对联结的渴望。在这片秩序崩坏的土地上，信任成了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

　　他不再多问。沉默再次笼罩了两人，只有脚踩在碎石上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远方风吹过空洞楼宇的呜咽。

　　回到那熟悉的安全屋，挪开挡板钻进去的那一刻，混合着草药和尘土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竟让人产生一丝荒谬的“回家”的安心感。

　　老杰克正费力地试图修理一个看起来毫无用处的旧收音机，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先是快速扫过小七，确认她完好无损，然后才看向彦卿，尤其是在他手中那根带着血迹的钢筋上停留了一瞬。

　　“碰上麻烦了？”老杰克的声音绷紧。

　　“几个普通变异者。”彦卿将钢筋靠在墙边，动作因牵动伤势而略显滞涩，“已经解决了。”

　　老杰克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向彦卿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探究和惊讶。他虽然猜到这少年可能有点本事，但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麻烦，依旧出乎他的意料。小七默默地将今天找到的一小罐密封尚好的腌制食品（和几块或许能拆出铜丝的废旧电路板放在角落，然后拿起破罐子给两人倒水。

　　简单的食物分配。依旧是那少得可怜、味道古怪的苔藓糊和一点点压缩饼干碎屑。气氛沉默而压抑，咀嚼声和吞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一直低头默默吃东西的小七，忽然抬起了头。她看向老杰克，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开口：

　　“老杰克，我想去医院看看。”

　　“噗——咳！咳！”老杰克差点被嘴里的糊糊呛到，猛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他好不容易顺过气，瞪大眼睛看着小七，仿佛听到了最荒谬的话：“你说什么？去医院？！你疯了？！那地方是能去的吗？！”

　　他的反应极其激烈，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那鬼地方是城里变异巢穴最集中的几个点之一！以前多少有点装备的小队进去都没能出来！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

　　小七面对老杰克的暴怒，并没有退缩，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执拗地看着他。她等老杰克吼完了，才再次平静地开口，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知道危险。”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彦卿：“但是，今天……彦卿大哥很厉害。”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单纯的、基于事实的判断，“如果他跟我一起去……也许，我们能进去。找到药。”

　　“药？”老杰克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找什么药……我这条老腿早就……”

　　“你一直在疼。”小七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老杰克心上，“我知道。晚上……你经常睡不着。还有……你藏起来的那些叶子，快用完了。”

　　老杰克张了张嘴，所有劝阻和愤怒的话语仿佛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小七那认真而固执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一股巨大的、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瞬间哑口无言。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小七的目光，习惯性地想否认，想发脾气，想把她这“愚蠢”的念头骂回去。

　　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和挣扎，投向了旁边的彦卿。仿佛想从这个神秘的、展现出非凡身手的少年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一个阻止小七去冒险的、强有力的理由。

　　彦卿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他看了看小七眼中的坚定和期盼，又看了看老杰克那复杂无比、混合着恐惧、担忧、渴望和无力感的眼神。他想起了老人夜间无意识的呻吟，想起他强忍疼痛时额角的冷汗，想起他对自己那条残腿的憎恶与无奈。

　　他也清楚地知道医院的危险。但同样清楚的是，药品，尤其是镇痛消炎类的药物，对于老杰克而言，意味着生活质量的巨大提升，甚至可能延长他的寿命。

　　风险与收益，清晰地摆在他的面前。

　　在老杰克几乎带着恳求意味的目光注视下，彦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铁罐。他迎上老杰克的视线，眼神平静而坦诚，然后，他极其轻微，却无比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若做好准备，并非没有可能。”彦卿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需从长计议，周密计划。”

　　“你……！”老杰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彦卿，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恼怒和不解！他本以为彦卿会劝阻，会理智地分析危险，会和他站在一边！可他竟然……竟然同意了？！

　　这一刻，老杰克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既因为有人认可了小七那“疯狂”的计划而感到一丝荒谬的希望，又因为这计划所带来的巨大风险而恐惧万分，更因为彦卿的“不配合”而感到一种被“背叛”般的气闷。

　　他猛地扭过头，不再看他们两个，粗声粗气地扔下一句：“随便你们！胡闹！简直是去送死！”然后便拖着义肢，哐当哐当地挪到最里面的角落，背对着他们坐下，周身笼罩在低气压中，显然气得不轻。

　　小七看到彦卿点头，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看到老杰克的反应，又抿了抿嘴，低下头默默收拾东西，不再说话。

　　彦卿看着老人佝偻而紧绷的背影，心中了然。老杰克的愤怒并非真的源于反对，而是源于深切的无力感和担忧。他害怕失去，害怕这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脆弱的“家”因为一次冒险而分崩离析。

　　避难所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油脂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三人心思各异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墙壁上。

　　一个决定，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