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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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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帐内两人各怀心事,或睁眼望着帐顶出神,或闭眼假寐,一夜便这般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时,裴雪嫣睁开眼,身侧已空无一人。
那是她心中“好公子”、“好三叔”,如今该称“好夫君”已经不在床上。
身上的被子被掖得严严实实,被这么裹着,居然让她睡了个还不错的好觉。
窗外不时传来砍柴声,裴雪嫣彻底没了睡意。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目光一垂,便见床角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干净衣物。
这个好夫君考虑的还挺全面的 。
她怔怔地看了片刻,才伸手将衣服取来,缓缓解开衣襟换上。
穿好衣裳走出内室,又瞧见侧房的木盆里已。。盛好了清水,水面上还飘着几片新鲜的薄荷叶。
裴雪嫣走上前,手指轻轻探入水中,温温的水温刚好合适,洗在脸上清爽又舒服。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既有新娘子的娇羞,又藏着少女未散的娇俏,连自己都看得微微一怔。
走出房门,便看见江栖夜在院角的柴房旁垒木材,他穿着一身短打,额角沁着薄汗,动作利落得很,地上已堆起了不小的一堆柴。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醒了?”
裴雪嫣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堆木柴上,好奇的问:“又不是冬天,存这么多柴做什么?”
江栖夜擦了擦额角的汗,淡笑着回应:“过几天就麦忙,到时候顾不上砍柴,多存些你用着方便。明天我再挑些好的送过去,给爹爹那边也备着。”
“......”
还是离奇,从前那样光风霁月不屑一顾的人,居然干起了农活?
还做的有模有样。
本来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非常生气,准备早上起来找找他的事,没想到这个男人先将一军,她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一大早忙着砍柴、做饭、烧水,还贴心地为她备好换洗衣物和洗脸水,连她爹那边都想到了,这般妥帖周到,竟让她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站在原地,看着厨房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空气中渐渐飘来馒头的甜香,混着腊肉的醇厚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开。
裴雪嫣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想了想,便转身去了院中的水井旁,费力地打了一桶清水,提到柴房边放下,轻声道:“你忙完了,就用这个洗洗脸吧。”
江栖夜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连忙走过去,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水桶,语气放得更柔了些:“辛苦了。你去屋里坐着歇会儿,早饭快好了,是你爱吃的红糖馒头。”
她才不爱吃红糖馒头。
大概是爹爹告诉他“阿褒”喜欢这些。
这话到了嘴边,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忙完没一会儿,江栖夜便端着早饭走了出来。
看样子特别习惯做新郎官的身份 。
他动作娴熟地摆碗筷,将盛着红糖馒头的竹篮放在石桌中央。
又把腊肉炒笋、清炒时蔬两道热菜摆好,最后端上两碗温热的小米粥。
瞧着他这熟练的模样,倒像是早已习惯了做新郎官的身份,半点没有生涩感。
新婚第一天,真够丰盛的。
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这些饭菜不是她能在祝家庄享受的。
这样的早餐,是她在祝家庄时极少能享受到的。
既然他能这般坦荡地扮演好夫君的角色,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裴雪嫣夹了一筷子最嫩的笋尖,放进江栖夜碗里,眼底弯起笑意,声音娇娇软软:“相公,你吃,多吃点,今天砍柴、做饭辛苦了,还要送柴去爹爹那边,得多吃点才有力气。”
从和他遇见这个男人都一副运筹帷幄平和安静的状态,她这么第一次自然地唤他“相公”,终于引起了涟漪。
裴雪嫣见他起了反应立刻更娇羞柔弱的说话:“相公,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东西么?好夫君,你不要看了 ,我真的害羞了。”
“......”
江栖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垂眸有给她夹菜。
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放进她碗里,还细心地挑去了肉皮:“你尝尝,我特意多炖了会儿,不柴。”
裴雪嫣咬了一口腊肉,肉质软烂,咸香入味,恰好合她的口味。
她低头喝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江栖夜正看着她,越被这样看着,裴雪嫣心里的坏心思就越冒头。
她放下粥碗,故意眨了眨眼,声音甜极了:“夫君,你夹来的菜就是好吃,特别好吃,非常好吃!比我自己夹的香多啦!”
