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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天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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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顺理成章的事,不知为何,两人都不敢动作。
两人吃完馄饨后谁也没有出声,静谧弥漫在二人之间。
两人都还穿着喜庆的婚服,空气确实冰冷的。
黎云无声的看了江楠枫一眼,他似浑然不觉,端坐着。
怕不是准备在这坐一夜?
黎云瞧他这架势,心中苦涩。
疲惫浸透了她的四肢,现下,她浑身都软塌塌的,再没气力生出来让她在这撑坐一夜。
换作以前她或许就忍了,而现在,绝不可能。
黎云心一横,就对江楠枫说:“郎君今日辛苦了,不如妾来服侍您休息?”
江楠枫一愣,只觉得黎云的态度也转变的太快了,刚还冷冷淡淡的,怎么一下......
“不必,想必云娘子今日也乏了,早些歇息吧。”
黎云心中一喜,刚要向他道谢,又想到另一桩事。
“那你今晚睡哪?”
明日一早她还要去拜见舅姑,若是被他们知晓他们二人今夜不曾同室而居,想来,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黎云这么问,不知江楠枫能不能听懂其中深意,她内心颇为忐忑,若他真说睡在别屋,她难道还要厚着脸皮让他留下了吗?
“云娘子放心,今晚我会在这里。”
江楠枫说完又指着另一边的榻说:“我今夜睡在此。”
黎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那榻倒是不小。
但她又看了眼江楠枫的身量,只怕是躺上去连翻身都不行。
挣扎了一会儿,黎云最终只是“嗯”了一声,其他的什么也没表示。
这样的回答在江楠枫看来就是害羞了,他想着黎云初次住进别家应当还是要自己待会儿的。
“我在书房还有些公务没看完,云娘子请自便。”
说罢,江楠枫便出去了,将这屋子留给黎云一个人。
这是他第二次出去了,黎云也不再客气,便是今日不习惯,以后也要习惯的。黎云这么想着,喊了竹青和丹殊进来洗漱。
今日是她嫁入江府的第一天,除了有些忐忑,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只不过江楠枫这个人,她还是想再多了解一些。
仅凭这片刻的相处,她还不能完全判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时常给她的感觉像君子,偶尔给她的关怀又像风流浪子。
一直到她躺下,江楠枫也没再出现。
黎云实在是太累了,一闭眼便陷入昏睡之中。
从昨夜至今夜,她几乎都没合眼,一闭上眼总是忍不住想起昨夜似梦非梦的梦境。
那是一个静寂黝黑的漩涡。
她忍不住伸手去探,竟是什么也没摸到。
谁知下一刻,当她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黎云紧张地环顾四周,她只能大致认出这是一间用来放乐器的屋子,有些她认得,有些她是见也没见过。
她不敢轻举妄动,一时没发现其实这具身体也并不完全受她控制。
后来她才明白,她只是这个“新世界”的看客。
这一夜,黎云没有再遇到什么特别的事,虽是第一次住在这个地方,却睡得格外安稳。
只不过,起来的时候不太安稳罢了。
黎云这一觉睡得格外香,半睡半醒间,她已经有些意识到自己该起了,但她还是紧紧抱着被子不想睁开眼睛。
想着再睡一会儿也无妨,反正也没什么人能管她。
等会儿。
黎云脑中警钟大响,鲤鱼打挺般坐起。她想起来了:她如今不在黎府了,她是在江家,今日本该早起去拜见舅姑呢!
黎云忙喊竹、丹二人进来,自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床,将形象全都抛之脑后。在匆忙中,她还回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动作,真是难以复刻。
想起以前,自己可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于是,在一片狼狈的羞耻心中,她又发现了一丝丝的兴奋之情。
像是解除了某种封印般的兴奋。
一时间,她只想着快点洗漱好,忘记了江楠枫还在房里的事实,或者说,她潜意识地认为江楠枫早就不在房里了。
直到听到她的人对江楠枫问好时,她才想起来。
黎云有些呆住:他还在?那她刚刚岂不是吵醒他了?
