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酒》弗尤

5、契若金兰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到达荆市国际机场，地面温度为21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不要离开座位并系好安全带，保持您的手机处于飞行模式直到安全带信号灯熄灭。再次感谢您选乘本次航班，愿您在荆市度过一段美好时光，我们下次旅途再会。”

　　荆市的秋天比清市来得更早，下飞机后有机场专员领着她们去vip停车场。

　　“念念姐！这里！”

　　尽管棠引落戴着口罩，萧芸凭借十几年对她的了解，还是认出了她的身形和气质，她跳跃着身体高高挥着手。

　　棠引落远远看到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身旁站着一颗随风摇摆的树，她一走近，树的摆动幅度更大了，几步之遥，那棵树竟然伸出枝干来圈住她，甚至发出了声音:“念念姐，我好想你啊，你不在都没人陪我玩。”

　　“你全世界各地跑，在荆市的时间屈指可数，”

　　萧芸拉着棠引落拉开后面的车门。抱怨道:“快别说了，今年缘莱接了慕氏的大项目，前段时间一直在连轴转，好不容易歇下来了，我现在只想每天躺着睡到自然醒。”
　　“多谢你百忙之中抽时间帮我宣传，想去哪明天陪你。”
　　“好啊！我要去东郊寻宝。”

　　＊

　　“妈！我们回来啦！”

　　守在门口的狗冲了出来蹭棠引落的脚，棠引落蹲下来抚摸揉搓它，它的皮毛像雪花一样洁白顺滑。

　　徐巧慧听到声音走出来，咧嘴大笑:“念念回来啦。快进来，看着圆润不少了，看来在清市过得很顺心，难怪不舍得回来了。”

　　“难道你还盼着念念姐过得不好啊。”
　　“嘶，你这小妮子，专挑我刺。”

　　棠引落眯着笑眼看母女两的日常斗嘴:“伯母好久不见，感觉变年轻了哇。”
　　“她经常去保养，花了钱的。”
　　徐巧慧瞪了一眼萧芸，上前握着棠引落的手让她在紧挨着古老的瓷砖炉子旁的座位坐下，自己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棠引落感受着温暖的血液慢慢流回手指，萧家人对她的关照总会让她产生自己是他们一家人的错觉，在她幼年的记忆里，她从萧家得到的温暖远比余家的多。

　　“一个月前的晚上萧炀在酒吧喝醉了，听他说原本定好了总统套房休息，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温连茵躺在他床上，我怀疑是她一手策划的。我妈一大早就收到了温连茵发来的视频，直接发飙了，问她想要做什么？”
　　棠引落静静听着，抿唇敛眉，神情严肃。

　　“我们一开始以为她只是想要在荆州大剧院重映偷来的《玻璃玫瑰》，你来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全荆城几乎都是她的演出宣传。但昨天她竟然发了孕单过来，死咬着不放要让萧炀娶她。”

　　“孩子是萧炀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在？”

　　“他被我妈关进地下车库了，萧炀说他两什么都没发生，孩子绝对不是他的。但空口无凭，我们也不能随便拿一个生命开玩笑，只想等时机成熟了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真要了命了，可千万别是我哥的！我才不要她这样的嫂子！念念姐，要不你直接跟我哥去领证，把她气到流产最好。”

　　“萧芸！谁教你这样乱讲话的。”徐巧慧刚走近客厅就听到自家女儿想的馊主意，将碗放在棠引落面前，声音轻柔了下来，念念，先喝点糖水暖暖胃，别理她，她最近累到神经质了。”
　　棠引落面上扬起浅淡的笑意。

　　“妈！哪有人说自己女儿的！”萧芸不满嚎叫。

　　一辆车停到大门外，车灯投射在墙上，客厅窗户有光影照进来。

　　“行了，去叫萧炀上来吧。”

　　“伯母，萧炀这么确定不是他的，会不会另有隐情。”棠引落端起碗喝姜汤。

　　“你想的我们也有猜测过，你伯父让人去医院查过，她是真的怀孕了。”

　　萧炀穿着一套宽松的衣服，头发微翘，神情不悦地走出来。
　　这一整天他都在地下车库的车厢里度过，闷热的空气里混着柴油味、还有难以描述的怪味一直充斥在他的鼻尖。

　　萧芸瞪着他咬牙切齿打骂道:“让你别换衣服！别换衣服！生怕妈不知道你出去过！”
　　下午的时候她趁徐巧慧午休间隙送饭给他，这人得寸进尺吃完饭竟还要去洗澡！说闻着身上的味儿难受！萧芸一气之下当着他的面把晚饭端回去，故意让他饿着。

　　萧炀和萧芸从地下车库一起上来的时候，萧父萧训森和萧氏次子萧燃同徐巧慧、棠引落围坐在客厅里。

　　“哟，我念念妹妹回来啦。”萧炀语调激昂，打破这个沉闷的氛围。

　　这称呼有将近几年没听到了，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棠引落感觉回到了小的时候，鼻头酸涩，眼眶含泪。