裴雪嫣看得真切,只要叫“相公、夫君”,眼前这个男人就非常害羞、不适。
即便这样还装作云淡风轻。
裴雪嫣心头忽然清明,她终于摸清了江栖夜在怕些什么。
答应成亲,新婚夜什么都不做,连半句逾矩的话都没有。
其实她自己也不甚明白新婚之夜该有怎样的光景,可瞧着他就那么睡着了,就是直觉感觉不对。
清晨天不亮就起身忙活,劈柴挑水样样勤快,待她时言语也总是温和有礼。
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与心思,都远在千里之外,从未真正与她靠近。
他肯定害怕她叫他“夫君”,至于为什么,裴雪嫣不是很清楚。
早饭过后,裴雪嫣执意要收拾碗筷、清洗餐具。
嘴上说着“哪能总让你忙活”,心底打的却是另一番主意,看看他忙完农活后,还要去做些什么。
没想到这个人去了镇里,午时才回来。
江栖夜回来时,看见裴雪嫣正在烧火做饭。
裴雪嫣的确不会做,但是“阿褒”很厉害啊。
她虽然对前世不理解,心里还是想,既然成亲就好好过日子。
江栖夜将手里提着的一大包东西放在堂屋的桌上,脚步没停,径直走到了柴火锅旁,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烧火棍上:“你会做么?”
裴雪嫣正往灶膛里添着柴,听见声音便抬起头,脸上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我娘走得早,后来爹爹又生了病,家里的饭一直是我在做。怎么,相公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姐?”
说着,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放到他眼前。
这双手比“薛莲”粗糙一些 ,带着几分干农活的薄茧。
比“陈唯安”红一点,许是总沾凉水、烤炭火的缘故。
长相一样,气质完全不同。
与薛莲的娇柔、陈唯安的天真烂漫截然不同,更多了几分烟火气里磨出来的韧劲。
江栖夜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不知是真的心疼,还是刻意装出的温柔大气,声音压得有些低:“以后不必再做了。”
裴雪嫣没停手里的动作,继续往灶膛里添了块柴。
“没看出来,夫君这样体贴。不过我嫁过来之前,爹爹特意嘱咐过,说嫁了人就要好好伺候相公,好好持家,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做个好媳妇。”
没承想,江栖夜听完都笑了。
谁能想到,昔日身为叶修罗亲传弟子、手刃仇敌时半分不眨眼的狠角色,如今竟会对着一个男人说出“做个好媳妇”的话来?
实在有点诡异。
他对裴雪嫣这个新魔头不甚了解,但是叶修罗却听师尊提过不少次。
师尊说叶修罗是个手段狠辣的女采花贼,见着容貌俊朗的男子,便用迷药将人迷晕,行那苟且之事。
更有甚者说,她会挖男人的心、取男人的肝,仗着一张绝色容颜肆意践踏他人尊严,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女。
可恶至极。
可就是这样一位大名鼎鼎的女魔头的弟子,此刻却困在这幻境里,一门心思地想学着生火做饭,想做个安安分分的好媳妇。
江栖夜听完她的话,沉默片刻,只淡淡应了句:“嗯 ,随你 。”
灶膛里的火苗越烧越旺,热气裹着柴火的焦香扑在脸上,把裴雪嫣的脸颊熏得通红,
她伸手掀开灶上的铁锅锅盖,锅里煮着的豆子、花生已经胀得饱满,红薯也炖得微微发裂放在木框里。
“你再随便炒个菜,我们今天中午吃这些就足够啦。”
对于他们这些农家门户,这种饭菜算得上上等美味。
结婚第二天,见江家地窖里存着那么多去年没吃完的粮食,眼睛放光,仿佛见到了世间顶好的珍馐。
有钱,真有钱。
江栖夜“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她被烟火熏得微亮的眼眸,轻声道:“你先端出去,这里烟大。”
美人受罪,实在可惜。
裴雪嫣端着木框起身,不忘转头嘴甜地补了句:“相公你可要快些,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好。”
“相公”两个字一天时间就快听习惯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媒人走了过来,王婶看到他们两个人相亲相爱的模样,嘴都翘起来了 。
她这第二天过来瞧新婚夫妇,一来是看看两人相处得如何,二来也是按习俗等着男方给些钱财作为感谢,算是新婚回礼。
江栖夜出手很大方,从怀里掏出五十文递了过去。
“真是般配啊!” 王婶捏着铜钱,上下打量夫妻两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这些年我怎么就没想着把你们俩凑一对呢?江小哥有力气、身材高大,地里家里的活都能干。阿褒姑娘你会做饭、会针线,还能织布,将来你们的日子,指定过得红火!再说你们俩长得都这么端正漂亮,一定要多生几个娃娃。”
江栖夜素来不擅长应对这样热络的夸赞,听了这话只会垂着眼,不怎么回应。
倒是裴雪嫣大大方方地接了话:“王婶,这些天为了我和相公的婚事,您忙前忙后真是辛苦了,我和相公来日一定专门去您家登门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