黎云倒不是在乎别的,但她对让床主人睡榻还吵醒他这件事感到格外抱歉。
在她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一句话:希望他别有起床气。
“云娘子莫急,在下也尚未洗漱,还要劳烦娘子等一等我。”江楠枫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睡意,明显是刚刚被吵醒的,而且还听了个齐全。
“好,我会尽快的。”黎云依旧在屏风后面,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能听出其中的抱歉。
“嗯,不急。”说罢,江楠枫便出去了,另寻地方更衣。
黎云虽心有愧疚却没忘记大事,一刻也没耽搁的让竹青和丹殊帮她梳妆换衣。
今日要穿的衣物是早就配好的,换起来也没花太多时间。竹青和丹殊更是齐头并进,一个梳头一个上妆。
甫一弄好,黎云便急匆匆走了,准确来说是夺门而出,她真的是生怕再晚一点。
果不其然,她刚打开门,就已经看到在院子里站着的江楠枫。
黎云走上前去,便直接低下了头,语气里满是羞愧的将昨夜连同今早的一起道歉:“对不住,我没想到今天会起晚了,也没想到你还在。”
“无妨的,现在过去刚刚好。”江楠枫笑着朝她说,在他的视角下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眼睫垂着,鼻尖微红还沁着一层薄汗,想是急出来的。
但他也不是骗她,他阿爹阿娘估计也才刚起,现在过去确实刚好能吃朝食。
一路上二人并排走着,江楠枫给她说了些他爹娘的事。总之便是告诉黎云:不必紧张。
黎云将他说的记下,其实她本也不太紧张。想着能相处便处,不能相处的话,也只能这样。
她也不想去逢迎还未见面的舅姑,处处讨他们欢心,要真是这样,她的日子可真就别过了。
与人相处,坦坦荡荡才是真,她一直如此认为。
秋水阁里,江照和崔阑夕已端坐在厅中。
江楠枫领着黎云进门来,一人衣着水色,一人配之墨色,真是好不相配!
崔阑夕远远看见两人齐步进屋,还如此登对,脸上的笑意都从三分真变为三分假了。
“宴亭见过父亲,母亲,儿子携新妇前来拜见尊长。”两人齐齐跪下,江楠枫先开口。
随即黎云附在后面:“新妇黎云见过舅姑。”
“起来吧。”
就这么一面,崔阑夕便觉得这姑娘还成,礼数周全,大方得体,很是温顺。又想起她的身世,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上前去,拉过黎云的手,给她戴上一只玉镯,白底青,很是漂亮。
崔阑夕说:“不必如此生分,你若愿意,便随宴亭一样唤我母亲。”
黎云有些受宠若惊,连被她拉着的手也忘了抽回,就这么被牵着说:“是”。
似是纠结了一下,又说:“母亲。”
崔阑夕和江照听得心里一暖,瞬间觉得自己白得了个女儿。崔阑夕这才觉得自己生儿子还算有点用。
舅姑授礼,新妇敬茶。敬完茶,一家人才坐下来吃朝食。
江家惯来食不言,寝不语。故而这顿早饭吃得很是平静,连黎云也是如此觉得,她本就不善交谈,她更习惯安静。
吃饭早饭后,崔阑夕先开口让黎云单独留下。江照却少见的让江楠枫陪他打拳去了。
江楠枫本想试着留下来,谁知江照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把就将他拽走。江楠枫这下是爱莫能助了。
堂上,就剩下崔阑夕和黎云婆媳两个,黎云心中不免猜测:难道还是逃不过新妇的命运吗?
谁知,崔阑夕竟问黎云:“近日可曾上过街?”
“不曾。”黎云答得很快,脑子却转得很慢,为什么问这个?
“那明日陪我去一趟西市吧。”崔阑夕没说原因。
“是,母亲。”黎云乖巧应了,想她是找自己做个伴儿出去逛逛。
西市是给平头百姓们逛的,里面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却也杂乱。故而,一些身份显贵的或自视甚高的人,从未踏足过这里。
黎云却不知崔阑夕是怎么想的,只好明日再看了。
回了房中,黎云一下放空了自己,却放不了母亲写的那封信和父亲的话。
虽然她当时放言要不了多久,但到底怎样的她才能呢?
她也不知道。真可谓是一头雾水。
黎云又拿出那张薄薄的纸反复看,企图找到点新发现。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丹殊和尚舞前来敲门。
“娘子,尚舞姑娘来给郎君铺...榻。”丹殊说得缓慢,似是渴望有不同的意见出现。
黎云没说话,丹殊又说:“娘子,郎君一直睡榻不好吧。”
她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
“尚舞姑娘,那榻上不用铺了。”
听黎云这么说,尚舞也就明白了,先行告退了。
黎云方才不是没听懂丹殊的话,而是在想该怎么睡。
他们虽为夫妻,却不是夫妻,说不是,可又名副其实。让江楠枫一直睡那张硬梆梆的榻,她也确实过意不去。
更何况,她昨日便听说,江楠枫还将他的西厢让出来给她用。如今这样,怎么看也像是她鸠占鹊巢了。
置于她为何最后决定还是如寻常夫妻一般,怕是因为,天快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