　　小时候每当家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吵闹声她就会被佣人带去萧宅，她一声不哼地坐在沙发上看萧燃萧芸扭打在一起，他两是同胞兄妹，萧燃比萧芸早出生几分钟，然而萧芸却常常以姐姐自称。
　　萧炀常常会在他们打得水深火热的时候出来调解。
　　再长大一些，萧芸不再搭理萧燃也再没有肢体冲突，反倒是言语间的冲突多了，转而跟她的关系更加亲密，后来棠引落也总是主动去萧宅，一起学习，一起玩闹。

　　“查得怎么样？”萧炀姿态懒散躺靠在沙发上。
　　“温连茵近半年没有和任何男人接触过，而你们那天晚上，刚好和她的排卵期对上。”萧然回。
　　“不可能！会不会有其它的授精方式，我自己什么状况我清楚，醉得不省人事哪来的精力播种，况且我完全没印象。”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已经派人继续调查了，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稳住温连茵，显然她达不到目的不肯作罢。”
　　“她敢生我就敢找出她的奸夫，让她付出代价！”
　　“这事温家知道吗？”棠引落好奇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要是不给她满意的结果，相信过不了几天全网都要知道了。”

　　“念念，看在当初萧炀救过你出来的份上，伯母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劝说温连茵打掉孩子。她的孩子就像个定时炸弹，势必会牵扯到萧氏。像这种贪得无厌的人是永不知足的，对付这种人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现在能用孩子威胁我们，将来不知道还会用什么手段达到她想要的目的。”徐巧慧握着她的手，如同哄婴儿入睡有一下没一下轻拍她的手背。

　　“妈。”萧芸难以置信惊呼。

　　徐巧慧冷看她，继续解释道:“你跟她曾经是朋友，由你去说比较合适。”

　　棠引落默默缩回手，扯嘴一笑，是那种内心苦涩强行装出的笑。
　　朋友吗？
　　棠引落想，
　　是谁对她咬牙切齿说过:“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朋友，要不是我爸让我跟你玩，我才不会搭理你。”

　　＊＊

　　温锦公寓
　　温连茵正在播放影片练习舞蹈，视频里的眼睛与她的不尽相同，一只眼睛是双眼皮另一只是内双，眼瞳明亮清澈映着炫彩灯光。
　　突然屏幕上跳出一条通知:您有一封新的邮件，请查收。

　　原本等了几天没见萧家给的回复，心里烦躁的很，以为又是什么垃圾广告，一气之下看也不看把通知删了。
　　练舞结束后进淋浴间洗完澡神清气爽，出来想着刷些轻松的内容，又看到了邮件通知。
　　一点进去看到是几页漫画，迅速滑动看到主角被绑架蒙眼的时候她心跳加速，吓得直接关掉页面。

　　起身从冰箱里倒一杯冰水猛灌一口，寒意流进身体使她身体发颤。
　　她端着水杯坐下打开邮件，一再放大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每一张图的内容，直到在倒数第二页看到了那两个字。
　　她退出拨打一通电话:“怎么办，她回来了。”

　　“谁？”

　　“余念。”温连茵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念道，“我收到了一封邮件，画的主角三年前被绑架的故事，她肯定知道是我抢了她的东西。”
　　“你抢了什么？难道不是她送给你的么？”
　　“你说得对！那……她回来干什么？你确定那件事没有别的人知道吗？”
　　“放心，查也查不到你身上。”

　　＊＊＊

　　梵花里

　　“哗啦——”
　　门被拉开，温连茵坐在位子上抬头看，棠引落就站在门口，光洒在她周身，恍若天神降临。

　　待她走近，温连茵才看清她的一只眼睛用纱布挡着。后背稍微僵直，漏出惊诧的表情，

　　“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邮件是你发的吧？你想干什么？”

　　“你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棠引落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开门见山。

　　“当然是萧炀的，我早就说过，最后的赢家是我。”温连茵满脸得意。

　　“他不会娶你。”
　　“他说不娶就不娶？那好啊，我会让大家都知道他有个私生子。”

　　“你大概不知道萧家的手段，一旦他们发现孩子不是萧家的，不止孩子，连你都会被解决掉。你最好想清楚，孩子是无辜的，别拿孩子当工具。”棠引落好言相劝。

　　温连茵情绪激动，指着棠引落凶狠狠骂道:“谁都别想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但凡有点意外，我就告你们故意杀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要求我。”

　　“论杀人，还是你比较有经验。倒是提醒我了，我这只眼睛的账还没跟你算。”棠引落单手撑在桌上托脸，盯着温连茵的眼睛。

　　温连茵打了个冷颤，“你胡说什么！你的眼睛关我什么事？”
　　说到最后逐渐小声，她回想起漫画里的内容，男人抓起地上的脏物塞进女人的眼睛里……

　　“你们千算万算却忘了，活人就是最大的变数。你知道我的手段，做起事来六亲不认。现如今，我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反而是你，把柄太多。凭你只身一人，哦不，两个人，也敢要挟萧家？三天后，我要看到你的流产记录，趁胎儿还没成型，尽早打掉对母体的伤害小些。”
　　说到‘两个人’的时候，棠引落的眼睛顺着她上身往下移，停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你！”她简单几句话将温连茵推近绝境。

　　“决定好了的时候记得联系我，我会让人带你去医院。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棠引落面色从容，利落起身，推门而出。

　　“啊——”
　　温连茵胸口剧烈起伏，一把手用力扫落桌上的碗碟，大声尖叫道。

　　＊＊＊

　　“余念？是你吗？”